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寝室。”
“一起吧。我也回寝室。”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开口时却抛出一句话：“大四的人还要回寝室吗？”
“难道你认为我不睡寝室而是睡大街吗？”
那天下午先去食堂吃饭，然后才回寝室，很自然地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偶然在网上碰到便聊天。
于是在他离开校园去工作后，彼此仍然维持这样的联系。
她跟他在网上碰到时基本什么话题都会聊，摄影作品、经典影片、平时的休闲娱乐……
顺理成章地，后来渐渐地话题越来越往私人领域靠拢。
有一次问她的意思，她回了一句：“可是我不想谈恋爱。”
意料之中的答案。
韩鹏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
“你不觉得毕业前谈恋爱很不切实际？”
……
韩鹏一条一条地跟她剖析理由，她不认同，于是谈话无法再时行。
韩鹏也曾想过：是不是应该就这样算了？
他即将毕业，很快就要到另一个城市工作，而她还会在这里继续读书。
是不是继续各自原本的生活轨道更好？
毕业后，韩鹏在上海的一家跨国外企工作，三个月的试用期过后，总部派他们几个新员工到A市培训。
再也不需要像第三次见面那样，要借姬菲迎的名义才可以进行谈话。于是只要当天培训结束后剩余的时间充裕的话都抽空去一趟学校。
其实心里也有想过，她这样的xing格只能通过时间来积累她对自己的信赖。但是韩鹏还是想争取时间跟她多相处，不光是为了自己，也希望她能看到多角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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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你说话很打击人？
这是那次聊天时他对自己说的话。
事后，柳叶曾经看着这句话反反复复想了很久。
认真地说，父母的婚姻生活虽然算不上十全十美，但也是和睦融洽的一家。而在她将近二十年的生活中，也没有任何灰暗或不快的经历。
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异xing缘。
在A大这样有名的工科院校，向来都是阳盛yīn衰，何况她的条件并不差。也曾有几个男生给柳叶发暧昧的短信，她看完内容却不耐其烦，用完全同学和公式化的语气回复。
每天晚上，女生宿舍楼下都有学生qíng侣依依惜别。柳叶对这些qíng景早已习以为常，每次都是目不斜视地进入宿舍楼。她无法想象有一天这样的qíng景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是多么地别扭。
她知道自己将来总有一天会谈恋爱结婚，但都先入为主地将时间排在将来她走上社会后，一点也不希望这样大好的青chūn年华被占用。
此后她的手机彻底归于宁静了，而柳叶享受这样的宁静。
她安之若素。怪只怪，在别人眼中看来，她是一个彻底不懂风qíng的女孩。
尽管如此，她还是相信她总有一天会结婚，但绝不是现在。
那样的一天，还很遥远。
大学的生活就是这样，她也享受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
柳叶还记得，大二那一年暑假有一天跟姬菲迎一起去图书馆上自习，走出图书馆时有一个男生过来跟姬菲迎搭讪。
当时她只是在心里暗自庆幸，这样的一幕不是在自己身上上演。
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她可以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看热闹，可以替人高兴。但是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变得无比诡异。
她从姬菲迎的神qíng看得出她也不乐见这样的事qíng发生。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尽管她跟姬菲迎兴趣爱好虽然不是完全一致，尽管姬菲迎经常泡在实验室里，但是她们最常在一起。
回到寝室楼下，正准备跟他道别，那个人又自作主张：“明天晚上一起吃饭，我们好好地谈一谈。”
“又一起吃？”柳叶一想到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就觉得麻烦。
话一出口，她觉得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果不其然他提高了声音：“柳叶，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韩鹏一向自认为是一个颇有修养的人，此时也禁不住稍微动了气。
然而更让他生气的话却还在后头。
她说：“那我倒没这样想过。”
她说得那样轻巧。
可是到底是让他无可奈何。
这样峰回路转的思维方式，真是让人想生气也生气不起来。
可是大概也只有自己，能够陪着她走到最后。
那他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
韩鹏看了她一会，突地笑出来。
柳叶暗暗在心里骂他有病，前一秒脸上的表qíng还乌云密布，下一秒就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有一种悄然绽开的、说不出具体然的感觉？
她又看了他的神色。
其实在老大看来，这是一个很不错的男生。
才能出众，轮廓分明，鬓角清慡。
说句不违心的话，以她极尽挑剔的目光来看，这样一个男生，甚至不用过多接触，就知道是一个很出色的男生。
培训结束的那一天，同事看到韩鹏准备出门，问他：“韩鹏，要出去吗？”
他答：“回一趟学校。”
“找朋友叙旧吗？”
“对。”韩鹏笑了笑。
天知道他毕业前的确曾想过自己以后有条件的话会回学校看望学弟学妹，但从来没想过毕业后自己如此积极回校园的原因是为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女孩。
不知道她这两天又想到了什么，很努力地陈述自己听上去很理所当然的理由：“我以后要去上海工作。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真巧，我现在就在上海工作。”
“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都去上海工作，所以刚刚好凑成一对？”她竟然不怕死地问一句。
韩鹏十分耐心地，“柳叶，你觉不觉得你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你先给别人定了一个框框，如果别人走进这个框框，你又觉得不符合条件。”
她彻底怔住，“是吗？”
“你现在不要说话，给我好好反省一下。”韩鹏一想到她刚才的话心里就不由有气。
他今年23岁，生活阅历谈不上丰富多彩，但也，在此前的生涯中不是没谈过恋爱，但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追一个女孩。
没想到到了她的眼里，竟然成了“刚刚好凑成一对”。
结果她真的低头，作出反省的样子。
很安静，一言不发，垂首低眉。
韩鹏看着她，心里忽然也有一丝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表达方式有问题？
其实心里也知道，以她这样的xing格，多给她一点时间满满适应也许会更好。
但是他在A市逗留的时间有限。
他忽然想起初次见她的qíng景。那个时候，绝对没有想到今天会这样面对面地坐在一起。
过了几分钟，她抬起头问：“你们培训什么时候结束？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韩鹏问：“你有在反省吗？”
女生的表qíng却是一脸理所当然：“我反省过了啊。”
韩鹏扔给她一句话：“再好好反省一下。”
电话在此时响起来，母亲从家里打电话过来，问他回A市的培训qíng况。
母亲已经很久没跟他打电话，细细地嘱咐他注意这个注意那个，韩鹏一一答应下来，问起父母的身体。
结束通话后，他走回座位，问：“到底有没有在反省？”
低头一看，却发现那个本该在反省的人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大概累了。
这样的晚上，这样一个人趴在这里睡觉很不安全。
也不知道她会睡多久，便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麦当劳里从来不乏顾客，临近期末考，有不少学生拿着书本和讲义来熬夜复习。
过去韩鹏也曾经有几次麦当劳熬通宵——有时公关部组织的活动的截止时间比较紧迫，他们白天能分出来的时间又有限，部里的人会一起到麦当劳通宵商讨细节。
他望着女孩熟睡的容颜，开始沉思。
她只对自己有兴趣的东西抱有热qíng，他知道她曾经为了制作一个presentation而奋斗到凌晨两点，她的成绩参加考试没问题，所以绝不会为了应付考试而熬通宵。
是不是自己太急了？
看着她的睡脸，睡得这么沉，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几点才睡的。
以后一定不能让她老是熬夜。
隆冬天气，外面天寒地冻，店里虽然开了暖气，但是偶尔有人推门进来，冷风也跟着窜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咖啡色的风衣出来，吃饭时脱下来搭在了椅子上，夹在椅子与后背之间。
韩鹏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静静地观赏店外的街景。
以往做事总是有头有尾，在学生会时可以为了达到目标彻夜讨论方案。
但是进入社会后的心态跟在校园里读书那时或多或少地有了一些变化。
也许这是这几年来第一次，不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做一件事，只是纯粹地希望能多了解她一点。
希望从这个女孩的眼里看到的自己，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柳叶醒来时，看到他坐在对面，窗外夜色正浓的景致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小心睡着了——而且是在跟这个人单独一起的时候。
一时间，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不断翻滚。
原本披在背上的风衣随着她坐直的姿势滑落。
她的目光随着风衣滑落，心底那种无法描述的感觉愈加奇怪。
极力忽略那种感觉，问他：“对不起！现在几点了？”
“十点半。睡醒了吗？”他的神色平静，声音温醇。
“十点半了？你怎么不叫醒我？”柳叶大惊。
“本来也想叫醒你的。”
她有些愕然地看着他的手越来越近，然后摸上自己的头顶，轻轻地一抚。
“对不起，以后不会这么晚还叫你出来。”他收回手，率先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指了指她的风衣，“衣服穿好。”
柳叶穿上风衣跟在他身后，心qíng有些复杂。
看到这个一向意气风发的人突然在自己面前摆低姿态，那样的神态，那样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全然只在乎她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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