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chūn好横了他一眼:“你现在又不归我照顾,我管你冷不冷。”
然而她随即又转向了另一侧,欠身掀起他的裤脚看了看。然后起身走去门口衣帽架前,她糙糙的将皮包大衣披挂了上,说道:“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雷督理莫名其妙的目送她出了门,不知道她这是要
gān什么。幸而不过半个小时的工夫,她便真的回了来——还带了一大包衣服。
衣服里头有卫生衣卫生裤,毛线衫厚袜子,单腿跪在chuáng边,她帮着雷督理脱脱穿穿,又道:“你不是最怕冷吗?怎么今年秋天转了xing,变得寒暑不侵了?”
雷督理随着她的命令伸胳膊伸腿,非常的乖:“我这些天心里很乱,顾不上这些琐事了。”
叶chūn好看了他一眼:“心乱活该。”
雷督理穿戴整齐,自己也觉出了温暖舒适来,抬头再看叶chūn好,他见叶chūn好侧身坐着,正低了头叠他换下来的衣裤,手上动作gān脆利落,三下五除二便把一堆衣服整理成了一摞。
看到最后,他心有所感,忽然说道:“哎,你这样子,好像是我的姐姐。”
叶chūn好把那一摞衣服往chuáng头一放,扭头望向了他:“那你从此就认我做姐姐吧!”
说完这话,她见雷督理只是微笑,便加紧了一句:“叫啊!”
雷督理眨了眨眼睛,偏过脸移开了目光。夫妻玩笑起来,互相之间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他虽然比叶chūn好年长,但是闹着玩时叫她一声姐姐,似乎也无妨。只是……
叶chūn好本是半恼半喜的和他闹,结果见他忽然露出了忸怩模样,不禁觉出了一点异样的趣味。伸手一敲他的膝盖,她笑着催促道:“叫啊!再不叫,打你屁股了!”
雷督理慢慢的抬眼看了她,然后眼珠一转,又望向了别
处,同时低声嘀咕出了两个字:“姐姐。”
这两个字一出口,他竟然有些脸红。
“没听清。”她意犹未尽,要继续逗他:“你再说一遍。”
雷督理要往下躺:“别闹,我累了。”
叶chūn好一揪他的耳朵:“不叫就不让你躺!”
雷督理没法躺了,顺势用胳膊肘支撑了身体,他侧身歪在了叶chūn好旁边。垂眼盯着叶chūn好那藏在旗袍下的大腿,他喃喃的唤道:“姐姐。”
然后他仰面朝天的躺了下去。抬手一扯叶chūn好的袖口,他小声说道:“你欺负我。”
叶chūn好看着他,就见他含着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脸上隐隐的有些红,身体仿佛也升了温度。光天化日大上午的,绝不是两口子关门胡闹的时候,她一甩他的手,起身想要躲。然而他出手极快,猛的一把又攥住了她的腕子。
“别走。”他笑微微的,竟像是在对着她撒娇:“姐姐,你再欺负欺负我吧!”
叶chūn好身不由己的被他拽上了chuáng,又拼了命的挣扎下chuáng:“松手,你让我去拉上窗帘……要是被人瞧见了……你我还见人不见了……”
第九十八章 姐姐(二)
叶chūn好站在地上,头发蓬乱,脸红红的,低了头去扣旗袍肋下的纽扣。一边系,她一边低声埋怨:“你看你,弄得脏兮兮的,这地方又是处处不方便,也没法子洗。”
雷督理躺在chuáng上,喘息着笑道:“我叫人送水进来。”
叶chūn好立刻扑到chuáng边捂了他的嘴:“真是好意思,生怕人家不知道吗?”
雷督理在她手中小声笑答:“怕什么,我们是夫妻。”
叶chūn好松了手:“夫妻也没有大白天这么gān的……”她的脸越发红了,转身背对了雷督理,继续去扣纽扣。腰间忽然一紧,是雷督理起身挪过来,从后方搂住了她的腰:“chūn好,我们再躺一会儿。”
叶chūn好自顾自的扣纽扣,不回头。于是雷督理就把脸贴上了她的后背,后背暖融融的,金丝绒旗袍上附着她的香气,有脂粉香,也有ròu体香,两种香气混合了,让雷督理恨不得闭了眼睛,一头扎进她的怀抱里去。
“还没闹够?”他听见叶chūn好半笑半恨的质问自己:“再敢胡闹的话,我这个姐姐可真不客气了。”
雷督理嘿嘿嘿的笑了起来,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旧事——那时候他有多大?十二岁还是十三岁?记不得了。那时候雷家的人丁还算兴旺,亲戚往来也多,有个已经订了亲的五表姐,常爱和他闹着玩。那年夏天,他光溜溜的躺在chuáng上睡午觉,身上只盖了一丝半缕,五表姐悄悄的溜进
房来,也没和他真怎么样,单是把他从头到脚的摸了一通。他醒了,也想去摸她,然而被她狠狠的打开了手。
家里从来没人敢打他,他算是受了她的欺负,并且未做反抗,由她将自己欺负到底。
后来,五表姐嫁了人,再不露面,而他越长越大,越长大越招女人的爱,也早把五表姐忘去了九霄云外。若不是叶chūn好方才忽然显出了一副姐姐的模样,让他心中一动,否则他大概永生永世都想不起这桩旧事了。
五表姐其人是不值一提的,令他心动的是其它的一些什么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也说不清楚,总而言之,叶chūn好方才那种姐姐式的姿态神qíng,忽然给了他一种刺激xing,让他对她重新一见钟qíng。
“我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他依然搂着她不放手,口中喃喃说道:“只有我们两个,一起睡个三天三夜。”
叶chūn好终于扣好了那些啰里啰嗦的小纽扣。低头抹了抹前襟的皱褶,她拍了拍雷督理的手:“清静的地方倒是有,我也愿意奉陪,可是你能真这么办吗?”说到这里她转过了身,低头对着他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夫妻,可谁家的夫妻是这样偷着见面的?你敢说,你能堂堂正正的回家?”
雷督理仰脸看着她,低声唤道:“chūn好……”
叶chūn好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面颊:“好啦,别做这个可怜样子了,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现在知道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好欺负了?你好好的躺下来,既然没有公务,你就多歇歇。我不陪着你了,我要走了。”
“你走什么?”
叶chūn好没有镜子,自己摸索着理了理头发,然后走去衣帽架前,穿大衣拿皮包:“我走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若是在这里真待上一天,晚上你回了那边去,小姨太太能饶得了你?”
不等雷督理回答,她已经推门走了出去。门外有卫兵站岗,也有副官来回的活动,她脸上发烧,低了头不看人,一口气走去了侧门。侧门外停着她的汽车,她这一趟来,实在像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私自出门会qíng郎,不成体统,不像话,然而又没办法。坐上汽车向后一靠,她一边望着窗外的风景,一边想着心事——林胜男一定要在小公馆里做外宅,那也没关系,将来等她生下了一儿半女,她是继续做她的外宅,还是自立山头成为另一位雷太太,那也都随她。她现在简直不能听到和想到“林”这个字,只要一听一想,就必定要厌恶到反胃作呕。
她只要对着雷督理这一个人用心就好了,雷督理是所有问题的关键。最要紧的是:她还爱着他,还没有爱够他。
雷督理在公事房里混了一天,晚上又被虞天佐找了去。虞天佐的二姨已经入土,他近日就要启程回热河,所以在启程之前,要尽qíng的狂欢几日。
雷督理在虞宅又闹
到了夜里十一二点,这才回了帽儿胡同。进门之后听闻林胜男还没有睡,他便带着满身的烟气酒气走去了卧室,意思是要给小太太请个安。哪知他刚一进门,林胜男便抬手在鼻端猛扇起来:“臭死了,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
随即她捂了嘴,弯了腰就要呕吐。雷督理慌忙退了出去,一边招呼丫头老妈子进去服侍太太,一边在烟酒臭的掩护下一退到底,直接退到了前院。白雪峰一直跟着他,这时就问道:“大帅,您这是要往哪儿去?”
雷督理答道:“你进去告诉太太,就说我今夜喝了酒,到前院屋子里睡,让太太别担心,早点上chuáng休息。”
白雪峰领命而去,而雷督理在一间厢房里独睡了一夜,睡得伸胳膊踢腿,还挺舒服。到了第二天,他又早早出门,跑去俱乐部打了半天的台球,傍晚俱乐部里有舞会,他同着虞天佐等人玩乐一场,夜里又去虞宅,推了半宿的牌九。这回凌晨时分回了家,他根本没往卧室里走,直接就进了那厢房里。
第三天中午,他睡醒了,走去和林胜男说了几句闲话,见林胜男似是已经度过了那最难熬的几日,现在已经可以吃点清粥小菜,便放了心。林胜男一不留神,发现他又走了。
“空着肚子就出去了?”她诧异的问白雪峰:“他这几天怎么这么忙?”
白雪峰笑道:“大帅是这样的,一忙起来就忙得不
得了。”
“那也不能不吃饭呀。”
白雪峰依然是微笑——他有话也不对着林胜男说,因为林胜男实在只是个小女孩,未必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听懂了也未必会领他的qíng,所以只答道:“太太放心,大帅又不是小孩子,总不至于挨饿的。”
白雪峰此言不虚,雷督理确实没有挨饿。不但没有挨饿,他坐在番菜馆子的雅间里,还正预备着大嚼一场。今天他有点微服私访的意思,只带了两名便装的卫士,卫士还都留在馆子外头的汽车里。独自一人坐在雅间,他静等了片刻,直到门帘一动,叶chūn好闪身走了进来。
进门之后,叶chūn好先问他道:“等了多久了?”
他上下打量着她:“没多久。”
叶chūn好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厚呢子大衣,围着一圈银狐领子,头发新修剪了,仿佛是烫过,因为黑亮蓬松,一侧鬓发掖到耳后,显出了面颊清秀流畅的线条。抬手把另一侧鬓发也向后一掠,她自己用双手捧了红彤彤的脸蛋,对着雷督理一笑:“今天好冷。”
这时茶房进了来,送上菜牌子请二人点菜。叶chūn好知道雷督理大概也有若gān年没有下凡到这种小菜馆子里吃东西了,大概不懂这个行qíng,便也不让他为难,自己接了菜牌子看了看,直接点了两人份的饭菜。雷督理含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等那茶房带着菜牌子退出去了,叶chūn好问他道:“你总这
么瞧着我gān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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