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许林乐在那里争来争去,林素指着我们身边的一棵大树树冠说:“你们别争了,看那。”
——原来那一闪而过的小闪光,既不是流星也不是萤火虫,而是夏日里不知名的小飞虫,被从下往上的灯光一照,折she出来的亮光。
许林乐指着那些小虫子愤愤的说:“它们太可恶了,怎么能冒充流星呢!”
而我则心里有些微微失望。我想起小的时候,我和顾白住的小区里就能看到萤火虫。夏天的时候,那些小小的虫子提着小小的灯笼在糙丛里花朵间飞来飞去,让这夏日变得像童话一样不真实。
有一年顾白还捉了好多萤火虫装在小盒子里,然后拉着我坐在他的小chuáng上,把蚊帐放下来,然后把所有的萤火虫都放出来。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悬空浮在宇宙中一样,四周是环绕我飞的小星球。
可是长大之后,萤火虫越来越少见了,这几年几乎绝迹。而有萤火虫的夏天,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临走的最后一天,我们去了含鄱岭“一睹红日出鄱湖”的壮景。顾白说,来的第一天看日落,要走的最后一天看日出,也算“前后呼应”。
那天我们爬到含鄱岭顶上的时候,天还未亮,只能依稀辨别模糊的人影,一群观日出的游客扰了还在睡梦中的庐山,一弯细月寂寥的挂在天边。
我们四个找了个视野开阔的最佳点,面向东方坐等日出。
虽是夏日,可是清晨的庐山顶上冷极了。我们出发时忘记考虑温度,都穿着单衣,如今一静下来,风一chuī,冷的瑟瑟。
为了取暖,我们四个人坐在一起互相依靠着取暖。我和林素在中间,顾白和许林乐在我们两边,把两边的风都给挡了。
我们来的太早了,还要等上好几个小时。闪烁的星光下昆虫有节奏的鸣叫,远处传来游客们笑闹的声音,伴随着阵阵林涛声,庐山的清晨显得如此宁静。
许林乐、顾白和林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我因为冷,环抱着林素,后背偎在许林乐的怀里,把自己缩的小小的。昨晚我很晚才睡,此刻又冷又困,在迷迷糊糊中竟然又睡了过去。睡梦中有大群大群的飞鸟,有孤单的行走,有初来那日在路边等车时,顾白讲的那个“很huáng很bào力”的冷笑话,有某个迷路的晚上,许林乐在我身后装鬼吓我的呼吸声,有院子口花树下林素比花娇艳的笑颜,有梧桐树摇晃发出的沙沙声,有顾白看向林素时偶尔流露出的宛转眼神,有我的嫉妒我的醋意我的自卑我的软弱我的寒冷……
我是被一阵巨大的欢呼声惊醒的,我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是许林乐的眼神。
他似乎望了我很久,看到我醒来,有微微的不自然,但是转瞬即逝,我想应该是我眼花了。
顾白和林素已经走到前方去以便更清楚的看清日出的每一个变化,而我还是偎在许林乐怀里,害得他没有办法动弹。
我匆忙的站起身,可是这时候,整个世界已经金光万丈了。我期待了很久很久的那轮红日,在我闭目恍神的几分钟里从云海天际腾空而起,完成了它美丽的蜕变。
我只是走开了一下下,恍神了一下下,可是时光已经抛下我,走开了很久很久。
我觉得有些失望,可是同样没看到日出的许林乐却大剌剌的笑着说:“瓜女人,gān嘛不开心呢?日出每天都有,而且每天都是新的呀。”
我闭上眼睛不说话,在含鄱岭之巅深呼吸。清冽的山风把我的发丝chuī了起来,从我手臂指fèng间悄无声息的滑过去。我觉得自己轻盈的像只鸟一样,那一刻好像身批五彩羽翼,身心自由的飞翔在婴儿蓝的天空中。
许林乐怎么会明白呢?日出每一天都有,可是有顾白的日出,可能只有这么一个了。我多么想和他一起见证那一刻的美丽。
可是结果呢?和他见证2002年夏日日出壮丽的女生叫林素,不是骆撩撩。
不是骆撩撩。
我站在顾白和林素的身后,离他们不足五米的距离,望着他们的肩并肩的背影。阳光照在顾白的背上,有微风chuī过,而我的眼神却很悲伤。
后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一幕都像一幅照片一样定格在那,作为我整个初中全部记忆的ENDING。
我想顾白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当时是用怎么样的眼神望着他的,就好像我不知道,当时的许林乐是用怎样的眼神望着那时的我的。
很久很久之后,我笑着问许林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或者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被绝世无双的骆撩撩征服了的呢?”
我的语气有那么一点不正经,有玩笑的意思,可是许林乐的表qíng却是那么认真那么严肃甚至有点忧伤。他说:“骆撩撩,你记得初三那年我们在庐山看的那次日出吗?你那天因为睡着了没有看到,你看起来很失望……后来你站在那里望着顾白的背影,你的表qíng看起来很平静,可是眼神却那么忧伤,忧伤的像……像红烧ròu死的那天晚上的眼神一样。我那时有个错觉,好像轻轻一碰你,你就会像《蜀山传》里的张柏芝一样碎裂成无数个碎片。所以我不敢动,我站在你的身后看着你。后来我想,那应该就是喜欢了——有一个人能牵动你的悲喜,你会为她的欢喜而欢喜,为她的悲伤而悲伤,我想,那应该就是喜欢了。
骆撩撩,我想,我大概是从那次起确定自己是喜欢你的。”
——有一个人能牵动你的悲喜,你会为她的欢喜而欢喜,为她的悲伤而悲伤,我想,那应该就是喜欢了。
骆撩撩,我想,我大概是从那次起确定自己是喜欢你的。”
半夏锦年 第四章
顾白去上省中的那天我没有去送他。前一天晚上我已经和他说了再见,我还送给他一个苹果,祝他一路平安。我想这就可以了吧。
我还在昏暗的楼道里乘机抱了抱顾白,吃了下他的豆腐。我当时的借口是:“这一别估计要到放假才能见了,先把你‘qiáng抱’了再说,免得以后有人抢先。”
顾白拍拍我的头,笑我傻。
我说:“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暑假睡惯了懒觉,我肯定爬不起来,你自己保重,一路顺风。”
其实我说的都是借口,顾白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失眠,我又怎么会爬不起来呢?我不想去送顾白只是怕自己会在车站没出息的哭出来。我已经够丑了,哭起来更是丑的惊天动地丑的地动山摇,我不想在顾白的记忆里我最后的样子是一张那么丑的哭脸。
楼道里的灯光多好呀,昏暗的橘huáng色,温暖又带有回忆的味道,谁的脸看起来都格外温柔美丽。
顾白拖着行李离开他住了十五年的家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刷牙,满嘴白色的泡沫。新换的黑人牙膏可辣了,辣的我满脸眼泪鼻涕。
我想起顾白走的前前前一天晚上,我们坐在楼顶的天台上聊天。我们说到一个共同喜欢的女明星,她以前是一只丑小鸭,可是随着时光的打磨变得越发耀眼美丽。
我当时正在兴头上,不由有些得意忘形又有点小小期待的说:“我骆撩撩也会长大,眼睛会变大变凹,鼻子会变挺变高,皮肤会白变好,胸部会变大屁股会变翘腿会变长,留一头海藻一样的长卷发,穿露肩的华丽衣裙,在人群里变成让人惊艳的女人……”
我一边chuī啊chuī,一边偷偷望着顾白。我说了那么多,可是他只是故作惊讶的样子。我不知道他这样的反应,和许林乐一定会嘲笑说,要我别做白日梦了的反应相比,到底算好还是不好。
为什么他们都不能稍微想象一下呢?为什么他们都不能小小期待一下,相信我骆撩撩会变美变好呢?
想到这些,我的眼泪就流的更凶。我知道我哭的比猪还丑,可是又怎么样呢,我的顾白已经走了,我哭的再丑他也不会看见了。
——再见了,顾白,我亲爱的顾白。
对面楼养的灰色鸽群咕咕叫着扑拉拉的冲上云霄,嘹亮的鸽哨划过清远的天空。一轮红日从东方的楼宇之中探出鲜红的笑脸,新的一天,新的生活,拉开了它新的序幕。
许林乐在看到分班名单上我和他紧紧相依靠的名字时,笑的很欠扁的对我说:“这是宿命,骆撩撩,这是你的,也是我的宿命!”
我非常轻蔑的看了许林乐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去找新教室了。虽然表面上是这样,但其实说真的,我是很高兴和许林乐分在一个班的,很高兴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有许林乐这样一个熟悉的人存在。不过这些是不能让许林乐知道的,不然他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
我对崭新的高中生活,对未知的班集体,其实多少是有些恐惧的。好不容易结束初中的噩梦,我很怕高中是另外一场噩梦的开始。不过开学一个星期后我就知道之前的顾虑是多余的。
我的新同学们在对我脸上的胎记在最初时投来几道异样的眼神之后并没有了下文。虽然没有人特别热络的靠过来要和我做朋友,但也不至于让我再次陷入无人搭理的窘境。现在想来初中时,若不是我开学第一天就表现的那么凶悍的话,我的初中生活也不会那么悲惨。
没人知道在我跨进高中校门的前一天夜里,我是多么虔诚的希望自己能有三年风平làng静的高中生活——几个新朋友,一段静好的时光,如此而已。那时我对新生活的希冀里,完全没有一号叫“卫衫嘉”的人物存在。换言之,会认识卫衫嘉这样的混混美少年,并不在我预料。
我是在学校后面的那条堕落街初遇卫衫嘉的。
市一中后面有一条全市闻名的“堕落街”,小酒吧和灯光暧昧的美容院、按摩院依街林立,无证经营的小吃摊像长龙一样排了一长溜。
那天我经过堕落街的时候,有一个穿花衬衫的男生从小酒馆里奔出来,狠狠撞了我一下,一手扶着墙在那里猛吐。
因为我爸爸的关系,我对所有酗酒人士都非常厌恶,更何况这位仁兄还有非常恶劣的穿衣品位——这位把一件万紫千红的大花衬衫穿出了火树银花的拉风感觉的同学,就是大名鼎鼎的卫衫嘉。
当然,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叫卫衫嘉。我只是厌恶的看他一眼,揉揉肩,继续走自己的路。
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我回过头去,对上一双醉醺醺的眼,一张涨成猪肝色的脸,一件大花衬衫——又是他!
卫衫嘉愣愣的瞪了我许久,然后很大声的说:“靠,怎么会有人长得像你那么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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