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还问了我一个问题。她说沈京,若是你日后娶了一个心爱女子为妻但是她无法为你继后香灯,你会不会纳妾?我说会啊,为人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一边吃一边跟我说,你很安全,可以做朋友。”
“我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擦擦嘴对我说,你这样的男人我绝对不会爱上,所以可以很放心地和你jiāo朋友。这一夜,我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你们两个,”容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扇子,薄唇轻抿,“是想来真的吗?”
楚静风看见他这样的表qíng,忽然敛起了笑容,“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你不是说过,这个痴缠你的表妹你没兴趣吗?”
“所以,你就真的把翡翠同心锁送给她了?”容遇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阿风,是真的吗?我以为你只是开玩笑而已。”沈京也惊讶起来了。
“她说我心不诚,我就证明给她看好了。”楚静风还是笑,只是冷冷的。
“证明了又如何?”容遇说道,眉头轻皱,仿佛想到了什么,“还有,顾怀琛回繁都了,你们知道吗?”
沈京和楚静风面露惊讶之色。
容遇得知之时也惊讶,只是他惊讶的是顾流芳竟然认不出顾怀琛来。他的表妹,真的是除了那副皮囊外,什么都清洗一空了呢!
容青匆匆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锦盒。楚静风变了变脸色,她竟然让人把翡翠同心锁退回来了!
容遇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住此时他眼内的qíng绪。容青把锦盒递给楚静风,说:“六小姐托容青转jiāo此物与楚少爷,她说与少爷做朋友,无须锁同心,有心就好。她还说……”
“说什么?”
“若楚公子一定要送的话,不若折成现银……”容青看着以温文尔雅态度可亲出名的楚静风一张脸黑沉下去,不由得冷汗直冒。就知道那顾六不是善茬儿,但不知道恶劣成这样,她还问他繁都最大的当铺在哪;他还没有把她对西月说的那句话说出来,不然在楚静风的愤怒下他可能会死得很难看。
容青还记得,她抬头看看天空,对西月说,今天阳光太盛,真适合做白日梦。
在回顾府的马车上,容遇问容青:“她真的是这样说的?”
容青用力的点点头,“是的,少爷。”
下一秒容青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居然看到自家少爷眼神飘得有些远,似是在想些什么,然后嘴角轻轻上扬,笑意一点一点的像涟漪一般dàng漾开去,舒心而悦目。这种自然流露的笑容在容青看来却是诡异之极的,据他伺候他家少爷的经验,他猜,这一回,顾六有难了。
第十八章 穿越女vs腹黑男1
六月十六,繁都危楼,暮色四合,暖风融融。
危楼不危,仅是高而已。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这当然是夸张之辞,然而建在繁都西郊望云山侧的危楼却是繁都的最高的楼宇,楼高七层。最绝妙之处在于危楼登楼的楼梯全都借道山路,登山与登楼俱可一径通幽。
所以危楼是繁都最有名的风景名胜地。
而危楼除了底层架空之外,其余六层各有妙用,顶层并无飞檐,只是一空阔平旷的了望台,专供想要俯瞰繁都风貌的人来登临。
踏上危楼的人大部分是狂傲不羁的文人士子,临风凭栏,对酒当歌,一般的贩夫走卒不要说没这个闲qíng逸致,就算有,踏上那七层架设在危楼外的陡峭石阶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流芳带着西月站在危楼下,她不由得再一次赞叹容遇的心机如此深沉,若是一般女子,光是登上这石阶都已经是超负荷的了,不要说体力,就是心理上也已经产生了恐惧。而他,居然把地点定在这样一处地方。
容遇仍是一身黑衣,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流芳眼内的波澜,嘴角一勾,笑道:
“表妹已经赢了两场,若是畏惧,这一场不战也罢。”
流芳粲然一笑,“表哥怕输给了流芳,明日不知以何面目示人?”
“表妹有可能会赢,但不一定称了自己的心意;遇有可能会输,但是不一定失掉了自己的声名。算盘打得再响,也有算不到的地方。”他一点也不生气,微笑着很耐心地打击她的信心。
“算你?表哥,流芳不会。有人说,暗恋而yù望太多,便身有如在地狱。暗恋而yù望很少,那么身有如在天堂。可惜流芳身在人间,明着暗着都不再恋了,又何来对表哥你有心算计呢?流芳已经不再自作多qíng了,希望表哥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她的声音很细很小,但是她知道他把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既然如此,表妹何须再三qiáng调?这么长的一段话,岂非多余?你以为我不明白的事我早已明白,”他潇洒地一笑,伸出洁白的手掌很自然地牵过流芳的手,这个动作熟练得仿佛他已经牵过千百回一样,“表妹忘了,我向来不习惯纠缠他人。”
于是在围观人群的注视下,容遇牵着流芳一步步地走在斜直的石阶上一层层地走上去。危楼的第六层是一处挂满了繁都各地风貌图画的展厅,展厅分为东西两间室,容遇为流芳找来的两名记谱师早在东厅等候,容遇对那穿着青色儒生袍的乐师说:
“你们给六小姐记谱,如实记录,不得有虚,可知道了?”
那两名乐师垂首,恭敬地点了点头。
“表妹,我到西厅喝茶,你的曲子作好了就差他们来告诉我一声。”
流芳颔首,看着容遇那黑色衣袍隐没在西厅的入口处。她的手暗暗摸着自己腰间绣袋里一个胀鼓鼓的东西,深深吸了一口气。
顾流芳,今日就让苏桑为你出一口气吧。
若是赢了容遇,她对自己说,以后都不要再惹这个人。只做一只屋檐下的燕子,自由来去,与人无伤。
她轻哼着一节节旋律,记谱的乐师一边记一边不时地面露惊讶之色,一个时辰过去了,写了满满三大张白纸,才记完了谱。乐师拿着曲谱向西厅走去,片刻之后便回来对流芳说:
“六小姐,玉音先生请你到楼上观景台一聚。”
此时,月出于东山之上,天色暗蓝,山石透过丝履还是渗出阵阵凉意,流芳不敢往后看,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步步惊心,总在想着如果自己一步不慎,自己会不会像折翅的鸟儿一般坠落暗黑大地?
心念及此,额头不禁微微渗汗。
走上观景台时,她的脚有些发软,进入视线中的还是那一身黑衣的背影,在晚风中立如雕塑。听到她的脚步声,容遇转过身来,对她说:
“城中有名的三位乐师,天音坊的宋航先生、宫中乐师璃玉先生和锦绣花城的乔宏先生都在六楼西厅品茶。在观景台比试谱曲,由遇来chuī奏,三位先生在不知道曲子是谁所作的qíng况下进行评判,流芳觉得可公正?”
“表哥所言极是,只是流芳所谱之曲,只能用流芳所带乐器演奏。听说表哥对种种乐器无不jīng纯熟练,相信这个东西,也不会难倒表哥吧!”流芳微笑着说,脑袋里蹦出一个拿着钢叉长着两只小弯角的恶魔撒旦在恶劣地狞笑着。
“哦,遇倒是很有兴趣看看流芳所携之乐器。”
流芳嘴角上扬,露出一弧雪白贝齿,她打开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形状像豚鱼,侧面有一个chuī嘴,鱼身上有十二个大小不一的孔的“乐器”递给容遇。它表面上了彩釉,十分光洁,容遇接过,奇怪道:
“这是什么乐器?好像不常见。”
流芳的笑容不免更加灿烂,小样的,这回看你还有什么招?她忽然醒觉自己的表qíng太过愉快了,于是稍稍收敛了一下正色道:
“表哥,这种乐器叫陶笛。你真的没见过吗?”她一脸遗憾的表qíng,“真可惜,陶笛它有着一种来自大地自然的声音,其声音可以是清亮高昂的,也可是低沉幽远的,它的做法是流芳从一本古书上看来的。流芳还以为今夜可以从表哥这里听到自己谱的曲子呢!”
流芳愉快地从容遇手里拿回陶笛放回绣袋之中。
“表妹,听不到那曲子会让你失望了吗”他眼内星眸璀璨,专注地看着她,眼中的歉意和淡淡的怜爱之意一览无遗,夜风把他黑如墨的发丝chuī得有些飞扬,那张被雕刻得巧夺天工的俊容在夜色中近乎完美。流芳顿觉得呼吸为之一窒,她后退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客气地笑笑说:
“当然会了。但是流芳也不能qiáng人所难。表哥承让了,既然奏不出那曲子,自是流芳侥幸胜了表哥一回。夜凉如水,流芳就先下楼回府了。表哥可要记得,要为流芳做一件事。”
容遇走到她面前轻轻揽住她的腰,“表妹何须太急?遇还没有认输呢!”
流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已经伸手解下她腰间的绣袋,取出陶笛。放在嘴边试chuī了几声,竟然也chuī出了几个简单的音调。
流芳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竟然有些恍惚,连忙定下心神。
“表妹,可是不舒服?”容遇关切地看着她。
“表哥,我到石阶上坐坐,你……”流芳忽然觉得很疲倦,容遇皱皱眉拉过她坐到石阶上,不知怎的她的身子软绵绵的就是提不起力气,一坐下来就要歪倒,容遇gān脆坐在她身旁,让她轻轻靠着。
山风猎猎,chuī动她的发丝,一缕发香掠过他的鼻端,幽幽的,像兰花一样清新。
“表妹不若回府休息?今夜的比试,可以取消……”
“不,表哥,我的曲谱已经记好,只需劳烦你就可以了,我,并无大碍。”她死死地撑着,一边回想自己今天到底吃错了什么?那只大jī腿?还是青菜太寒凉了?顾府的人不是刻薄得把隔夜饭菜端来给她吃吧?不对不对,西月也有吃过的……
她抬头瞥了容遇一眼,他正满脸疑惑地研究着那个陶笛。
这是她画好了图纸两天前让西月到繁都最好的汝窑烧出来的,陶笛本来是来自意大利的乐器,她以前买过一个,因为太喜欢宗次郎的陶笛曲。可是chuī了老半天都chuī不出一个半个准确的音符,后来这陶笛也只能成了摆设。
这个时候才说要取消比试?容遇啊容遇,天底下有这般便宜的好事的么?
容遇笑意深深,“表妹,当如你所愿。”
他搂她入怀,她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夜很静,静得连他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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