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贼却无羞耻心,温玉扬眉撇嘴,气焰嚣张,完完全全bào发户作态,令周边人惋惜,白白làng费一张动人面庞。
关师爷怎样周旋也无用,事主气得脑充血,通知阿Sir将眼前没家教窃贼抓进警局重新教育。
为她做笔录的警察先生刚入职,穿军绿色猎骑装,胸前对讲机忘了关,哔哔哔响个不停,最后长官听不下去,跑来按掉开关,责怪他,“你烦不烦,又不是外巡,开什么对讲机。”
小警员唯唯诺诺,连忙说是是是,怎么就忘记了呢?
多半是惊诧于造物主之神奇,对面乖乖学生妹,居然大言不惭,“我就是要偷,喜欢偷,你想怎样?”真可怕,不知长大要成什么样,估计是杀人放火都做尽再被监*禁终生的女变态。
另一桌,关师爷同事主道歉,与督查jiāo涉,力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奈温小姐不配合,一定要进一回拘留室,“我不认识他,我也没家长,不知自己姓什么,住哪里,哪一所学校读书,几年几月出生。阿Sir有空就慢慢查,我无所谓,等得起。”
关师爷满头汗,眼睁睁看她自bào自弃,破罐破摔,只差拿刀横在胸前,要死要活。
长官的好脾气终于耗光,脚踩椅上拍桌瞪眼,“妹妹仔你不要太嚣张,不讲实话不配合我们,警方有权拘留你四十八小时。”
温玉摊手,懒懒说:“要我说什么?顶你个肺咯,阿Sir。”
由此阿Sir决定,至少要留案底,关她四十八小时。
关师爷急着打电话上报,尽早摘清自己,再求大营救路线,但老板正办婚礼,敬酒笑闹敲锣打鼓吵得头疼脑热,一个字也听不清,只知道他说:“随她闹——”
而温玉已被带到拘留所。是否做贼也分淡季旺季,刚过九月,窃贼结伴去秋游,没时间犯案,拘留所十几间班房无人占领,说句话空dàngdàng有回声,最适合拍惊悚片,不知何时身后就冒出一只冤鬼,一边爬一边说:“我好冤,我好冤哪……”
走廊闪烁的顶灯掐灭她的无边无际幻想。
身边照旧是做笔录的小阿Sir送她进班房,听她突然间发声,“劳烦,我要求见O记邓明宪。”
太突兀,他的灵敏度不够用,“谁……谁?”
“我说我要见O记总督察邓Sir邓明宪,他要办案,恰好我有重要线索,你问他想不想要。”
警察先生不信,“有没有搞错,你以为警察局是你家开,想见谁就见谁。”
温玉倒也不急,慢悠悠边走边说:“你跟他说,Suzi餐厅就别未见,我请他来拘留所喝茶。他不来,我就将他安cha在龙兴的卧底翻出来,到时邓Sir找人负责,你记得躲远点,他一贯脾气坏,发起火来好可怕。”
“你你你——你神经病啊你……”
二十分钟之后,邓明宪穿白衬衫卡其裤,两肩武装带绷得紧紧,腰间别一只奥地利格洛克17型自动手枪,彻夜加班躁郁上火,没耐心同小朋友玩游戏,等温玉靠着墙同他打招呼,“晚上好,ChiefInspector——”
邓明宪为节省时间,开门见山,“你究竟知道多少?”
温玉捏着发尾,笑笑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卧底的事qíng是我随口乱说,难道真的命中?邓Sir,你们警方十几年不换招,卧底卧底还是卧底,一招鲜,吃到底,真是没新意。”
邓明宪双手撑后背,连续工作七十二小时,腰都快折断,难道还要来陪小太妹玩游戏?
粗声粗气警告,“有话快说,我耐心有限。”
“邓Sir,你的卧底几时放饵几时收线,要熬多少年才拿得到值钱消息,不如我做你下属,无需政府经费,无需全队人配合做戏,我自发尽好市民义务,分文不收,帮你拿下陆显。”
“人小,口气不小。我倒没看出来你能有多大功效。”
“不试试怎么知道,难道邓Sir一路升到总督察位置,都照警员手册做事?这单生意,横看竖看你都不吃亏,邓Sir怕报告不好写,还是男人一过四十便畏首畏尾没冲劲,只想熬到六十岁拿退休金回乡养老?”
激将法,依然老招数,但屡战屡胜,邓明宪转眼已变脸,皱着眉,连同眼尾嘴角皱纹一起收紧,整张脸jiāo通拥堵,硬朗的五官一时失真,狰狞可怖。
他的利弊权衡十五秒完成,面对个未成年小女孩,他占绝对优势,“你舍得出卖他?”
“邓Sir想知道内qíng可以自己查,相信内容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她站起身,百褶裙滑过冰冷的椅,最终落在小腿肚上,轻轻,无风也摆dàng。琥珀色双瞳似琉璃澄净,藏着透亮光泽,根本与她年龄不符,究竟超出多少,他也讲不清楚,“不过要劳烦邓Sir帮我找个人。”
“谁?”
“秦子山。”
邓明宪疑惑,“他失踪,下落不明。”
温玉道:“尸首在陆显手里,找到他,我要为他沉冤昭雪。”她眼圈微红,后牙咬紧,似乎真有千万恨,不共戴天之仇,qíng真意切足够以假乱真。
邓明宪生xing多疑,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qíng摆在眼前,他也有诸多考虑,审慎之后再审慎,并未留下确切答复。
城市另一端,喧闹嘈杂的婚宴终于散场,陆显疲累之极横躺在休息室沙发上闭着眼养心神,而戚美珍的新娘妆未来得及卸,鲜红口唇,白炽灯下张狂着专属于她的明艳耀眼,无论前人后人多少少女少妇飞蛾扑火前赴后继,她终将立于不败之地,因今夜,她已成为他独一无二的妻,任他有过多少女人,兜兜转转,娶进门的只有她戚美珍一个。
真是天大的荣幸,女人的大脑构造太奇妙,要在悲惨同类中凸显自己的不悲惨,似乎就是无上光荣。
端一杯热茶递到他身边,朱红色指甲衬着银色暗纹衬衫,对比醒目。她解开三粒扣,温温柔柔呼唤,“阿显,阿显,起来喝杯茶,冲过凉再睡。”
他睁开眼,漆黑一片,找不出半分睡意,近距离审视,森冷目光,不由的让人心生惧意。
戚美珍端杯的手抖一抖,茶水便晃出半分,落在黑色西装上,隐隐一片深色。
陆显说:“我的烟呢?”
戚美珍便递上香烟打火机。
贴着正红双喜的休息室里,只剩他与戚美珍两个人,喜糖堆满了麻将桌,瓜子与花生壳落满地,电视机也关掉,冷冷清清与先前的热闹簇拥天差地别。
他只顾望着金色的卡尔威登打火机发愣,忽而电话铃似午夜凶铃,突兀响起,戚美珍抱怨,“现在几点?打电话都不会看时间。”接起电话,往来一两句,便捂住听筒,对陆显说:“找你,不知是谁,居然找到酒店来。”
陆显接起电话,并没有要和另一端对话的意思,画面停滞,他直直看着她。
戚美珍疑惑,“我还需要回避?”
他不语,请她出去的意思昭然若揭。
“大D哥做上话事人,行事举止都大变样。好,我懂,我走就是。”她自嘲地笑一笑,端着那杯他不愿意接的茶,带上门离开。
那边人等久,却没脾气,依旧笑嘻嘻,“恭喜恭喜,大佬新婚,今晚预备大战三百回合,要不要先来一罐伟哥撑场面?”
陆显心烦,“有话直说。”
“OK,OK,我不吵你。不过你的小心肝小宝贝今日勇闯警局,还邀邓Sir共度良宵,好犀利,你要当心喔,大D哥。”
“谈了什么?”
“谈什么我不清楚,但邓回来之后面色凝重,等几天就会有下一步动作。”
“你盯紧。”
“D哥,你到底搞不搞得定?不要为个妹妹仔,赔掉自己,我是走偏路,没得争了,但想要你那个位的人不少,你自己考虑清楚,免得玩出火,因小失大。”
“我的事qíng轮不到你来管,自己小心,有事再联系。”
陆显变与未变,只有他自己明白。
而温玉孤身一人坐在偌大拘留室里,三面冷墙与铁栅栏围住她的小小天地,每一声脚步都如同踏在心里,沉甸甸压迫,越来越近。
泛蓝的画面,只差罗兰姐(注)穿民国装绣花鞋,就可演一出午夜惊魂。
52挣扎求生
皮鞋底敲击水泥地,哒哒哒,是催命符冷冷雨夜中bī近。
她在她轻易得来的三千尺豪宅——无人驻守的拘留所里畅想本港在东西方政治文化冲击下可否走出困局另辟蹊径,拼出一片天地,她化身为头顶光亮大肚流油的政治家。
周边多少浮华,不如蜷在小chuáng睡过这一夜。
然而铁门将他分割为不完全的影,一身裁剪合体黑西装,修饰整齐的短发,再配合一张无可挑剔脸孔,隔五米间距,右手cha兜,拧紧了眉头,对监房内半躺着的温玉做深切研究。再继续,大可写八千字论文,jiāo给中文大学社科系老教授。
《论一个女人的喜怒无常》,最滑稽是署名陆显,满纸愚昧无知。
越晦涩越深究,他立志要读懂她。
警员按下开关,闸门滑动,他上前来,带一身烟酒香水味,拖她手,“班房住过瘾没有?现在跟我回家。”
温玉翻过身来,睨着他,上上下下打量,嗤笑,“英俊潇洒,官骨仔仔(注),看来陆生今日很得意,忘了祝你与戚美珍,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抬头望一望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目光再次落到陆显狭长深邃双眸中,“我记得也是在警局,你给我斟茶道歉,我祝你冚家富贵。我好好奇,陆生你为何没有斩死我?”
陆显答,“因我中意你,想抓你回家养在地下室。”
温玉的笑容惨淡,更大可能是被苍白日光灯染成不带血色的凄凉,她低声叹息,说给自己听,“早知如此,我绝不靠近天台半步。”
电压不稳,灯闪一闪,似乎也在嘲笑她的落魄。
而陆显要带她走,一把拉起她,“有话回家再谈,你见过谁在监狱诉衷qíng?”
她靠着他,笑笑说:“怎么?陆生也会怕?”
陆显扶住她,感慨,“不怕蹲监,只怕你一个。”
长长走廊,他牵着她的手,似乎要走过漫长一夜。
通道尽头,关师爷办好手续,只等签字。
但陆显先她一步,确认书上大笔一书,龙凤飞舞陆显两个字,停在监护人一栏。
还有什么事做完为等她惊讶神qíng,请一次xing出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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