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以玩笑的语气在说,可说完就停住了。
麦汀太太千叮咛万嘱咐过,可以生气可以吵架,但千万不能使用冷bào力,沉默是最伤害感qíng的。
楚九歌叹气,觉得这个假又请不了了,现在他要出去哄一哄某人。他揉着大腿站起来,手刚搭上门把手,就听到纪肇渊转身走开了。
楚九歌有些傻眼,保持着准备开门的姿势僵在原地。
楚九歌无聊地跺跺脚,等了好久纪肇渊都没再回来。在他失去耐心,打算不管不顾地冲出去时,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纪肇渊在门外蹲下,从门fèng里塞进来一张纸,边角豁豁牙牙,虽然被压得平整但依然能看出原先的褶皱。
楚九歌捡起来一看,就忍不住笑了。
还是他们那张恋爱记录表,已经荒废很久了,纪肇渊的心还停在一半再多一点的位置上。楚九歌打开门,倚在门边抬头问道:“给我这个gān嘛?”
纪肇渊说:“看背面。”
楚九歌闻言翻转手里的纸张,心顿时就软了。
纪肇渊重新画了一张新的表给他,结构和之前如出一辙,只不过两个人调换了坐标。这一次,等在终点的是纪肇渊。
纪肇渊又紧接着递过来一张巴掌大小的卡片,只写了一句话:【记一次争吵(划掉)记一次冷战】
“宝贝儿,”楚九歌被他小学生作文一般的文风搞得有些无语,“这种记什么东西的作文都要写原因经过结果的,比如因为我饿了,所以去厨房偷了一个jī腿,然后嗝~”
“我不明白,”纪肇渊说,“我只是做了一个选择,我们就陷入了冷战。”
楚九歌叹气,拉着他进书房坐下,“如果我当时没嘴贱跟你提异地恋都不长久这个话题,你会怎么选?”
纪肇渊坦白道:“Stowers,堪萨斯。”
“所以啊,如果因为我的缘故,你无法去做自己最喜欢的事qíng,我会很透我自己的。”楚九歌从笔筒里翻出来一只深色的马克笔,毫不犹豫地在纪肇渊的那条线上又画了一条更粗,两条满级的线重合在一起,牢不可破。
纪肇渊看着他在旁边签上自己的名字,微微低头,“对不起。”
“不要道歉啊,”楚九歌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然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起来还挺难为qíng的,我其实是二十岁才开始建立起自己的人生观……因为你。”
纪肇渊有些惊讶,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楚九歌笑着眨眼,“就是那天,你说要带我去看一场真正的篮球。”
在莫哈维那个焦躁的夏夜里,他困惑于自己混沌的人生。窗外虫鸣不断,让人不禁有些心烦,可纪肇渊却朝他伸出一只手,低声告诉他:“这个世界很糟糕也不一定会变得更好,但这不妨碍我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就是在那一瞬间,有一颗种子被不知不觉地埋进了楚九歌心底,并且以惊人的速度萌发,让他真切地感受到某些东西在他体内沉淀下来。当时他还懵懂,直到日后他懂得责任学会承担,甚至能够用自己的方式坚定地告诉纪肇渊这个世界有多温柔时,他才蓦然明白,那颗发芽的种子就是他的人生观。
爱qíng太奇怪了,既是罪恶的引诱者,又是治愈家,一面扰人心智,一面又将缺陷补满。
“所以我不想做你的软肋,”楚九歌说,“我只想成为你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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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罪恶的引诱者,又是治愈家。”这句灵感来自“Seducer,healer,deity or thief,I will see you soon enough-in the shadow of the rainfall.”——《Prayer》 by Dana Gioia
第52章
到了七月,伯克利的空气里已经满是太平洋的气息,阳光从地平线起跑,沿着海面一路跳跃过来。纪肇渊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带着Love一起搬去了堪萨斯工作,而楚九歌也要开始着手准备自己去大学的东西。
楚九歌掩下眼底的失落,送他出门,“从今天起我可以在这栋房子里称王称霸了!”
纪肇渊闭了闭眼睛,似乎想忘记羞耻,在临别时满足一下楚九歌的恶趣味。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怀里的小猫已经先他一步“喵喵”叫了出来,一边叫还一边朝楚九歌伸出小ròu爪爪。
楚九歌揉揉Love的脑袋,塞给她一条小鱼gān转移开她的注意力。
“大宝贝……”他抬头看着纪肇渊,笑得有些难看,“你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了,怎么办?”
纪肇渊也不知道,他皱眉想了片刻,“可能等你开学后就会好了,课业压力还是比较大的。”
楚九歌无奈地扶额,揪着纪肇渊的衣领凑上去亲了一口,“那你呢,会想我吗?”
纪肇渊身体前倾又贴上他刚离开不久的唇,“当然是……”
楚九歌跟着他的口型接下去,“想!”
纪肇渊看着他突然亮起来的眼睛和狡黠的表qíng,轻轻笑了一下,然后缓缓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楚九歌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算了,我要回去睡个回笼觉。”他撇撇嘴,“你开车小心点,晚上住宿时候照顾好我的小宝贝,到了给我……别给我打电话!”
纪肇渊弯腰坐进车里,安全带还没拉开,车门就被楚九歌“啪”地一声关上。他摇下车窗,伸手勾住楚九歌的无名指,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想了,就告诉你。“楚九歌想笑,于是紧紧抿起嘴,“果然是我们纪先生一贯严谨治学的作风啊。”
纪肇渊又捏捏他的手指,接着抽回手搭在方向盘上,“我走了。”
“走吧,”楚九歌冲他摆手,“下个月见。”
纪肇渊侧头看他,略一点头,“下个月见。”
分开的第十六个小时,纪肇渊靠边停车,带着Love在一家酒店住下。他犹豫了一下,拨通了楚九歌的电话,“想你。”
楚九歌刚睡下,被弄醒之后正迷糊着,还没反应过来纪肇渊就挂了。
楚九歌半眯着眼睛,抱着“嘟嘟”直响的手机愣了一会儿,然后嘴角渐渐勾了起来。他在chuáng上打了个滚,在纪肇渊的位置上躺躺,又滚到自己那边蹦蹦,心里就像是被Love的小ròu垫踩了一下,简直柔软得要没边了。
如同诗人写的那样——人被思念时,知或不知,已在思念者的怀里。
这种被人思念的感觉棒得超乎他的想象,他甚至可以自恋地认为从他睡着开始,不,从他转身进屋开始,纪肇渊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拥他入怀。
他在这种距离感里找到一丝甜蜜,仿佛从加州到堪萨斯沿途两千四百公里都被铺上了一层白巧克力。
楚九歌重新躺好,笑得一脸傻气。他眼睛闭一会儿,又忍不住睁开,终于还是给纪肇渊回了过去,“啾!”
“醒透了?”纪肇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还在点着鼠标。他把页面上移,盯着其中一张显微图片,“我刚才在读实验室近期的成果报告,看到分子构象后就有些想打电话给你。”
“这什么qíng况?”楚九歌笑,“我长得很像那些棍棍棒棒和小圆圈的组合体吗?”
纪肇渊说:“只是看到这里的时候恰好想你了。”
“你怎么会卡得这么jīng准……”楚九歌有些好奇,“我好想知道你的想念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好好回答一下!”
“同样一段文字我重复看了两次,第一次我习惯xing扭头看了一下左边,第二次就是我因为跑神又倒了回去。”纪肇渊皱眉思索,“最开始的感觉是烦躁和不舒服,但把你吵醒后,就开心了。”
“我想发你一个无语看天的表qíng……”楚九歌失笑,“不过我竟然觉得异地恋的感觉还挺好的,纪喵喵你真是太棒了!”
纪肇渊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专属的圣诞老人啊。”楚九歌说着给他讲了个故事。
楚九歌的外婆是南京人,她在世的时候每年清明都会做青团给大家吃。小时候他不仅贪吃xing子还特别急躁,从外婆开始挤艾糙的汁,就坐不住了,满脑子只剩下大写的想吃。外婆毕竟比他多活好多年,捏他的七寸简直一捏一个准。明明看他已经馋到流口水,外婆却给他一把蒲扇,让他蹲在地上扇炉火,还在旁边摆一块上好发条的古董表。
楚九歌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秒针,看它一格一格往前挪。等到他饿得眼睛都快和青团一样绿了,外婆才慢悠悠地给他夹一个软糯的青团放进碗里。后来外婆和青团都不见了,他除了烫嘴以外几乎回忆不起来别的味道,倒是等待时候抓心挠肝的那种感觉一直记忆犹新。
楚九歌望着窗外,夜空就像一个巨大的温柔的灵魂,展开双臂容纳几万光年前亮起的那些光芒,“其实仔细想想,等待也没那么难熬,每多等一秒就好像多加了一份赌注,最后吃的时候就会格外甜。”
如果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陪伴是最长久的告白,那在他看来,等待就是纪肇渊给他最美好的礼物。
“我不知道窝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大小宝贝,”楚九歌说,“晚安。”
纪肇渊屈指碰了碰旁边睡熟的Love,也对着话筒“啾”了一下,“晚安,我远在加州的橙子宝宝。”
一个月后楚九歌收拾行囊,趁着洛米和格里斯的顺风车去了UCLA。那对狗男男在校外租了公寓,他却花了双倍的价格住进学校的单人宿舍,这让他有些ròu疼。
打点完开学的诸项事宜,又在水深火热中结束了第一月的课程,楚九歌才将将空出一个周末去赴迟到了好久的约。可能真的是太熟悉了,他完全想不起当年在莫哈维他在镜子面前一套又一套试衣服时是什么样的心qíng,随意穿了件破T恤就连夜坐上了去堪萨斯的飞机。
Stowers的环境果然是最适合纪肇渊的,实验室里的人大多都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讨论jiāo流外都高效率地忙于自己的工作。他觉得放松,研究的新课题上也有了些眉目。
楚九歌窝在纪肇渊新家的沙发上,一边揉捏着Love蓬松的尾巴,一边连连感叹,“我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盐够吗?”纪肇渊把刚烤好的jī腿塞进他嘴里,打着让他尝味道的招牌堵住了他的喋喋不休。
“够了,”楚九歌鼓着腮帮子嚼了几口,然后把骨头吐进垃圾桶,“其实不放盐都可以,反正我已经是一条咸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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