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我自己的小窝,随便洗了洗,我就一头栽进了chuáng里。晋子楠已经回去了,我知道我今天不肯再跟他去酒店,有点败他的兴,可是没办法,我是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了。
我的chuáng不大,上下两层的学生宿舍chuáng,铁架子,中间撑着木头的chuáng板,上面堆着些杂物。睡觉的时候不能用力翻身,一翻身,就咯吱咯吱的响,chuáng 上铺着不算厚的两chuáng褥子,很旧了。不过我每周都会晒一晒,我不带任何人来我这里,所以,也很gān净。
尽管这chuáng的舒适度,还不如客厅里伸不展腿的小沙发,可我还是喜欢这张chuáng,有纪念意义,而且,既然不舒服,也就不会让我沉迷于睡眠。我很怕睡觉,也很盼着睡觉。
就像今天,迷迷糊糊的睡着,睡着了什么都可以不想,实在是种解脱,可是偏偏又迷迷糊糊的醒来。我知道我没做梦,飘在我脑海里的事qíng不是梦,是我忍不住的回忆,很想很想gān脆不记得,或者没发生过的回忆。可是它们注定跟我一生,如影随形。总会在我最幸福的时候跳出来提醒我,你怎么可能会得到这样幸福的生活?也总是在我痛苦的时候安慰我,你就应该遭到这些,活该的。
外面下雨了。我睡前没关窗,冷风夹着些冷雨点,潜了进来。很冷。
我不得不爬了起来,关了窗,把我堆在上铺的海绵垫拿出来,铺在两层褥子下面,再加盖了一条毯子。
可是仍然冷。
不是褥子不够厚,不是被子不够暖。是我自己不发热。
脚丫是凉的,蜷缩着身子用手暖热了,伸直放回被子里,过不久,又凉了。
我最怕半夜醒来。
每到这个时候,总是盼着,如果有个人睡在我的身边,他的身体很暖很暖,我就可以把我的手脚都搭在他的身上,睡得暖暖和和。
而不是像现在,我只能趴着睡觉,才不会太过注意空着的怀抱。
很空。
连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都是:“空空空空空……”特别空……
手脚无处放的东摸西摸,摸到了手机。忘记关机了。最后一个通话,是晋子楠在楼下打给我,确定我回家了的。
晋子楠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
我很想给他发个短信,撒个娇,说,晋哥,你今天晚上都没有吻我。你很多次都忘记了。
可是也能想到,要么他关机了。要么,说,明天一定补上。
而且,明天他也一定会补上。
可是,他的心不在我身上,几乎半点都没有。哄我的,就像今天晚上,熊哥哄我那两个同行。只不过,因为他们觉得我的人品还可以,大概可以算的上那句“仗义每多屠狗辈”,故而对我稍微真心一点点。
一点点而已吧。我也不确定。
但是现在发短信过去,他会怎么想呢?我猜不到,换成是我,我会觉得鄙视:这小子是不是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于是我关了机,怕自己忍不住,还把电池卸下来,随手丢到角落里去了。
蒙住头,告诉自己,快睡快睡,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梦里,还是我的回忆里?邢照贺走下那辆银灰的车,说,“……怎么了?”
我似乎听到了警察的枪声,对的,警察应该来的,因为……
“喂,小周,睡过头了吗?还是今天放假?九点了噢!”房东的声音。
我猛然惊醒,我都是把手机当闹钟的,昨天把电池卸了,肯定不会再响了,刚才警察的枪声,其实是房东敲门的声音。
“醒了醒了!这就去上班!”我喊道,“谢谢提醒我啊。”
我晕乎乎的坐起来,被子里的脚,还是凉的。
不过,我得去“上班”了。
我有一个假身份证,上面写了个“周小明”的好笑名字,想想看,小学的时候,只要造句,就是小明怎么怎么样,小刚怎么怎么样。我就挺想笑。
周小明同学,是个可怜的孩子,我这么跟房东说的,父母在外地打工,很穷很穷,我又想上学,又没钱,于是就经亲戚介绍,在这里打份工,等存够了钱,就去考大学。
所以,我每天都装个样子出来,每天出去半天工作,再在家呆半天看。如果晚上偶尔没回来,那就是跟同事替换着上夜班。
房东很好骗,不过,我觉得大概也是因为人家没把我当一回事吧。还经常拿我教育他家六岁的女儿,“你看大哥哥多爱学习,家里那么困难,还不忘要学知识。”
于是小丫头经常会拿着她的一年级课本来问我问题。
虽然咱成绩的确不怎么样,可连一年级孩子都哄不过去的话,那也太逊太逊了。
九点半,“周小明”同学洗漱完毕,胡乱吃了点饭,装做要迟到了的样子,冲出了家门。
我也真的有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的,真的。
小动物保护中心的义工。
既然是义工,当然没工资,既然没工资,当然没人管我迟到不迟到,甚至到不到。
这家小动物保护中心,平时是很热闹的。既卖宠物用品,又卖宠物。店主每天还要开车到大街小巷溜达一圈,看有没有遭遗弃的小猫小狗。有就捡回来。养好伤,养好病,再找人领养走。
我平时就去帮小狗洗洗澡,喂喂食,喂喂水,打扫打扫狗笼。偶尔带几只去溜溜。
我和那里的人相处的不是很好,我觉得。
老板,收银的小妹,还有两三个不经常见的义工,他们也是shòu医,有病患,老板给他们打电话才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身边爱八卦的人物总是特别的多。而我只想当个八卦绝缘体,别跟我说八卦,也不要把我当八卦。
他们知道我的名字,“周小明”么。知道我的年龄,但是他们不知道我的老家在哪里,不知道我是不是还在上学,不知道我有什么工作,有什么经济来源。
他们只看到我天天穿着被评为大学生最喜欢的品牌的衣服,每天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着小猫小狗。
焉能不成为八卦?
其实编故事也很容易。哄他们也不难。但是我不想编,我总是在编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哄人,哄我的房东,哄老夏他们。没力气再编一个,我怕我神经错乱了。
于是他们一问,我就抱着小京巴笑,傻傻的笑,笑的特别真诚,特别带有歉意。我就是有故事,可我就是不想说。
他们就对我特别无奈。背地里管我叫,怪人周。我觉得这名字不错哦,很酷。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5
5、羊入虎口 …
第五章 羊入虎口
对了,跟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好朋友。
qiángqiáng。
它是一只京巴。
白色的毛,大约三岁。老板去年捡到它的时候,它的两只眼睛都化脓了,基本上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不知道怎么感染的。过了一两个月,才勉qiáng治好了一只,而另一只估计是永远治不好了。现在那只眼睛还是黑乎乎的一片,像是眼球上蒙了一层黑布。
所有人看到qiángqiáng,都道可怜。可是qiángqiáng是只很坚qiáng的狗。这名字还是我给它起的。
老板当初说,如果双眼都瞎了,只好安乐死了。他很不看好qiángqiáng。
qiángqiáng流làng的时间也不短了,除了眼睛,身上也有很多被猫狗抓咬出来的伤口。而且,浑身都是跳蚤。脏兮兮的,跟本看不出来本色。非常瘦弱,好像风chuī都能倒。
房东不肯让我养宠物,否则我肯定把qiángqiáng带回家去养。因为它到保护中心的第一天,就把所有的公狗咬了一遍。非常凶!
不管打得过的,还是打不过的,qiángqiáng的态度都非常嚣张,从来没见到它的尾巴耷拉下来过。
可是它又很恋人。不管是洗澡,打针,上药,喂药,尽管它不喜欢,可只要你抚摸它的毛,它就会很乖。那样子就好像,只要你不丢弃它,它就什么都能忍受。
现在qiángqiáng还是保护中心的一霸。不管什么动物来了,它都要趾高气扬的走到人家的面前,用那只独眼轻蔑的一瞥。若有反抗,非得咬到它怕。如果体型差距太大,打不过的,它就会叫,一直一直冲着对方叫,直到老板受不了了,把新来的压在地上,让qiángqiáng去蹂躏过新来的肚皮。否则,老板今天晚上就别想睡觉了。
没有人领养qiángqiáng。除了想养而养不了的我。老板也答应了我,qiángqiáng会留到我能养宠物的时候。
我觉得qiángqiáng现在已经算是认主了,对我特别的好,除了我,没人摸过它的肚皮。
不过,今天,qiángqiáng有点蔫,没有主动跑过来,躺下,让我摸它的肚皮。
原来今天有人送来一只迷路的龙猫。丫个身手敏捷的,老板一不注意,它就跑出了笼子,跳到了货架顶上,再也不肯下来了。所以,对于qiángqiáng的挑衅,人家理都没理。
qiángqiáng叫了半天,老板忙,也没管它。
于是,我这一天什么都没gān,就跟qiángqiáng一起,满店的围追堵截那只龙猫。
昨天晚上心里惦惦不忘的事,都丢脑后了。
混到下午,那只龙猫还没被我们俩降服,就被它主人寻来,接走了。
qiángqiáng一脸的愤恨。而我,饿了。准备买点东西吃,然后,回家玩游戏去。谁知一摸兜,才发现,除了几个硬币外,钱包和手机都没带在身上。
怪不得觉得今天很安静,一个电话都没有,当然安静。不过,会找我的,大概也就老夏他们。
拿店里的固定电话,想了半天,想起来了老夏的号码,打过去,“起来了没有?”
老夏那边叹口气,“你问午觉还是什么?这是哪里的电话?”
“公共电话,我手机忘家里了。”
“怪不得晋子楠说找你找不到。”
“他找我有事?”
“来火锅城,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啊?”
“来了就知道了。”
我闷头闷脑的去了。路上想了想叫我去能有什么事,想不到。
到了火锅城,不到五点钟,没几个客人。领班的小帅哥笑眯眯的把流着口水发傻的我领到了昨天吃饭的那个卡座。
我傻了。
只有邢照贺!
我见到他就浑身不自在。扭扭捏捏的坐下来,左顾右盼。
“他们不过来了。”邢照贺点起一支烟,悠悠然的说。
我僵了一下,“不是说要一起吃饭的吗?”
“我跟他们商量过了,从今天以后,你,我就接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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