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注意到,二哥已经早就没有了那飞扬的眉目,他静默到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扒饭。
“二哥,我的菜,给你一点吧。”容华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
他抬眸,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只是光吃白米饭而已,而盘中的菜已经所剩无几。
“不用了——”他的话音刚落,他的碗里已经多了一只大虾。
除了虾,予问还把自己碗里抢到的墨鱼ròu、青菜,一一夹到他碗里。
“不用了,够了。”赵士诚制止,因为同样也几乎只是在吃白米饭的贺毅缓慢地放下了筷子,用无比肃严的眸,盯着他们。
但是予问不管,直到自己碗里的菜分了一半过去,她才停下手,继续淡雅就餐。
“予问,我们回家吧。”贺毅已经完全没有胃口,也笑不出来了。
她瞧也不瞧他,睬也不睬他,继续吃饭。
笑话了,她又不认识他,这里才是她的家!
她的冷漠,让贺毅觉得无法忍受,即使是恨也可以,但是,为什么是被忽略成陌生人一样的漠然?难道,现在的他,真的只能做陌生人?他不甘心!
贺毅不问她的意见了,他只是抬眸,对赵士诚冷冷地笑,“赵医生,我想,我现在要带我老婆回家,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赵士诚僵住。
“两个月前,你拐带失去记忆的予问,这种行为不觉得很不妥?”好歹,现在他贺毅还是宋予问的丈夫,对方这样公然拐带,会不会太不给面子了?
被谴责的赵士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谁是你老婆?”予问终于有反应了,她皱着眉头。
老是说她是他老婆,他不嫌烦,她都听烦了!她又不认识他!
“贺太太,回家吧!”贺毅拿出耐心,放低声音,哄慰她。
“我不走!”予问坚决摇头,她的家在这里,她的未婚夫在这里,她才不这么傻,又跟jian夫跑掉!
她不要再被当成普通朋友,她要取得赵士诚的原谅,和他重新开始!
但是。
“你跟他回家吧。”一道暗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开口。
予问难以置信地抬眸,死死望住赵士诚。
“你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你不能再逃避下去,是时候该重新想起一切,重新生活。”赵士诚淡淡道。
宋家的父母执意不让予问接触到贺毅,但是,他觉得,躲避不是办法。也许现实很残忍,但是,一个人不能一辈子背着空白的记忆过活。
跟着他,她只能继续空白、继续逃避下去,这是他的领悟,也是他的担忧。
以前的宋予问,活得很jīng彩,不该是现在这样,除了诊所,就是窝在家里睡觉而已。
“你别太急进,别过度刺激她,一切都慢慢来,拿出一点耐心,让她自己一点一点想起来。”他jiāo代。
“谢谢。”以为有场硬仗要打的贺毅,松了一口气。
“晚上睡觉的时候,给她开一盏灯,现在病着的她,很怕黑……”他递了一张名片过去,“她有时候很好照顾,有时候挺难照顾,这是我的名片,遇见不懂的地方,打电话问我就可以了。”
贺毅急忙接过他的名片。
“每周三晚上,我爸会来我家替她看诊……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以后可以和我爸约在治疗中心……”都jiāo代完毕,赵士诚站了起来,转身就回诊室,替下午忙碌的问诊做准备。
他没有回头,因此,没有瞧见,那么轻易就被“抛弃”的予问整个人都石化了。
第二十二章
她不想走。
心不甘qíng不愿,感觉整个胸臆很愤慨,但是,最终,予问还是跟他贺毅走了。这两个月里,什么记忆也没有的她,习惯了听从赵士诚的安排。
即使,感觉好象自己是被主人弃下的小猫一般。
“予问,这就是我们的家!”贺毅取出女式拖鞋,体贴替她换上。
予问面无表qíng地环顾四周。
她确实住过这里!几乎才第一眼,她就马上确定。
第一次住进赵士诚的家里时,里面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对她都是陌生的,但是,这里不同,很熟,熟到让她触目心惊。
她缓步向前,双腿好象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带着她步向厨房。
“我怀孕六周了,今天刚检查出来。”
“别人的东西我不贪,但是属于我的东西,到死我都一步不让!”
激动的她。
……
“我也只是刚好在片场听到她讲电话约您先生,所以顺便给您提个醒。”
在厨房一边搅动着白粥,一脸神qíng淡漠地接着电话的她。
……
那是她吗?无论是激动还是冷漠的眼神下,分明藏着不快乐。
予问向前一步。
“妈妈,今天早上吃什么?”有个好熟悉的小女孩清脆的声音。
厨房里的那道幻影转过身来,原本漠然的表qíng,化为柔和以及淡淡的幸福。
头,有点痛。
她转过身来,贺毅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两个人,眼对着眼。
……
“贺太太,现在好象是16号凌晨了吧?”
“我记得,协议里好象提过,如遇人为因素,‘工期’顺延!”
那道幻影,挑高了眉,隐藏住内心的荒芜,纤长十指贴上他的颊侧。
紧接着两道(赤)luǒ的身体,一个倔然,一个泄愤,粗鲁纵qíng、疯狂纠缠。
……
予问按住自己的头,她告诉自已,这是幻影。
就好象她刚住进赵士诚的家时,很多很多的幻影在眼前飘忽个不停。
现在也是!
她拒绝相信,这一幕,曾经都真实发生过。
但是,这脑海深处浮出来的一幕幕,让她觉得烦躁。
“我们到里面吧!”
他想牵她的手,但是,被她冷冷格开。
她不喜欢别人动手动脚。
贺毅也没生气,确定她有跟着,他走在前头,打开卧室,“这是以前你和……”怕因为急进会太刺激到她,瑞瑞两字,贺毅硬生生打住,“你以前的卧室。”
予问站在门口。
熟,真的熟。
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摆设,熟到仿佛她闭着眼晴都能知道它们的位置。
她迈进来,打开衣橱,这个动作,她做得如此理所当然,自在到仿佛做过千百回。
衣橱里,都是她的衣服,浅色的无领套装、白色的紧身衬衣、黑色的短裙。
抚着一条熨烫得很工整的深灰色裤子,一句话,在她的唇畔脱口而出:“好丑,我不喜欢穿西装裤——”
贺毅愣了一下,仔细想了十几秒,“每次开会,你都会穿西装裤。”比男人还要gān练,还要威风凛凛。
她没说什么,只是,拉开衣橱下的抽屉,里面有几条贺毅从来没见过的连衣裙。
她也愣了一下,自己也意料不到,只是凭着直觉而已,居然这里面真的压积着几件连衣裙,这些衣服的款式简洁、轻巧而又清新,根本不象她的风格。
“看其他人穿这种衣服,总是好羡慕,但是,自己买了也不敢穿。”她的一双眸,依然缺乏qíng绪的波动,只是很平淡的阐述事实。
她不记得以前的自己是怎样的女人,但是,她可以肯定,自己这副T恤加牛仔裤的简单打扮,以前的自己,一定不敢出门。
贺毅怔然。
如果有人告诉他,贺太太会偷藏淑女型的连衣裙,一直想穿却不敢穿,他会笑得抽筋,大骂对方脑残,想象过度,但是,现在,是贺太太亲口告诉他。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也没什么了不起吗!”宋予问关上衣橱,神色依然镇定,“好吧,我愿意接受,我曾经是住在这里,我们曾经同居过!”
“不是同居,我们是夫妻!”贺毅再次声明,“我们结婚已经快满六年!”
结婚已经快满六年?
予问把自己的左手大拇指伸出来,在他面前,外弯90度。
“你——学学看!”她命令。
贺毅看傻眼了,他也伸出自己左手大拇指,但是,怎么弯也弯不起来。
“瑞瑞的手指就跟你一样笨,怎么学也学不起来!”有时候还越学越生气。
又一句话,脱口而出。
她愣了一下。
谁是瑞瑞?
“你怎么办到的?”贺毅觉得很惊奇。
遗传!
这两个月,在赵士诚家中,她白天闲着无聊,发现自己的大拇指异于常人的柔软,于是,在和妈妈打电话时,才知道她遗传了父亲。
宋家很多人都是这样。
“所以,你如何让我相信,我们结过婚?”她嗤之以鼻。
她不轻易让人知道这个秘密,因为,她认为这也是一种生理畸型。但是,如果是夫妻的话,不是应该没有秘密?六年的时间,他都没有仔细研究过她的身体构造?六年的时间,他都没有去融入她的家族,了解这种遗传?如果是这样,那么婚姻六年,他做什么去了?
所以,想诓她,简直做梦!
贺毅被梗得几乎无语,他该怎么证实他们是夫妻?恐怕,他就算现在找再多的人证,她也当他是诈骗集团吧?!
对了,结婚证!
他跳起来,急忙去找。
但是,翻箱倒柜,找了一圈以后,无奈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红本被自己丢在哪里了。
泄了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是个不合格的丈夫。
“我会改。”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个保证。
她依然是一副不太信的神qíng。
“贺太太,从今天开始,你依靠我吧。”贺毅没有被她的冷淡冻着,用一种很认真的态度:“有一次我们吵架,我问你偶尔靠一下男人是不是会死,你能不能让我们男人有一点点的存在感?你说,你去靠谁?我吗?当时我被你讽刺得完全无语,也很沮丧——”
她挑了一下眉。
有意思,原来他们曾经关系这么差劲。
不顾她的抗拒,他握住她的手:“贺太太,你以后‘靠’我吧!也许,我还是不成熟,也许我还是有很多缺点,会常常幼稚,但是,我会努力成长成你要的样子,直到你安心‘靠’向我。”瑞瑞没有,他们的世界都塌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他是男人,他不能沉浸在伤痛中无法自拔,他能做的,只有振作起来,为她支起另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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