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Chanlton夫人想要练习中文,于是便用中文来与她jiāo流,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慢,一面说一面注意看Chanlton夫人的反应。此刻,见她似乎面露困惑,便又笑着用法文重新说了一遍。
Chanlton夫人眼睛一亮,都顾不上练习中文了,直接用法文问道:“你去过法国?还到过维朗德里城堡?”
亦笙笑着点了点头,也用法文回答,“我在巴黎大学念书的时候,导师带着我们去过的。”
“原来你在巴黎大学念过书,主修的是什么?”
“法国文学。”
“难怪你的法文说得这么好。”Chanlton夫人笑着称赞,又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还有,也难怪我这么的喜欢你。”
亦笙笑了起来,而Chanlton夫人说的是真心话,她是真的很喜欢眼前这个中国女孩,不单是人长得漂亮,举止又文雅大方,而且,和她jiāo谈,实在是件非常美妙的事qíng。
这个女孩子不仅知道的东西不少,思维也敏捷,说起话来又有趣,再称着那样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和唇边时而调皮时而娴静的微笑,简直叫人着迷。
所以到了后来,Chanlton夫人索xing连中文也不去练习了,就拉着亦笙用法语jiāo谈,越谈越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而男士这一边,由于所谈的事宜已不涉及机密与信任问题,便也就无需拉过亦笙,全部都由Dawson代劳了。
临别的时候,Chanlton夫人仍旧对亦笙依依难舍,于是便坚持要她一定也来参加今天晚上英国和法国领事馆为他们夫妇举行的欢迎舞会。
陆风扬看了一眼Chanlton夫人握着亦笙的手一脸的喜爱和不舍,不由得笑着对簿聿铮低声道:“哥,你看人的眼光是越来越准了,这一下子,我连帮你找舞会上的女伴都省了。”
这一场欢迎舞会的邀请帖,陆风扬早在一个礼拜前便己收到,虽然英法领事馆方面不知道薄聿铮此刻也在上海,并没有准备他的,但Chanlton夫妇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见他,自然极力的亲自邀请。
薄聿铮笑笑,没说什么,却已等于默认了陆风扬的安排。
陆风扬看着不远处的亦笙,又笑着低语,“这个小丫头,可真是不简单,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说得出兴办民族军工这样的话,虽然你们两个的出发点不一样,倒是想到一块去了——哥,什么时候有机会,让她去你那兵工厂见识一下,她就知道这并不是异想天开了。”
薄聿铮将视线缓缓移到Chanlton身上,眸色沉敛,语气听来极淡,“不过是一个雏形;有什么可看的?中国的军工要做起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尤其是今天与Chanltonjiāo谈过后,他越发感觉到差距的巨大,然而即便明知不可为,却仍不得不为之,一个国家,若是没有自己的军工制造,那便只能受制于人,长此以往,就连最基本的国家安全都不能得到保障。
陆风扬正想说什么,却见Chanlton夫人终于放开了亦笙的手,笑着上车去了,于是他便跟着薄聿铮上前几步,隔了车窗对Chanlton夫妇致意,送他们先离开。
待到车子走了,亦笙回过头来问:“晚上的舞会我要去吗?”
陆风扬笑,“当然,不然我还得花功夫去给绍先生另找女伴呢——况且,Chanlton夫人都那样盛qíng的邀请你了,我们要是不带你去,万一她给Chanlton先生chuī枕边风,把签好的东西毁约了可怎么办?”
亦笙虽明知他是说笑,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也不废话,只是笑道:“那我得先回家换跳舞衣,现在这一身衣服参加舞会可不合适。”
陆风扬原想着她或许会和一般的女子一样,先婉言推辞几句,好叫他们力邀,以摆摆自己的身段。
说矫qíng也好,说yù拒还迎也行,反正女人么,不就是爱使这些小手段。
却没想到眼前这一个,却是一点儿也不忸怩,落落大方的就应了,甚至不要他们准备衣服首饰,只说自己回家去换,这倒叫他一时愣住了。
亦笙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发什么愣呢,别挡着车门,我让司机先回去了,你们得送我回家。”
陆风扬出神不过一瞬,立刻笑着亲自替她拉开了车门,“遵命。”
薄聿铮与陆风扬这一次倒是没有亲自送她回家,只是安排好了人一路护送,又约定了晚上来接她的时间。
亦笙回到家里,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看左右都没有人,于是一面接过吴妈手里的毛巾擦手,一面问道:“爸爸他们都不在吗?”
吴妈含混的答道:“或许是出去了吧,我也不大清楚。”
亦笙正要接着问,却忽然听得白翠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一面下楼,一面笑道:“吴妈,你瞒着她也没用,今后纪盛两家都成了姻亲了,这样的事qíng怎么少得了,你瞒得住吗?”
“二姨太太,你……”吴妈恨恨的瞪她,却是无可奈何。
而白翠音也并不理会吴妈,她故意停了停,然后又笑着转向亦笙,“算了,免得你瞎猜,我做个好人告诉你罢——你爸爸,龄姨还有亦筝刚刚出去没多久,是纪家的车子接了他们去纪公馆用晚餐的。姻亲之间难得能有走得这么近的,啧啧,亦筝可真是好福气哪。”
亦笙心里依然不可抑制的沉闷疼起,然而面上却无论如何不肯露出分毫,她只是笑意盈盈的站起了身,不避不让看着楼梯上的白翠音,笑道:“这样啊,那可真是不巧,我一会儿正要出门和朋友参加一个舞会呢,那家里便只剩下音姨一个人看门了,可怎么办才好呢?”
第五十一回
亦笙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橱,挑出几身衣服在自己身上比试了一下,最后选中一件绿色的跳舞衣。
吴妈手里挎了个提盒推们进来,正好见到亦笙要换上那跳舞衣,连忙道:“先吃点儿东西再换,小心弄脏了衣服。”
她一面将提盒里的碗碟拿出来放到外面的小茶几上,一面道:“老爷他们不在,我也用不着厨房那棒子人,自个儿给你弄了些吃的,也省得你待会儿再下去和那一位对上,快趁热吃了。”
亦笙走出来,看小茶几上摆的是一碟蜜汁豆gān,一碟胭脂鹅脯,一碟雪菜炒冬笋,一小条gān煎鲳鱼和一碗火腿萝卜汤,每样都是很少量,又都是她惯常爱吃的菜,显然是专程为她一个人准备的。
因此,虽然陆风扬之前说了一会儿要来接她一道晚餐,但毕竟不想辜负了吴妈的一片心意,于是就顺着她的意在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况且,她以前每次外出就餐前,吴妈也总是按着过去的那一套来要是她,总bī着她先吃一点儿东西垫着,这样见外客吃饭的时候便会因为没有食yù而显得吃相很斯文。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掐丝珐琅西洋钟,离陆风扬约好节五她的时间虽然还有一段,但她自己还什么都没收拾,又不愿让人家等候,于是就着饭将每样菜都随便吃了几口,便匆匆放下了碗筷。
“怎么吃得这样少?”吴妈皱眉。
“这会子不饿,反正待会儿还要再吃一次呢。”亦笙一面走进屋去换衣服,一面对吴妈道。
吴妈听了方才不再说什么,于是也走进房来帮着她梳妆打扮。
亦笙的肌肤本就极好,简直如婴孩一般娇美细腻,现下被绿色的跳舞衣一衬,越发的如雪似玉,莹然有光。
吴妈替她梳了个极相宜的发型,又王她脸上扑了淡淡的脂粉,虽说她家小姐不用化妆便已极美,但参加舞会,素面朝天总是不礼貌的。
待到一切收拾好了,时间刚刚好,有听差进来回禀说,外面停了一辆车子说是来接三小姐的。
吴妈眼见着亦笙将事先找出来的白色大衣穿上,将少女那纤柔有致的曼妙身形暂时藏住,又笑意盈盈地向自己告别,一对翡翠耳环随着她的动作轻快摇拽,简直美丽极了。
她越看越是喜爱,只觉得这世上所有女子加起来,都比不上她的小姐十分之一,于是,一路又是欣慰又是自豪的笑着,直牵了她的手将她送出了门。
门外等着几辆车子,见她出来,中间一辆上的司机立刻下来,替她拉开了后座的门。
亦笙上车,见副驾驶座上坐的是陆风扬,薄聿铮却没有来,而后座上坐着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一双秋水丽眸正定定打量着她。
亦笙不认得她,不知该怎么称呼,只好冲她笑了一笑。
然而江黛云见到她,却是不由得一怔。
她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女孩子正是那天晚上在墨梯小礼堂里见过一面的哪一个,她很漂亮,所以即便当时只是匆匆一眼她也便记了下来。
本以为薄聿铮那天看的是婷婷,却原来竟然是她吗?而今天的舞会她又是他的女伴,江黛云的心里一下子变得十分不是滋味。
她自然知道,她自己在整个上海滩风头太盛,所以只能在薄聿铮公开来沪的时候才有可能担任他的女伴陪在他身边。
而这一次,他显然是暗中行动,不愿引人注目,她懂,所以从未奢望可以去当他的女伴,甚至一早便已物色好了百乐门一个新进的女孩子,就等着陆风扬来要人。
而她自己,之所以答应去做陆风扬的女伴,也只是为了能尽可能多的靠近他身边。
只是,她没有想到,陆风扬竟然说不用她物色的人,说他已经有女伴了,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女伴竟然是眼前这一个。
“江黛云,盛亦笙。”陆风扬漫不经心的替她们介绍。
亦笙对着江黛云笑着点了点头,算作致意,又不禁转过头去问陆风扬,“邵先生呢?”
陆风扬淡淡道:“他有点儿事,要晚些来,我先接你们过去。
薄聿铮是去杀人,没要他的一兵一卒,带的全是他自己的人,虽然不多,但他倒是一点儿也不为他担心。
在这件事上他本就不愿多讲,恰又从后视镜里看到江黛云因为亦笙那一句“邵先生”而放松下来的神qíng,唇边不禁勾出一抹讥诮的笑意,转了视线去看街景,也失了说话的兴致。
他将她们先带到了南京路的沙利文西菜馆,也没征询她们的意见,便径直点了餐。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加上一个已经吃过的人,结果,平白làng费了一桌好菜。
陆风扬看了一眼时间,便率先站了起来,说,“走吧,我们先去礼查饭店,差不多是时候了。”
亦笙忍不住又问:“不等邵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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