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害怕我爱你_沈南乔【完结】(27)

阅读记录

  上天竟残忍到连让她和爸爸多聚一会儿的机会都不给。

  聚集在心头多日的qíng绪在这一瞬间达到临界点,几yù从她胸腔里爆发出来,她不走,她偏不走!哪怕天塌地陷,她就是不走!

  不过瞬息,雨势骤然加急,又冷又硬,砸在她身上如初冬的雹子。

  委屈、愤恨、悲痛、怨怼,种种qíng绪在她心里翻涌着。

  她的鼻尖忽然有些发酸,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命运要对她如此不公。

  她半跪在墓碑前,双手牢牢抓住墓碑,像抓着爸爸的臂膀,想要哭叫,胸口却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只能望着爸爸的照片大口大口喘息。

  她的脑子越来越涨,心抽搐着疼。就在她几乎晕厥过去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她还未及反应,整个人已落进一个温暖的怀里,她憋住气,睁眼朝来人看去,在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那股哽在胸口的气终于迸发了出来。

  她紧绷着脸,死死地揪着辜徐行的衣襟,忍了多时的眼泪决堤而出:“我爸……爸爸……不是英雄,不是……他知道自己快死了……那火,是他自己放的……”

  “以沫,不要胡思乱想。不管你爸爸是不是别人的英雄,他都是你的英雄。”

  “哥哥,我好难过!好难过!你知不知道,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他被烧得不成人形的样子……他是为了我,才死得那样惨!”

  他抿紧唇,挺直腰身,半跪在雨地里,将浑身湿透的她从地上捞起来,裹进自己的怀里。

  “以沫,听我说,你爸爸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你不能辜负他最后的心愿。”

  “可是我好怕!”

  闻言,辜徐行松开她,伸手用力擦去她的眼泪。

  她哀哀地看着他,头发散着贴在脸上。

  他出神地看着她,依稀有一种错觉,觉得什么正从她身体里流逝,他悚然心惊,再度将她揽进怀里:“不怕,哥哥在。”

  宁以沫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像是溺水者搂住一片求生浮木。辜徐行感同身受地将她抱紧,再抱紧,他一手抱住她的后脑,一手勒住她的腰,下巴重重抵在她头顶。

  她在他怀里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像是想将她的哭声镇压下去。

  整个世界都被茫茫的水汽漫漶了去,可是她忽然不怕了,她不再身陷绝境,她不再孤立无援,她在他的怀里找到了灵魂的安妥。

  等宁以沫qíng绪平定了些,辜徐行起身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

  那场大哭冲走她积攒数日的负面qíng绪,也冲走了她全身的气力,她刚起身,整个人又脱力似的往下坠。

  辜徐行一言不发地在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宁以沫恍然看着他的背,温顺地趴了上去。

  辜徐行背着她走出烈士墓园,又走了数百米才打到车。坐在出租车里,被暖气熏了好一会儿,辜徐行打了个喷嚏,这才觉得冷。

  他回头看靠在车窗上的宁以沫,她像是睡着了,惨白的脸上泛着诡异的酡红。

  他只当她累极了需要休息,所以也没叫醒她。

  车开到大院门口时,辜徐行跟门卫说了特殊qíng况,车子才得以直接开到他们院子门口。下车时,他拍了拍宁以沫的肩:“以沫,醒醒。”

  宁以沫丝毫反应也没有,像是睡死了过去。不得已之下,他又去拍她的脸,指尖刚触到她的脸,他的脊背不禁一僵——她的脸烫得像火烧一般。

  来不及多想,他坐回车里,急急让出租车往大院医院开。

  下了车,辜徐行毫不犹疑地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快步往医院里跑去。

  他刚跑进医院大厅就被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辜江宁拽住了,辜江宁微喘着问:“她怎么了?大老远就看你抱着她往医院跑?”

  辜徐行哪里顾得上回答他的话,一边跑一边说:“你去我家,叫王嫂拿点她的gān衣服来。”

  辜江宁哪里肯依,伸手去抢人:“你去叫人,换衣服,这里我来。”

  辜徐行将宁以沫抱得更紧些:“不要废话,你去!”说着,他抱着宁以沫快步冲进诊室。

  等辜江宁把王嫂带来时,宁以沫已经靠在长椅上挂水了。

  见辜江宁问及病人qíng况,医生解下口罩:“病人高烧四十度,幸亏赶来得及时。还有,她现在有点脱水。先打退烧针看看,再等她她醒过来观察。”

  王嫂手脚麻利地单手抱起宁以沫,一手举着输液瓶,将她背去住院部的单间里,帮她把衣服换了。

  末了,她拿出了点家长做派,对辜徐行说:“阿迟,这边jiāo给江宁看着,你跟我回去把衣服换了。你爸爸妈妈前脚刚去北京开会,你们两个后脚都全病了,我怎么jiāo代?”

  辜徐行不放心地看了眼宁以沫,转而定定看着辜江宁:“好好照顾她。”

  辜江宁冷着脸说:“还要你说!好像这么多年是你在照顾她一样。”

  等他们全出了病房,辜江宁快步下楼去小卖部买了块gān毛巾,扶起宁以沫的头,轻柔地擦了起来。

  两瓶水挂完,宁以沫才悠悠醒来,她虚弱地抬起眼皮,好一会儿,她眼前的青黑才消退。

  “醒了醒了。”

  王嫂最警醒,一下子就发现了。

  她赶紧冲了一碗葡萄糖水,坐在宁以沫chuáng前细心喂了起来。

  如医生所言,宁以沫一醒来就开始咳,而且越咳越厉害,几乎连水都喝不下去。

  医生闻声赶来,又是检查,又是量体温,最后做出诊断,说是肺炎,必须留院治疗。

  确诊后,护士小姐端着一盘子大针小针前来“伺候”,看得辜江宁都有些胆寒。

  等所有针都打下来,天已经黑了。

  宁以沫喝了点粥,沉沉睡了下去。

  王嫂见她脸色转好,似乎没白天那么咳了,好说歹说让他们各自回了家,自己留下照顾。

  入夜,忙了一阵天的王嫂疲乏地在旁边的小chuáng上睡下了。脑袋里嗡鸣了半天,她的意识渐渐松弛下来。她不敢睡得太死,哪怕困得厉害,也一直qiáng迫自己保持半寐半醒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朦朦胧胧听见一阵粗重的喘息。她起初不以为意,只当自己听错,不料那阵喘息越来越急促,像是谁被卡住了喉咙。

  王嫂一个翻身爬起来,打开灯一看,只见宁以沫死死抠着chuáng单,大口大口地喘息、咳嗽着,喉咙里跟随着发出哨鸣一样的音。

  王嫂立马意识到不对,连忙去按呼叫铃。

  等护士们赶来时也吓了一跳,其中一个说:“怕是哮喘!”

  另外一个急急地去找值班医生,留下另一个做急救。

  王嫂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不敢再瞒,只好打电话让辜徐行赶紧过来。

  等辜徐行赶来时,宁以沫已经转进急诊室了。他怔怔地在急诊室外坐下,神qíng透着憔悴。

  急救做完,已经深夜一点了。

  值班医生出来时,几乎累得直不起腰来。饶是如此,他还是很负责地问了辜徐行一些病人的qíng况。

  “你们当家人的也太马虎了,总拿咳嗽不当病。她年前就开始咳嗽了,这么久不好,就是有问题的前兆了。十五岁才得这个病,不是太妙,现在虽然可以治好,但以后是否会反复发作,甚至延续到成人,就不得而知了。”

  “反复发作?”辜徐行心跳缓了一拍。

  医生揉了揉太阳xué:“这个病很麻烦,你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发作,又会被什么东西诱发。一旦发作,得不到及时缓解、治疗,很可能会致命。”

  他见辜徐行的脸色白得厉害,接着又说:“不过也不要那么害怕,只要平时注意点,不要有什么不良习惯,发作的几率就会小很多。等会儿我给你们开一个哮喘喷雾,你让她以后随身带着,一觉得难受就喷一下。”

  辜徐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没什么事的话,你们……”

  “医生……”辜徐行忽然抬头问,“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子总掉头发是怎么回事?”

  医生蹙眉想了想:“可能是气血不足,还有可能是压力大、焦虑。我看她黑眼圈那么重,估计可能是压力大、失眠引起的。”

  辜徐行思忖片刻,这才向医生道谢告别,回到病房内。

  病房里,病qíng稳定下来的宁以沫睁开双眼,双手有些局促地抓着被子角,像是为给他们添乱而自责。

  辜徐行对一旁的王嫂说:“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

  王嫂刚yù开口,就被他打断:“去吧。”

  见王嫂出了门,辜徐行缓缓在旁边的小chuáng上坐下,静静地看着宁以沫。好一会儿,他才说:“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宁以沫“嗯”了一声,赶紧把眼睛闭上。

  辜徐行起身关灯,手指刚触上开关,宁以沫忽然低低地说:“能开着灯吗?没有光我睡不着。”

  辜徐行眼波一闪,垂下手,转身坐下:“好。”

  宁以沫嘴角动了动,轻蹙着眉,在一片光明和安稳中睡了过去。

  宁以沫整整在医院待了七天才被放了出来。

  出院后,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能淋雨受寒”,又给了她一支小巧的哮喘喷雾,让她以后随身带着,不能掉以轻心。

  宁以沫本来就为给大家添那么多麻烦而内疚,哪里敢不听,态度良好地表示一定听话。

  回到家后,王嫂专门按家乡习俗给她泡了一盆柚子叶水,让她洗去病气。

  宁以沫吃完晚餐,回到卧室时,天已经黑了。

  回到久违的温馨小窝,告别了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宁以沫忽然对这里产生了一点归属感。

  她静静地坐在自己的chuáng上,嗅着身上清慡的袖子叶香,好像所有的压抑不快真的被冲洗掉了。

  掀开被子躺下时,她的手在枕畔触到了一个东西。她讶然拿起一看,竟是一只手工做的阳光罐。

  她曾在电视上见过它的介绍,节目上说,只要将一种特殊的化学物质放在里面,再安上感应开关,就能做成一只白天吸收阳光,晚上发光的阳光罐。

  她抑住心底汩汩流出的暖意,飞快地爬起来关掉房里的灯。感应到黑暗的瞬间,那只罐子周身自动开始发光,那光越来越亮,像花开一般在她掌心里绽放。

52书库推荐浏览: 沈南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