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似被生生折断一般,她回头盯着莫非如,他的手如鹰爪一般扣住她的手腕,她厉声道:
“怎么?莫非你想过桥抽板?杀了我你有什么好处?”
“杀你?我师兄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人,我杀了你,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韩王妃,我不过是想借你一用罢了,待我平安到了西戎,自然会放你回来。”
“你休想!”流芳用力一挣,只换来钻心般的疼痛。“莫非如,你是个小人!”
“难道你曾经以为我是君子?!”他一手扯过她,准备把她qiáng行带上停在渡口处的小船。
一阵劲风袭来,莫非如大惊,连忙举掌相迎,来人忽然化掌为拳击向他右方肋下,就在这么一个空档间,流芳已经被人一手拉开拦在身后。
容遇冷冷地看着莫非如,手一扬,暗卫如同鬼魅般闪现把莫非如包围起来。莫非如冷哼一声与暗卫缠斗起来,一柄柳叶般纤细的长剑银光四溢,硬是把暗卫的包围撕破一个口子,攻势伶俐地向容遇袭来。容遇不慌不忙地迎上剑光,身形飘忽,几个回合下来似乎在剑光中左支右绌,可是忽然啪的一声,像是什么被折断,然后莫非如闷哼一声,被容遇一掌正中左胸,掌力将他击出几步之遥,他捂胸倒地,嘴角涌出一丝血线。
随着他落到地上的,还有那被生生折断的剑。莫非如忽然不顾地大笑起来,指着容遇说:
“百里煜,你杀了我又如何?我师兄,他会为我报仇的……你想不到,想不到吧,竟然是你的枕边人算计了你,放走了你的仇人、天敌……”
流芳看着容遇屹立不动的身影,忽然的一阵心慌,当然了,还有些隐隐的心虚。她走上前去伸手想去拉容遇的衣袖,可是刚刚触及便被他头也不回地拂开了手,她的心,顿时难受不已。
她可以想象他此刻脸色有多么的难看,心底的怒火有多么的旺盛;如果,如果他知道了自己今日做的“好事”还不止这一件,他,他会如何地生气痛恨?
她讪讪地缩回身子,只听得容遇冷笑道:
“为你报仇?那也得等本王到了地府报到的时候再说吧!”
此话一出,流芳的心立即如坠冰天雪窟。莫非如面如白纸,双眼尽是凌厉之色,大声道:
“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捉到他,明明看着他出的城门……”
“你是说那具棺材?”容遇笑了,笑容yīn冷得有如地狱无常,“雕虫小技就想要瞒天过海?怎么不看看,你也配做本王的对手?给你出谋划策的是谁?你自己都会说了,那是本王的王妃……”
莫非如咬咬牙,仍是一脸的义愤与不信。可是下一瞬当看见暗卫把穿着一身熟悉的月白长袍满身血污不知是昏厥还是垂死的人扔在地上的时候,他坚固的表qíng终于崩溃,不可置信地狂怒着大喊: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拾起地上的半柄断剑,咬破舌尖,用尽最后一点余力扑将过来,容遇皱眉,马上反应过来他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一旁垂着头僵立着身子头脑空白的流芳。
一掌击出,拍飞了莫非如的身子,他重重坠地,口吐鲜血,那柄断剑险险擦过流芳的脖子,一绺散发断落,白皙的脖子上顿时划出一道红线。
“顾流芳!你到底最后还是害了他!你有这般恨他么?他有一个准备带进棺材的秘密你想不想知道?!他根本……没有起过杀了老韩王百里飒的心!他只是想带走你,百里飒追上来他也只是想着捉走他胁迫百里煜不再纠缠于你……违抗他的话的人是我!我杀了百里飒,他却一声不吭替我领了这罪名……我的师兄真是傻,他怎么会爱上你这样薄qíng寡义的女人,为了你他丢弃了一切,到最后你却亲手送他上了huáng泉路?!”
莫非如大声喘息着,注视着百里煜说:“你要报仇是吗?不用你动手,你不配!”说罢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快得匪夷所思,身子一歪便倒地而亡。
流芳垂着头,面无表qíng地一步步向地上顾怀琛的尸首走去。
“阿醺!”容遇在身后沉声唤她,她脚步一顿,问:
“为什么?”声音轻飘飘的,似无根浮云。
容遇仰头望着墨蓝的天幕,一字一句地说:“报仇,有时候是出于一份责任。”
第一百四十八章 转逆 3
容遇仰头望着墨蓝的天幕,一字一句地说:“报仇,有时候是出于一份责任。”
流芳忽然笑了,眼里跌出泪水,“你相信莫非如的话吗?真不可信是不是?可是,偏生我就信了……遇,我们三个人总是纠缠在一起,不知道最初的源头是爱还是恨,可是到最后还是要以死来了结,有时候想想,还真是没什么意思……”
她半跪在顾怀琛的尸身前,从怀里拿出一方洁白的帕子仔细地拭擦着他沾满血污的脸,容遇此时不再压抑和掩饰自己的怒气,也顾不上暗卫还在一旁,怒声说:
“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丈夫,顾流芳,你马上给我过来!”
“你已经完成了你的责任,只是,我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回来了。”流芳停住手上的动作,哽咽着说:
“谁能说得清谁比谁更痛苦?可是我和你终究是圆满了,只有他,就这样默无声息地走了……”容遇,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人能长命百岁,即使你不杀他,他的这条命终究是要还给上天的,为什么,杀他的人偏偏是你?
容遇懊恼而无奈地负着手上前一步,明知道她会有这样伤心的表qíng,可是还是难免恼恨和心疼,他叹息一声说:
“女人,过来,你听我解释……”好吧,他投降了,倒下的那人值得她这般伤心么?在他眼皮底下耍弄这样的小聪明,她真以为万无一失?这不过是乘机给她一个小教训而已。
她并没有如他所想的站起来,只是拉过顾怀琛的手,擦净手上的血污。
她记得他最爱洁净了,那身月白长衫永远有着清慡的气息,明明是洗过多次的衣料却不见陈旧,阳光下纤尘不染;他的手指也是颀长温厚的,白皙的指端蒙着一层薄茧,犹记得他握着她的手教她渲染梅花时传来的有如磨砂般的感觉。
他不会喜欢自己一身的血腥味的,哪怕,这是自己的血。
“顾流芳!”容遇这回真的是发怒了,他皱紧眉头双拳紧握,森冷而低沉地说道:
“你给我过来,不许你再碰他一下!这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否则,你做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qíng形同背叛,我绝不会原谅你!”
“王爷高瞻远瞩,事事比流芳先行一步,流芳怎敢奢求原谅?再说,人虽然死了,可他会永远留在活人的心上,聪明睿智如王爷,不知道会有什么手段来和一个死人相争呢?”
流芳的回答几乎气得容遇要疯掉了,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只想把她像拎小jī一样拎回去狠狠地打她一顿屁股!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的眼中似有愤怒的火焰腾地燃烧起来。
“那王爷还记得自己承诺过什么却又做了什么吗?”
“好,好,你不要后悔……”他咬牙切齿道。
她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亲自把他送到点苍山上。此刻除了伤心,她的心底同样的也有愤怒。
容遇终是忍不住,眼中的怒火几可杀人,浑身冷意萧然,大步向她走来。
她一抬头就看见近在身前的容遇,肩骨一痛她整个人便被他提了起来。
“痛——”她倒吸一口凉气,正要挣开,忽然一阵急促有力的马蹄声响起,瞬间已经到了眼前。身穿黑甲的御林军蜂拥而至,把他们重重包围。为首一骑正是楚王宁皓,他朝容遇点了点头,手中银枪一指,大声说:
“人来,把顾六给本王抓起来!”
“谁敢动我的人?!”容遇把流芳往身后一拦,“逆贼劫走顾怀琛一事,本王已经将逆贼擒获,顾怀琛也已经伏法,此事本王自当向皇上jiāo待,无须牵连无关人等!”
皇甫重霜终于发现了吗?流芳心底一凉,不知道莫非如送去陵州的人被找到了没有?可是触怒龙颜,这一劫自己不知道能否过得去。
一旁的暗卫不知何时在容遇的密令下隐去了身影。
“顾六你做的好事你自己心中知道!百里煜,皇上要拿下的人,你也敢抗旨?!”手一挥,手持长枪利剑的御林军又如cháo水般涌上,容遇双掌翻飞击退了几名御林军,宁皓一跃下马,银枪直取容遇肩胛,容遇带着流芳险险避开这一击,对宁皓说:
“我自会带她去见皇上,宁皓,你不要欺人太甚!”
“不用麻烦了。我闯的祸我自己承担。”她淡淡地说,执拗地挣开容遇的手向宁皓走去,容遇身形一僵,看着眼前女子纤弱的身影一步一步地离开自己,深沉冷冽的目光纠缠着一丝痛楚一直盯着她的背影似要把她看穿。
“顾流芳,”他的声音冰冷如雪,“我们这些年来的夫妻qíng分究竟算什么?”
流芳心里一酸,道:“遇,就是因为我们是夫妻,所以我才更加自责。欠他的,只能下辈子还了。”
“下辈子,如果遇见了顾怀琛,就不要再遇见百里煜了,你是不是这个意思?”他问,那身黑衣在夜风中萧瑟着。
她没有回头,声如寒鸦,只说了一个字:“是。”
“好,很好。”他咬牙切齿道,攥紧的拳头指甲差些就要嵌进ròu里,身子猛然晃了晃,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这样涌出嘴角。宁皓身形一闪掠到他身旁一手扶着他的身子,一掌印在他背心缓缓输出真气。
流芳回头便赫然见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脸色苍白如纸跌坐在地的容遇,心下震惊,下意识地想要跑回他身边,无奈被御林军扣住手腕半步难行。这一瞬间她便后悔了刚才负气说的那个字了,她极力想挣脱双手的禁锢,喊着容遇的名字说:
“阿遇,阿遇——”
宁皓收回掌,对一旁的暗卫说:“马上送韩王回府,让吕思清即刻诊治,晚了可要耽搁出人命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流芳全身如披冰雪,遏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半晌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昏迷的容遇被暗卫送上马车离去。
“楚王,什么叫‘耽搁出人命来’?”她僵立在原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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