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传出,高三的学生们顿时怨声载道,尤其是大部分花了无数jīng力,将文理科成绩兼顾得很平衡,却各科都不拔尖的学生。
宁以沫听到消息后,忙跑去辜江宁班上问qíng况,却见辜江宁、陶陶、辜徐行三个毫无压力地凑在桌前打扑克牌。
“分科?爱分分呗!学哪科不是上大学?”辜江宁漫不经心地说,“话说,陶陶,你是读文科吗?”
陶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我会去读文科?谁不知道只有读不下去理科的书呆子才会学文科?谁不知道文科简直是反社会和反生产力的存在?”
辜江宁冒了一滴冷汗:“太夸张了吧?你这是歧视。”
陶陶一本正经地说:“反正我就是看不上文科生。爱杀爱剐,悉听尊便。”
宁以沫听了,微微蹙了下眉。
陶陶打出一张牌后,像想起什么,好笑地指着宁以沫:“不对啊,你们俩比她大五岁,怎么才比她高三届?”
辜江宁满不在乎地笑了下:“因为某人读书早,某人留过级,还有某人本来应该在哈佛读大一了……炸弹!输的洗牌!”
宁以沫正准备说些什么,不料撞上辜徐行的眼神,她心一慌,连忙告辞,匆匆走了。
上了初三后,宁以沫很不幸地被辜江宁言中,她被新增的几何和二次函数打趴下了。
第一次模考时,她拿了有史以来第一个七十八分。饶是她其他科目分数都高,还是被这一门拖出了班级前三。
这并非她人生中第一个滑铁卢,可是一种史无前例的恐惧感朝她袭来。她坐在椅子上扪心自问,如果她连自己的成绩都无法掌控,她还有什么希望改变自己的命运?如果她没希望改变命运,又凭什么奢望和辜徐行并肩而立的未来?
痛定思痛后,她对自己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魔鬼式训练:每天早晨五点钟起chuáng做两个小时题后再去上学,晚上继续熬夜做题。她固然没有学数学的天赋,但是天道酬勤,即便不求十耕十收,十耕一收也是好的。
这样打仗似的高qiáng度学习,把宁以沫折磨得十分疲惫。但是,只要一想到那种失去未来的恐惧,她就会qiáng打jīng神bī迫自己埋首书案,在一堆堆演算纸之间奋斗。
通过半个月的苦学,她渐渐摸到了二次函数的边。攻克难题所带来的兴奋,就像是触到幸福的兴奋。在这种成就感的刺激下,她迷上了函数,她别出心裁地把题库书上的函数题全剪下来,做成一本袖珍册子随身带着,走路时心算,坐车时心算,连吃饭的时候也会不停地心算。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函数的迷恋,不过是一种心理上的移qíng。相对于她对辜徐行那可望而不可即的禁忌之爱,她对函数的爱起码是可以通过努力,通过自nüè似的付出得到回报的。何况,这两者间还有着奇妙的联系——学好函数等于光明的未来等于有朝一日能与他对等而立。
相较于宁以沫的辛苦,进入高三的其他三人则显得压力全无。他们无一例外,全都选了理科,因为减少了学习的科目,他们反倒过得比高二时更轻松。
期末中考时,不负宁以沫的努力,她以数学满分的好成绩重新杀回年级第一的宝座。
只是这一次,她觉得,这个宝座越来越难坐了。
高三那边,辜江宁的成绩自不必说,徘徊在倒数线上。奇怪的是,陶陶和辜徐行的成绩也未见多好,不温不火地浮在十几二十名。
如此一来,宁以沫不禁对高中学习望而生畏:连他们那样的全才都只能考十几二十名,那她以后岂非更加落魄?她不知道,有一类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将自己的实力藏得很深。
国庆节,学校结结实实地放了几天假。
陶陶嚷着要去丽江旅行,却因那边连日下雨作罢。
十一假的第一天,大院的电影院循例开了,整天免费放一些红色怀旧影片,跟电影频道似的。
大院里组织士兵观摩了几次后,电影院基本上就没什么人去了。
辜江宁逮着这个机会,总是约其他三人去电影院里聊天。
对辜江宁这种电影发烧友来说,坐在大银幕聊天这种只有张艺谋才能有的待遇,是最奢侈的放松。
宁以沫本来以学习为理由推拒,却被辜江宁直斥“迂腐”、“书呆子”、“木头”。宁以沫知道在这种事qíng上逆了江宁大少爷的意,准会被骂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只好去了。
这天晚上,他们四个又去看电影。
大抵是最后一天的缘故,放映人员播了一部英语原声片。这样一来,连原本坐着的三四个人都走了。
陶陶好奇地说了一句:“什么状况啊?连字幕都没有,玩谁呢?”
“我好像听到德普的声了?我知道是什么了,大片儿!”
宁以沫瞄了眼银幕,是一部风格诡异的哥特式动画片,画面yīn郁,人物造型也古怪奇特,完全不同于她喜欢的迪士尼。她仔细听了下台词,只有个别几个单词能听懂。
她侧头看了眼他们,他们似乎都没有听力障碍,认真地看了起来。
在自尊心的驱使下,宁以沫也假装认真地看了起来。好在该片的画风很空灵奇诡,光看画面也是一种享受。看着看着,宁以沫就看出了故事脉络,脑子里的函数题便被làng漫唯美的故事压了下去。
随着剧qíng的发展,宁以沫听见身边传来压抑的呼气声。
她眼角轻轻扫了过去,见陶陶咬着唇,紧紧憋着气,努力地将眼泪往回憋。
宁以沫收回眼神,暗想,不知道刚才电影里的新郎对新娘说了什么誓言,竟然让陶陶这样感动?
一念转过,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刚才,他说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宁以沫就为自己在陶陶面前露出无知的一面而脸红。
陶陶的没有立刻回答,宁以沫以为她没听到,暗暗出了口气。
这时,她低低地说:“Withthishand,Iwillliftyoursorrows.Yourcupwillneverempty,forIwillbeyourwine.Withthiscandle,Iwilllightyourwayindarkness.Withthisring,Iaskyoutobemine.”
她的语速很慢,发音很清晰,宁以沫却也只勉qiáng抓住后半段几个关键词,她发挥联想拼凑了一番,估计大意是“用蜡烛照亮你的黑暗,用这枚戒指,请求你嫁给我”。
宁以沫咀嚼了下这段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正自出神间,身边的辜徐行忽然开口:“刚才他说的是:执子之手,承汝之忧。愿为甜酿,盈汝之杯。愿如明烛,为汝之光。永佩此誓,与汝偕老。”
宁以沫懵然“哦”了一声,等她慢半拍地把全句吃透时,那句“愿如明烛,为汝之光。永佩此誓,与汝偕老”如一道闪电般从她脑海中闪过。
那些辗转反侧、无法成眠的夜里,是谁用光明驱逐了她的黑暗?又是谁执着她的手,分担了她的全部忧伤?
一股暖流从宁以沫心底涌出,呼啸着流向四肢百骸,五味杂陈的酸涩甜蜜自心里涌上鼻根,她微微吸了口气,她想,人世间最美好的誓言,也就不过如此吧?
宁以沫走出电影院时,心底涌动着一种求仁得仁的幸福感:她找到了他也爱她的明证。
她一路上掩不住地微笑,眼神里流光溢彩。虽然她始终静默,但这种快乐很快还是波及了身边的人。
辜江宁看了她一眼,有些好奇地问:“你乐呵什么呢?”
宁以沫飞了一个“我不告诉你”的眼神,笑得弯了眼角。
辜江宁从未想过一个素淡如百合的女孩居然也可以露出那么夺目的笑颜。他失神地看着她软软的笑容,心神不知不觉地晃了一下。
那天晚上,宁以沫揣着她的小欢喜躺在黑暗里,翻来覆去地傻笑。夜已经很深了,但她一点也不想睡,只恨不得翻身而起,随便拉上一个陌生人诉说,她有太多欢喜、太多憧憬、太多忐忑、太多患得患失想要表达,她一点也驾驭不了脑中野马奔腾般的狂热思绪。
她忽然忆起曾经读过的一阕词:月落城乌啼未了,起来翻为无眠早。薄霜庭院怯生衣,心悄悄,红阑绕,此qíng待共谁人晓?
喜欢一个人的煎熬与羞怯,也莫过如是了。
直到东方既白,宁以沫才在极度幸福中浅浅地睡去,在醒与未醒的间隙,她暗暗祷告:让这一刻的幸福停留吧。
然而人世间最大的遗憾莫过于,那些很美好的事qíng,往往如花开花落般,盛开有时,寂灭有时。
一个周天的下午,宁以沫从数学补习班放学回来,刚进院子就见王嫂蹲在厨房门口清理一大堆乡下收来的gān菜。
宁以沫见有那么多等着清理,忙放下课本,蹲着帮她一起整理。
王嫂笑看了她一眼,窝心地说:“这长豆角要折几道,用细线绑着才好看。”
两个人正收拾着,就见陶陶满脸笑容地跑了进来,她看也没看宁以沫,直接跟客厅里的徐曼打了个招呼:“阿姨,好久没看到你了,想死你了!”
宁以沫埋头做事,暗暗羡慕她怎么时刻都这么有活力,再普通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带着热qíng和劲道。
徐曼一见陶陶,下意识地从沙发上起身了:“陶陶啊,阿姨可不也想你!快过来和阿姨说会儿话。”
陶陶乖顺地挨着徐曼坐下,陪她说了会儿话。
徐曼也很识趣,没久耽误她,爱怜地拍着她的手说:“我不拉着你啰唆了,赶紧上去找阿迟去吧。”
陶陶笑着“嗯”了一声,噔噔噔地跑上了楼。
辜徐行坐在窗前的大书桌前看书,十月里下了好几天雨,难得这日阳光明媚。
他看了会儿人物传记,将椅子滑退到窗边,懒懒地靠后仰躺,享受落在脸上的初秋暖阳。
出了会儿神,他想,这么好的阳光,某个家伙肯定待不住,八成会来烦他。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门上果然传来剥啄声以及一个故作温柔的女声:“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辜徐行暗觉好笑,故意把书盖在脸上,就是不理她,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快点开开……”陶陶的耐烦心瞬间用完,原形毕露地咆哮,“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辜徐行轻笑出声,快步上前把门打开。
陶陶进门瞟了眼窗边的皮椅:“大爷您可真会享受。”
“你来得正好。”辜徐行笑吟吟地说,“我刚刚还想找人帮我一起扫扫灰。”说着,他打开储物室的大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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