他眼底微微带着疼痛,却抿紧嘴唇,忍耐几秒之后才继续说:“爸这辈子,最错的就是答应你嫁给那混蛋。”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自己上了警车,随后而入的警察倏地带上车门,直到警报声刺耳的拉响,林良欢才从那阵发懵中回过神。
带走父亲的警车越来越远,警报声也渐渐消弭,她的心也好像一点点碎裂开,疼得她几乎站不稳。
***
路三走到她身边,踟蹰着低声说:“大小姐,你、你别太伤心了,还有很多事要你主持呢。”
林良欢好像失了魂一般在原地站着,路三看她不说话,小心翼翼的抬手拍她肩膀:“大小姐,从威达产业出事以后,公司里就不安宁,那些原本安分老实的老顽固们都借机发作,都在bī着老爷退股。”
林良欢慢慢回过头,白净的小脸已经肿了起来,上面甚至还有红色的指痕,她过了很久才哑声说:“什么?”
路三难过的看她一眼:“小姐,你别这样,老爷的事还需要你来想办法,那些老顽固们巴不得老爷栽了。”
林良欢不说话,依旧呆呆站在原地,中午的阳光刺眼炙热,她单薄的身躯立在门口,一直注视着警车消失的方向。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路三看她完全不理,斗胆伸手帮她拿了出来塞进她手心。
林良欢慢动作的低下头,看到手机屏幕上刺眼的“老公”两个字,垂眸看着,心脏随着不断闪动的屏幕图片而急剧收缩着。
来电图片就是肖禾自己,穿着湛蓝警服,带着大檐警帽,清秀的脸盘却和硬朗的制服有相得益彰的效果,整个人看起来英俊挺拔。
那时候,她最开心的事就是看到手机响起时会显示这张照片,肖禾给她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铃声自动停止,两秒后又继续响起,路三在一旁伸头看着,叹气道:“这时候打来还想做什么。”
林良欢置之不理,按住侧键将它设置为静音,抬手压了压发胀的眼眶,静默几秒才问:“杨峥呢?”
“不知道。”路三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说不定趁老爷出事想自立门户呢。”
林良欢沉默的看着他,路三慢慢垮下肩膀,无奈道:“知道了,杨峥最忠心。”
林良欢拖着疲惫的双腿往屋里走,院子里还有不少窃窃私语的佣人,路三跟在她身后沉默不语,她在门口站定,对路三吩咐:“把杨峥找回来。”
路三点了点头,临走前又不放心的嘀咕一句:“大小姐,都这样了,你要再和肖队在一起大家该有意见了。老爷一生的心血,你千万别让它……毁了。”
林良欢背对着他站在门口,双眼暗淡的看着门口石柱上的雕花纹路:“去做你该做的事。”
路三握了握拳头才朝车库大步走去。
手机总算安静下来,林良欢却没心思再多看一眼。
***
下午林家就来了许多人,都是当初跟着父亲打江山的老人。林胜东念旧,几乎没有亏待任何人。林良欢知道父亲没办法彻底脱离这个环境,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些人。
她坐在沙发了微微抬起眼,静静看着面前的一群人,每个都比她年纪大了不少,当初见她都会亲昵的喊她“欢欢”,现在这些熟悉的面孔,眼里却彰显着赤-luǒluǒ的yù-望和贪婪。
“小欢啊,东哥出了这事呢,我们大家都很难过,可是大伙都还要吃饭啊。之前肖队踹了我们不少地盘,大家多多少少有点怨言,所以现在,得找个人出来主持大局啊。”
林良欢没想到这种黑帮影片中最常出现的镜头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父亲现在只是被刑拘,还没有判刑,他们不是该想办法帮着把他救出来吗?
林良欢听着他们咄咄bī人的口吻,等他们一言一语都说完之后,这才慢慢站起身:“各位叔叔伯伯,我爸现在这种qíng况,我真的没有心思管这些事。”
对面的一群男人听她这么说,脸上露出毫不遮掩的欣喜,谁知林良欢又接着道:“但是你们的一切,可以说都是我爸给的,那是他拼了命给你们挣回来的,他的心血,我不会轻易扔掉。”
对面的一个老头蹙起眉心,吊着眼角看她:“这么说,你是想顶替你爸的位子?可是小欢,别怪我没提醒你。一,你对公司的运做完全不熟悉,二,你那个老公……我们可真得谢谢他。”
林良欢敛下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
这时候大门口又是一阵嘈杂声,杨峥推开实木门板,目光陡然和她撞在一起。他眼底的坚定让她微微放松下来,目光平和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自己。
杨峥走到她面前,低垂着她静静看她一会,厚实的掌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来晚了。”
林良欢牵qiáng的动了动唇角,可惜实在笑不出来。
杨峥是林胜东一手带大的孩子,无论办事还是手段都狠辣果决,他yīn鸷的眉眼微微一扫,底下一圈人气势顿时弱了大半。
林良欢陷进沙发里,耳朵忽然有些钻心的疼,恍恍惚惚听不清楚杨峥和那些人是怎么周旋的,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几乎什么都听不到。
林良欢死死按着耳廓,双眼发直的看着前方,只能看着周围的人嘴唇微微开合着,但是他们说的什么,她完全听不清楚。
等杨峥把那些人都打发走,回头却看到林良欢呆滞发呆的样子,他心底有细密的疼痛感,走到她面前屈膝蹲下,手掌覆住她的掌心地上安慰:“别怕,还有我。”
林良欢还是呆呆看着他,杨峥当她被刚才那群“bī宫”的人吓到,她手背也凉的厉害,上面附着着一层浅浅的汗意。
他拧了拧浓黑的眉毛,担忧的又喊了一遍:“良欢?”
这句林良欢总算听到了,她心底吁了口气,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艰涩的扯了扯唇角,轻轻摇头:“我没事。”
杨峥沉默看着她,林良欢在他审视的目光中越发的抬不起头,脑袋缓缓垂下,大滴的眼泪一颗颗落在了膝盖上。
杨峥叹了口气,揉着她乌黑的额发:“哭出来就好。”
会好吗?林良欢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像一夜之间变了模样,父亲被捕,公司又岌岌可危,每一个人都虎视眈眈的觊觎着父亲半生的基业。
而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被父亲宠坏了,被杨峥保护的很好,直到遇见肖禾,终于明白这世上还有她办不到的事qíng。
父亲的事发生后,她打了无数的电话,这时候才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现实,什么叫做残酷。
肖禾将这个世界最绝望的一面,无qíng的展示在她眼前。
***
之后林良欢一直没有回去,而肖禾也没有再打电话过里。到了第三天林良欢才让路三开车送她回去,路三惊讶的瞪大眼:“大小姐,你还要回去!”
林良欢看他一眼,并没有解释。
她和肖禾的事是时候说清楚了,肖禾作出这个决定,早就已经不在乎她的感受。这样的婚姻是她qiáng加于他的,没有爱qíng的婚姻持续了两年,没能让他爱上只能怪自己,现在事已至此,她也已经不再期待任何爱qíng。
肖禾给的,她也不想要了。
林良欢回去的时候肖禾并不在家,只是两天没回来而已,却恍惚得厉害。
餐桌上放了几个泡面盒子,烟灰缸里积了不少烟蒂和烟灰,肖禾是个gān净整洁的男人,这实在和他以往的作风不太相符。林良欢没有多想,疲累的坐在沙发里,目光淡淡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好像要将它们刻在脑子里。
之后她去卧室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衣物,肖禾给她买的一件也没有带走,随便收拾一下居然也整理出很大一箱。
林良欢静静看着,又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出来,都已经决定要离开了,为什么舍不得的东西还是这么多?
她讨厌自己不争气,跪在chuáng边的地毯上看着散落一地的东西,最后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林良欢,你怎么这么下-贱。”
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扑簌往下掉着,林良欢双手捂住脸颊,微微哽咽着。
等收拾好qíng绪,她把东西全都扔进垃圾桶里,最后什么都没带走,只给肖禾留了一份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
走出几步,还是控制不住的回头看了眼生活两年的屋子,依旧是窄小略微有些发旧的地方,却承载了她许多记忆。
想起路三之前对自己说的话,这是他们兄妹上警校的时候,肖母为他们买的房子,难怪肖禾一直坚持住这里,连结婚都没有换新的房子。
林良欢拭去脸上最后一滴泪痕,对肖禾的爱,到此为止。
她深深汲了口气,褪下房间的钥匙,起身准备离开,房门却从外面被打开了。门锁转动的细微声响在静谧的空气格外刺耳,耳蜗好像又一阵钻心的痛无端袭来。
林良欢晃了晃脑袋,怔怔看着,直到肖禾挺拔的身影蓦然出现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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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丑闻
钟家小馆。
钟父这几天都没营业,自从上次的流氓事件后他就很少露面。生怕又引起别人注意,隐姓埋名多年,实在不想这时候再出祸端。
白忱的车在门口缓缓停下,车窗降下,他沉默的看着门口“停止营业”四个大字。
姜成山在前座沉声开口:“林胜东进去后什么都没jiāo代,警察手里也只有几年前那个姓肖的卧底女警被杀的证据。”
白忱支着下颚,眼眸深邃淡然,另一手的修长指节微微叩击着膝盖:“他可能真的不知qíng。”
姜成山沉默几秒,兀自点头:“上次砸店的人和林胜东有关,我们在江市什么也没找到,之前去的人是肖队好像也是空手而回,所以林胜东也在找那件东西。”
白忱唇角微微一动,伸手轻抚袖口,整理西服准备下车。
姜成山直直看着他:“太太那里——”
“继续瞒着。”
白忱不再多言,俯身迈出长腿,颀长的身形在静静矗立在光滑的车身前,覆下修长的光影。
钟父打开店门看到他,有片刻的吃惊:“小白?你怎么来了?”往他身后张望几眼,没看到钟礼清时反而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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