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之燕_兰陵笑笑生【完结】(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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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还说,当初的当初顾学士酒醉时没看清楚,醒来后发现那丫鬟竟有此疾患,不由得大怒,从此以后置若罔闻,因此那丫鬟生下顾六后便羞愧而死了……

  种种传闻如yù来之山雨,转眼间成满城之风絮。

  这门亲事终于如了她的愿,不了了之。

  而顾六的剩女血泪史,这时才正式华丽丽地开幕。

  第五十章 秋日余响1

  半年后 弦歌清馆

  弦歌清馆的大厅之内,搭建起一新奇的舞台,左边是杨柳岸杨柳依依,右边却是闺中高阁,朱栏玉阶。上空一轮银月,映下斑驳月光,中央只有一片水光潋滟,河岸尽是凄凄芳糙雾气氤氲。

  远远望去,只觉似幻还真,不知身在何方,不知今夕何夕。

  台下密密麻麻地坐满了宾客,一半是冲着名伶宋小楼来的,另一半人却是两眼睁大了看着这个相当bī真的舞台,眼里尽是惊艳与不可置信。

  繁都最近无大事,西戎之乱已经渐渐平息,惟一造成轰动的就是彰元帝要为玉芝公主选婿,屹罗和东庭的几位王侯世子纷纷到繁都来求亲,甚至战败的西戎,也递上了和书,请求和亲。而据说一直倾慕玉芝公主的玉音子渐渐在口风上落了下乘,既非王侯世家,又无显赫背景,除了玉芝公主极好音律外,他再无半点优势。

  另一件小事虽小,可是影响却甚为广泛。画罗子沈京的画斋半年前开始一种叫连环画的书,小小一本图文并茂,讲的都是传奇故事,其中以《柳毅传书》和《红拂女》流传最广。尽管里面不乏离经叛道之说,可是繁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热于追捧津津乐道。

  甚至有戏班将之编成戏文,四处登台演出。

  作者是谁,却不得而知。

  弦歌清馆二楼的雅阁两扇朱窗被人推开。一身蓝色长衫的沈京望着楼下黑压压的人群摇摇头说:

  “这宋小楼的名气可真不一般,听说他是屹罗凤渊先生惟一的入室弟子,来繁都不过仅仅两天,竟然造成如此大的轰动。”

  “你不也是很厉害?”楚静风懒洋洋地斜靠在贵妃椅上喝着茶,笑道:

  “听说宋小楼是因为很满意弦歌清馆新搭建的这个舞台,才愿意多逗留两天的。阿京,你怎么想得到把画画在浆过的布上,然后剪下来用黑丝网挂吊在台上,又用银盘反she光线下来,让人只见景物不见丝网的?”

  沈京苦笑,“是啊,我又怎么想得到呢?”

  楚静风讶然,随即忿然,“又是她?阿京,不公平,为什么赚银子的事qíng她都找你?我静安王府养了她一个月,又吃又喝又是伺候,这顾六,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我说了让她到沈府来,你又不肯!”沈京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你不就是想天天见到她?成全了你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你没见阿遇那张脸黑得……”

  “他脸色不好不是因为玉芝?”楚静风哂笑,“我见这么多人来凑这个热闹,觉得这么好玩的事qíng怎么能不算上我一份?于是也递了奏表,向皇上求娶十五公主。谁叫他总是一副不上心的样子,对玉芝若即若离,否则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求亲者一下子涌出来呢?”

  沈京皱眉,“你是说,玉芝公主是在对阿遇施加压力?”

  “又或者,我们的皇上并不太满意阿遇,只是碍于玉芝公主的钟qíng,才默许的。现在玉芝公主松了口,皇上当然乐见其他人来争这驸马之位。所以,我不妨也掺上一脚,让大家更热闹些!”楚静风戏谑地笑道。

  “我就说为兄弟两肋cha刀这种事qíng岂会是阿风所为?”雅阁门被人推开,顾流芳一裘青衫,挟着一身荷风水气笑意盎然地走了进来,头发湿漉漉地高高束起,仍是男子装扮,眉目之间似有秋阳光照,高洁慡朗。

  “你又跑到后花园的荷池凫水了?!”楚静风笑意敛去,皱着眉,头痛不已地看着她,“这次,你又用了多少青石板来铺到湖底?”

  流芳小声骂了他一声“小气鬼”,不过就是不想踩到湖底的污泥,用青石板垫满了半个湖而已,他就一直念叨到现在。

  沈京伸出袖子擦去她额间滴下来的水,浅笑道:“你迟到了!”

  流芳笑眯眯地看着楚静风,“不迟到又怎么知道阿风原来是那种为美女cha兄弟两刀的人呢?”

  “顾六!”楚静风再也顾不上仪态,跳起来瞪着她,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样子,顾流芳连忙躲到沈京身后,对他伸伸舌头说:

  “还是阿京对我最好,不嫌弃顾六的平凡,眼中没有半个公主的影子!”

  此话一出,楚静风和沈京俱是一愣。

  沈京不自觉地握了握抓住他衣裾的她的手。

  楚静风脸上的怒意渐渐隐去,神色怪异地问:“你不待见阿遇,就是因为他在追求玉芝公主?”

  他不知道容遇和流芳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只知道她是因为和容遇赌气才不愿意回一心居,跑到静安王府住了一月。这一个月,静安王府jī飞狗跳没半日安宁。

  “谁说的?!”流芳掩饰住脸上不自然的神色,走到贵妃椅上坐下,“哪怕他追求的是双旗巷里的猪ròu西施,也和我没有关系。”

  双旗巷,在繁都北郊,屠猪一条街。

  楼下忽然传来响亮的一声钹响,接着便是一阵幽怨的二胡声,宾客qíng绪汹涌,掌声呼声高亢不绝。

  “宋小楼来了!”

  紧靠在窗边看着那姿容绝丽的清倌宋小楼从楼台上款款走下,流芳眼中和别的人一样带着惊艳和兴奋,沈京站在她身旁,身后的楚静风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们相当和谐的背影一眼,暗叹道:

  “当局者迷,为女人打破头的还不一定是我楚静风呢!”说罢转身就走出了雅阁。

  流芳则是很认真地在听宋小楼唱的小调,声音圆润清亮,悠然入心。

  “忆昔西池池上饮,年年多少欢娱。别来不寄一行书,寻常相见了,犹道不如初。

  安稳锦衾今夜梦,月明好渡江湖。 相思休问定何如?qíng知chūn去后,管得落花无。”

  是啊,qíng知chūn去后,管得落花无。

  有种淡淡的苦涩在心头,不知怎的,听着听着她又走神一般地想起让人气恼的容遇。

  还记得那一天,艳阳高照,宝梨宫外,流芳站在石阶上已经等候了两个时辰。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晒死了,还不知道这玉芝公主因何事传召自己。终于,宫娥把她领了进去,太阳一下子不见,光线不太明朗的宫室之内,她忽然有点眩晕。

  宫女拿在手上的围棋子被她一不小心撞跌在地上,哗啦啦地洒了一地。

  等她把玉棋子一颗颗捡好时,已经又过了半个时辰。

  原来,玉芝公主是想让她给她画一幅肖像。

  于是,太阳西斜时,宝梨宫外的凉亭之中,玉芝公主娴静如姣花照水,姿态曼妙地坐着,流芳则在亭外,宫女展开画纸,她匀好颜色一笔一划地画着。

  不知何时而至的风一chuī过,玉芝手中的巾帕便落到亭外荷池里亭亭高出水面的荷叶上。

  “顾六小姐是否方便为玉芝捡拾一下?”她依旧是盈盈浅笑着。

  流芳放下笔,走到对面的荷池边,弓着身子去捡圆荷上的巾帕,不料圆荷随风晃动,她一下没抓到那巾帕,反而探出去的身子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掉进荷池内。

  忽然腰上一紧,不知被什么缠上了,一股力猛地把她往后一带,稳稳地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她才免却了落水之虞。

  低头一看,腰上缠着一根青色山藤,把自己勒得紧紧的,惊魂甫定地一抬头,却对上容遇那双冰冷却怒气正盛的星眸。她愣了愣,他生气了,眼中的那抹紧张神色却不像是伪装而成的。

  玉芝走出凉亭,关切地看看流芳,脸上大有内疚之色,说:

  “玉芝的不是,让六小姐冒险了。幸好玉音先生来得及时,不然玉芝的罪过可就大了。”温温婉婉的声音如chūn风般熨贴有致,直让人觉得不忍心多一句呵责。

  流芳毫无芥蒂地笑笑,正想说句什么,可是容遇上前一步拦在她身前,对玉芝公主行了一礼说:

  “顾六画工粗鄙,实难登大雅之堂,更何况是为公主画像?她有何冒犯了公主的地方还请公主海涵。”

  他转头冷冷地对顾六说:“还不赶快向公主道歉请辞?!”

  流芳瞪了他一眼,一边不qíng愿地福一福身,向玉芝告退。容遇拉着她,转身yù走,玉芝连忙开口叫住他:

  “玉音先生请留步。”

  小太监把流芳带到宫门,她就在那里等了容遇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做什么都做完了!她恨恨地想,一边无聊地折着糙根。

  宝梨宫外的凉亭,容遇看着走向自己的玉芝公主,眸中的冷冽之意尚在。

  玉芝轻轻拉着他的衣袖,像是撒娇一样低语道:“生气了?人家只不过想见识一下,闻名繁都的顾六小姐到底有何特别之处而已……”

  容遇薄唇微弯,“玉芝吃醋了?”

  “这阵子你难得进宫来授琴,我的指法都生疏了。你只记得你的表妹,寻秋湖的轶事,传遍繁都……这不,玉芝想要见你,还须得请顾六入宫……”

  寻秋湖上,他与顾六坐一木兰舟游湖,误入藕花深处,yīn影翳翳秋风沁凉舒心yù寐时,却有一大煞风景之青蛙扑入怀内吓到了大煞风景之顾六,于是人惊船翻。他救她到岸边时她仍昏迷不醒他几乎心胆俱裂了,可是她一口水吐出睁大眼睛时却指着他的脸没心没肺的大笑。

  不过是笑他一向洁净的脸上沾染污泥罢了。

  他松了一口气,可是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闷闷地压在心上,有些不舒服。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庆幸,醒过来的仍是那个顾六。

  出人意料的是,顾六游湖落水之囧事传着传着就变了样,说是顾六偷香玉音子不遂反被推下水……

  “莫非公主也知道,我那糊涂表妹她不懂凫水?”容遇反手执起玉芝的手,笑意却不达眼内,玉芝闻言手颤了颤,容遇又说:

  “玉芝公主想见容遇,或是想留下容遇,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qíng。公主担心看不清楚容遇的心,容遇何尝不担心看不清楚公主的心?眼看皇上为公主选婿在即,公主又何须妄自菲薄?”

  “你不信我?我一时qíng急,那帕子,是你送与我的……”她抬起头看他,眼中已有晶莹水影,“选婿乃是父皇下的旨,我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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