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之燕_兰陵笑笑生【完结】(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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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马,他便拖着她的手,她挣扎了几下,他说:

  “你不觉得,有些事我们应该挑明了来讲?”

  她愣了愣,肚子这时忽然很不雅地响了两声。容遇放开了她的手,对一旁的裴管事说:

  “花雕jī,酒酿圆子,三丝米线,还有琼花玉露……”然后扬扬眉对流芳说:

  “真要走,不如吃了再走?”

  流芳想,现在是午夜,肚子又饿,也找不到地方投栈,而且刚才说要离开也只是一时之气,应该从长计议,最起码要买齐了东西打个包袱才好离开呀。她告诉他她不是顾流芳,本来没有预算他会相信,这句话憋在心里太久了,不管后果如何,说出来确是舒服多了。

  反正他相信了,她不是顾流芳,和他容遇再也没有什么关系。吃了这一顿,她要走,他也不会拦她的,反正,一无姿色,二无风qíng……

  于是她点点头,想象着那些诱人的食物,禁不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别院的中庭开阔,竹影婆娑,居中一张小长几,摆着三碟菜一瓶酒,坐着一个láng吞虎咽的女子,还有一个悠闲品酒的男子。

  “为什么相信我不是顾流芳?”她问。

  “我相信你不是原来的那个顾流芳,可是你现在还是顾流芳。”他不紧不慢地说。

  一口三丝米线噎在喉咙,她艰难地说:“你这句话自相矛盾。”

  “我原来也不愿相信。可是,我的阿醺表妹生xing内敛软弱,娇羞自矜,而你,”他眯起眼睛望着叶间漏下的月光,“挑战繁都三子,画chūn宫艳图,教唆杨懿君退婚,甚至还对自己的兄长产生了不 伦之qíng……这桩桩件件,你觉得,我容遇就有那么好糊弄,一句‘忘记了’就可以搪塞过去么?”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他的阿醺,从不叫他表哥,只会羞涩地叫他一声“遇哥哥”……

  流芳脸色变了变,倒了一杯琼花玉露酒,喝了一口,但觉花香扑鼻,自然地放松了一些,问道:

  “那你不怀疑我是妖怪变的?”

  “当然怀疑。”他看着她,“可是辟邪观音你也见到了,符水你也喝过了,桃木剑也放在你房中了,可是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流芳瞪大了眼睛,“你送给谭云心那么昂贵的开光玉观音就是为了看我是不是妖jīng鬼怪?!”随后想到了什么,于是大声说:

  “符水?我什么时候喝过?!桃木剑在我房中,我怎么没见到?!”

  “自己好好想想,就知道你不是妖jīng,是妖jīng怎么会糊涂到一点觉察都没有!”

  流芳想起来了,恍然道:“你bī我喝的药里加了符水是不是?!还有我的chuáng角吊着一柄怪怪的木片,那就是桃木剑是不是?”她没有忽略到容遇眼中的好笑和得意,愤而拍桌骂道:

  “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中?既然如此,找个捉妖的道人来就好了!何苦费这许多心机!”

  “你怎么会是妖呢?我后来终于想清楚了,”他看看她月色下如玉般的脸,笑道:“妖jīng不是都很美的么?一看你就知道不是;说你是鬼怪,可是两个小兔的手指就把你吓得半死了,你哪里有本事当鬼怪。”

  流芳怒极反笑,“我不是妖jīng鬼怪,那我又是什么?”

  容遇淡定地瞥了她一眼,说道:“你是顾六,顾流芳,顾府的阿醺。”

  流芳有些泄气,他真是聪明,看似说话在兜圈,可比任何人都能抓住事件的本质。

  “我从不相信怪力乱神之事。又或者,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

  “我不是她,却又不得不是她,说我不是顾六,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她自嘲地笑笑,如何解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来到这个异世的。“不管如何,反正,我不想再回顾府了。”

  三杯过后,酒意有些上来了,她脸色现出薄醉的红晕。

  “容遇,知道我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他吗?”她的身子绵软地靠着他,头枕在他的肩上,说:

  “因为啊,我知道,即使告诉了他,他也不会心无牵挂地带我走的。他的心太宽广,我不想他的世界因为我而变得狭隘了。”

  容遇没有说话,只是很gān脆地把她搂到怀里,她寻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枕着,然后说:

  “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吗?”

  “为什么?”

  “因为我最讨厌你呀,你知道我不是顾流芳,就不会再来烦着我了。”她迷迷糊糊地说。

  容遇轻轻皱眉,低头看着怀里两颊嫣红呼吸平稳的流芳,白皙的手指拂过她的唇,语带无奈地说:

  “你讨厌我,我何尝不讨厌你?可是,好像已经太迟了……”

  现在,他还能脱身吗?

  他觉得这个问题连思考的价值都没有,只是这一夜,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烦躁,竟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宿醉的流芳qiáng打着jīng神到马槽牵马离开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往怀里一摸,顿时无端的心慌。

  她那二千两的银票呢?!是不见了,还是被偷了?

  她气冲冲地跑去找容遇时,裴管事却说他家少爷一宿未睡,刚刚才歇下了,任谁也不能打扰。

  看着裴管事那忠诚坚毅的脸,流芳头一回觉得无比的挫败,于是只得在客厅里等,一直等到日头西沉,容遇才慢吞吞地起chuáng盥洗。

  等他走出来见流芳时,反而惊讶地问:

  “你不是打定主意要离开了么?”

  “你……有没有见到我的银票?”她有些迟疑地问,毕竟那是放在自己怀里的东西。容遇想了想,转头去吩咐裴管事让人去找。这时已是华灯初上,可以吃晚饭的时间了,流芳局促地坐在那里等候,容遇打了个哈欠便吩咐用膳。

  饭菜上来了,裴管事进来说,找遍了房间和庭院,都见不到有什么银票。流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对容遇说:

  “不可能,明明昨天夜里还在我怀里的!”

  容遇皱眉,似是想起了什么,对她说:“可是叠得像一方帕子大小的?”

  流芳喜道:“就是了,你见过?”

  “昨夜你喝醉了,把吃的东西半数吐出,我要拿袖子给你擦嘴,你说不用,便自己往怀里掏出像帕子一样的东西来擦嘴,擦完后还扔在秽物里……不知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银票?”

  流芳整个人被天雷雷到了一般,不是吧?她把自己的银票拿来擦嘴,还扔了?!她昏了,一定是昏了头了!容遇让人去找,没过多久,流芳终于见到自己的银票了!

  如果那还能算银票的话!

  分明就是一团粘在一起的红红黑黑的硬掉的纸浆,有股馊味,也不知道被苍蝇叮了多久。

  所以说,喝酒误事,万幸的是,她只是破财,而没有失身。

  可是现在的她,宁愿失身也不愿破财,她的脑袋顿时迷糊如一团浆糊,满面愁容,yù哭无泪。偏偏容遇这时还问她:

  “看清楚了,可是这个?”

  流芳咬咬牙,说:

  “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赔偿我一半损失?因为,这酒,是你给我喝的!而且当时你应该制止我这样……bào殄天物!”

  容遇好笑地望着她,“如果要这样算帐的话,那岂不是要算到你娘亲头上?都怪她生了你,不然你怎么会喝了我的酒?醉了又把自己的银票当手帕一样用了呢?”他转头看了看裴管事,说:

  “好生送小姐下山,天黑山路难行,若遇到猛shòu,千万不要缠斗。”说罢,看也不看流芳,便自己吃起饭来,一旁的小婢还殷勤地为他布菜。

  流芳站起来,心底总是有股愤愤不平之气。可是又能拿他怎么样呢?她随着裴管事走了两步,就要走出大厅时,又听得容遇说:

  “你的那匹马,倒是还可以卖几两银子!”

  卖了马,她难道要徒步走路?可是不卖马,身无分银的她才是寸步难行啊!而且现在天黑成这样,找谁买马去?没有银子,她要住哪里?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顾流芳就不能?

  于是她挤出一朵微笑,转身走回容遇面前,拉开凳子坐下,对容遇说:

  “表哥,能不能再收留我多一晚?就一晚?”

  容遇脸上的笑意不减,“表哥?你是谁?”

  流芳很没骨气地回答了一句:“我是顾六,顾流芳。”

  “你不讨厌我,不介意我烦着你了?”

  “哪里的话,表哥,现在是我烦着你,打扰到你了。”她眼波盈盈,有些许可怜相——看着桌上的菜肴,她的肚子已经很老实地投降了。

  她怎么着也得赖过了这个晚上!

  第四十九章 腹黑男人的心事 2

  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她便去找容遇。

  找他借银子。

  以容遇的大方,就算借的不多,借个几十两银子还是可以商量的,她想。

  谁知道接待她的不是容遇,而是裴管事。

  “公子说了,以前小姐欠他的就既往不咎了,但若要再借,那是万万不能了!”

  流芳讶然,她什么时候借过他的银子了?裴管事好心地提醒,她上次偷的翔龙砚和其他的物品当了五百两银子,还未曾赎回。

  她落荒而逃。

  急忙奔到马槽牵马yù走,谁知道还未出得了庄门,那马居然口吐白沫四蹄僵硬不支倒地,旁边的仆人一看,连忙找人来看,结果那个shòu医模样的人居然说是发马瘟,结果一场熊熊烈火,把她最后的一点念想一点希望都烧得一gān二净了!

  心生一计,跑到容遇书房去看看有什么值钱的毛笔器物,想着顺一件拿到山下去当,可是一转身就看到裴管事温和地看着她对她说公子两天前已经把书房的东西全换了个遍,就是为了方便她随便拿。裴管事还问她说:

  “小姐需要袋子吗?”

  她一个寒颤,垂下头默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

  眼巴巴地等到容遇回来,又是一个灯火阑珊夜未央。

  他还是一脸的讶异,“你还没走?”

  “容遇,我没银子,连马也被烧了,你让我怎么走?”她一脸的委屈,不忿。

  “裴管事,马烧了?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好生照顾小姐的么?”他脸色不悦,裴管事连忙垂首,告之马发瘟之事,容遇淡淡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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