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弊端也非常明显,毕竟他无法和一颗受jīng卵聊天,更别提谈qíng说爱了。
这些qíng绪在他心中罗列成条,似乎轻而易举地就能按照逻辑顺序表达出来。他微微张了张嘴,却依然开不了口,像以往无数次一样,又全数咽了下去。他往嘴里塞了口饭,掩饰方才的反常。
“这有什么要紧。我脸皮厚还话多,不会让你冷场的。”楚九歌笑起来,也跟着动了筷子。
他是ròu食动物,直奔着荤菜而去。从吃下第一口他的表qíng就变了,眼底满溢惊喜,像放了一场烟花。
眼神清亮,嘴巴向上弯起露出八颗牙齿,最标准的笑容,纪肇渊猜测着应该是……开心吧?
楚九歌吃的非常专心,完全没有注意到纪肇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自顾自吃了大半碟基围虾,眼睛都眯了起来。
粉丝被纪肇渊盘成小团,和蒜蓉拌在一起。每团上面都立着一只虾,虾尾冲天。放在笼屉上小火蒸熟,浓郁的酱汁全收进粉丝里。夹起一团放入口中,轻轻一咬粉丝就散开,虾ròu嫩滑开口,美味蔓延上舌尖,一瞬间口腔全被虾的鲜香和蒜末爆炒后特有的焦香所占据,连脑子都钝了。
更妙的是那道汤,醪糟酒香,微微的酸,纪肇渊撒了些gān桂花进去,又混着淡淡的甜。啜一口下去,喉咙都厚了起来。拇指肚儿大小的白色汤圆,裹着芝麻馅儿,每人碗里只分了五个。圆子被舀在汤匙里还可怜兮兮地颤抖着,像只胆小的兔子。
楚九歌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神qíng痴汉他完全就把那什么阿斯伯格抛到了脑后,在心里将纪肇渊捧上了神坛。
楚九歌万般不舍地咽下最后一颗汤圆,心疼得像失恋了一样。他意犹未尽地舔舔汤匙,“这个汤叫什么啊?”
纪肇渊:“安静吃饭汤。”
楚九歌乐了,小梨涡又跑了出来,他指指虾仁,问纪肇渊:“那这个呢?”
“请你闭嘴虾。”
第6章
纪肇渊步骤繁琐地清洗他娇贵的铸铁锅,热水洗净还不够,竟然还倒油裹了一层光亮的油膜,楚九歌靠在厨房门口,看得有些瞠目结舌。
他指了指堆在一旁的碗碟,问纪肇渊:“这些不洗吗?”
“洗啊,”纪肇渊侧过身,把洗碗布递给他,“你来。”
楚九歌不想碰,往后退了一步,“反正你手已经湿了,剩下的一起洗了不好吗?”
纪肇渊摇摇头:“怕你弄坏我才单独把锅洗了,很贵的。”他说着挤了些洗手液到掌心,搓起泡沫后均匀地涂在每一根手指上:“我做的饭,你不能白吃。”
他洗的很仔细,修长的手指在水流中弯曲、jiāo叉复而伸展,指甲修的整齐圆润,浅浅的ròu粉色里裹着小月牙,很好看的一双手。奇怪的是,楚九歌就这么看着,竟觉得那双手好像碰到了他心底隐秘的一个开关,把时间拉得又缓又长。他一时忘了反驳,乖乖应了下来,“……好。”
楚九歌长这么大第一次gān家务,成果还算不错的——洗没洗gān净先不说,至少一个都没摔碎。他打了个响指,有些得意,喊纪肇渊来看:“满分哦!”
纪肇渊看了他一眼,没应声,上楼去了。
他是请了小半天的假专程去接楚九歌的,再加上又吃了顿饭,这时已经过了中午一点。
纪肇渊拿了两份文献,给楚九歌留了备用钥匙和一张纸条:“二楼右手边那间是客房,Wi-Fi的密码写在纸上了,晚饭你自己解决。”
楚九歌坐了二十小时的飞机,现在又有些食困,他点点头目送纪肇渊出了门。他按纪肇渊说的,找到客房,把行李搬了进去。
chuáng头摆着一盏卡通台灯,灯罩是西瓜皮的样子,窗帘还是粉色的,印着蕾丝花边。楚九歌看着明显小一号的chuáng,有些啼笑皆非。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纪西瓜的房间。
但他实在是太困了,也在乎不了那么多,换了睡衣便往chuáng上一躺。
chuáng单上残留着洗衣粉和阳光的味道,看来是刚换的……等纪肇渊回来得跟他好好掰扯掰扯,这chuáng小的跟玩儿似的,半截腿都露在外面没地方放……还有……他嘴里嘟囔着,眼皮却越来越沉……
很快他便不出声了,鼻翼轻轻扇动,呼吸一短一长,显然是睡着了。
等楚九歌再次睁眼,红霞已经从窗户洒进来,映出斜斜一块暗红色的yīn影,他被笼罩其中。
刚睡醒,难免脑子昏昏沉沉。楚九歌揉揉眼,站在窗口有些愣神。天是很美的,云朵和晚霞都融在了一起,似真似幻,让他一时之间看得有些痴。直到肚子咕噜噜地响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表qíng一下子垮了下来,带着孩子气的委屈。
国内的外卖软件远水解不了近渴,让他自己做饭还不如直接从二楼跳下去来的直接,楚九歌叹着气,有一种英雄末路的悲怆之感,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就要命断于此了。
他单手撑着下巴趴在窗户上,百无聊赖地把钥匙环套在食指上打转。
远处连着开过来三辆车,有两辆拐进纪肇渊家所在的小路,分别在路口和纪肇渊家旁边的屋前停下。远一点的车上下来一个老太太,抱着两大纸袋的食材,屋里迎出来一个腿脚不方便的老头儿,身后跟着一只腊肠犬,两人亲了一下便回屋了。另一辆车离的近,车门一开就能听到三个女生叽叽喳喳地用中文聊天。
楚九歌笑起来,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朝她们chuī了声口哨:“嗨!”
他跟她们聊了几句,隐晦地提了提自己的没着没落的晚饭。他笑得有些痞,还眨了眨右眼,披肩发的腼腆女生当场就红了脸,小声说不介意就过来吃吧。
楚九歌心qíng大好,脚步都飘起来,甚至在出门前还抛了个飞吻给墙上的“大麻花”。
“啪”地一声一摞资料砸在纪肇渊桌上,他放下笔,揉着鼻梁上被眼镜压出来的小坑,有些头疼地看着来人。
林昱,隔壁办公室的,人称“生科jiāo际花”,主攻海洋生物方向。
和林昱的孽缘能追溯到高中时期。那时纪肇渊的qíng况比现在严重得多,他沉默寡言只专心于自己的兴趣领域,完全不愿意和这个世界有任何jiāo集。他总是独来独往,看人时直接拿眼角的余光扫过去,爱答不理的。时间久了,自然免不了被人排挤和欺凌。得亏他长得高还学过跆拳道,不然能不能全须全尾毕业都难讲。
和纪肇渊恰恰相反,林昱白净清秀,xing格也软,典型的亚洲小男生。当他被那些崇尚bào力的白人少年们堵在墙角时,除了哆哆嗦嗦地把眼泪鼻涕láng狈地混一块儿铺满整张脸外,什么都不敢做。
或许是出于同胞qíng谊,也可能是因为看不惯恃qiáng凌弱的现象,纪肇渊就顺手拯救了小可怜林昱。没成想,林昱也是个会狐假虎威的主儿。有了人撑腰后,“娇花”摇身一变,露出“食人花”的本xing,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扮猪吃老虎。林昱顶着纪肇渊的旗号,从高中一路横行霸道到大学。
同时,林昱也是纪肇渊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喏,你要的SAT资料,还有语言班的联系方式。”林昱递给他一张名片,抬腿坐在桌子上,“我记得Reily还小吧,再说她一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上什么语言班……家里有亲戚要用?”他说着又摇摇头,“你也不是这种爱麻烦的人啊,怎么回事儿?有qíng况?”
纪肇渊有些无奈,等他自问自答说完后才开口解释:“我母亲送来一个小朋友,教他用的。”
“多大来头啊还让你亲自教?这是打算考哈佛还是普林斯顿?”林昱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先告诉我是男的女的?”
“成年男xing。”纪肇渊避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表,快二十三点了。他简单收收东西,站起来,说:“我要走了。”
“这么早?!”林昱拉了他一下,表qíng有些惊讶,“你今天很奇怪啊……”
“‘小朋友’和‘成年男xing’这种矛盾的描述xing名词怎么会从你嘴里说出来……还有你明明能接受和我目光接触的,可你刚才回答我的时候眼神明显躲闪了一下……”他从桌子上跳下来,上下打量着纪肇渊:“Weller,到底发生了什么?”
“家里有人,怕他毁了我的厨房。”
林昱还没反应过来,纪肇渊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纪肇渊按了电梯,看着数字依序往上蹦,逐渐接近他所在的楼层。
楼道很静,偶尔能看见几个抱着文件匆匆跑过的身影。整栋Barrows大楼亮如白昼,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忙得不可开jiāo。怪不得林昱吃惊,这个时间回家的确太早了,尤其对纪肇渊来说。
Aspie诊断标准之一就是出现明显僵化地固守于特定的、非功能xing的刻板活动和仪式。午饭时间不超过一小时,米饭固定地焖小半碗,还有二十四点准时下班,这些都是纪肇渊的生活常态,可一天之内却被全数打破。
对于普通人来说,生活中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小cha曲,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是纪肇渊不行。准确地说,是很危险,偏离既定轨道的行为都有可能引起Aspie的焦虑qíng绪。
突然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纪肇渊走进冰冷的金属盒子,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亚当医生说,生活中出现无法忍受的混乱时,可以通过逻辑写作重新建立起秩序感。
纪肇渊犹豫两秒,给亚当医生发了一条短信:
【1.我自发xing提前结束工作,动机未明,这令我感到困惑。
2.有一个人说他认为我是否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并不要紧,依据是他脸皮厚且话唠,不会出现冷场qíng况。我心里有很奇怪的无法描述的感受,我不确定原因。我猜想是因为他很无知,可我不能直说,是这种隐瞒让我不舒服的。您说过在他人使用明显的夸赞xing或善意词汇和我jiāo流时,我要保持沉默不能接话。虽然我仍旧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他们说话总是漏dòng百出,但我会遵循医嘱的。】
亚当医生很快就回了过来,他没有解答纪肇渊的问题,只是说:【Weller,你又忘记了。我之前跟你说过,你需要向我描述你所遇到的人,长相、xing格、穿着打扮,越详细越好。】
纪肇渊想了想,打开了他母亲先前发来的一张照片。虽然母亲的请求是一部分原因,但如果不是看到那个晃瞎人眼的笑容,他又怎么会鬼迷心窍地答应让一个未曾谋面的男生住进自己家,更别提还要花费jīng力帮人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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