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锦年_微酸袅袅【完结】(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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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不知道许林乐居然会弹钢琴。到底还有多少关于许林乐的事qíng,是我所不知道的呢?

  我慢吞吞的在许林乐身边坐下,然后伸出手,乱按着琴键破坏他完美流畅的曲子,然后傻傻的咯咯咯咯的笑。

  许林乐也不管我,自顾自的弹着《致爱丽思》。

  我终于安静下来,我背过身去坐在许林乐的身边,他弹着琴面向窗口的方向,我望着屋子里群魔乱舞的一群人。他们大多是考艺术的,高考的压力比我和许林乐轻了很多,又是特别会玩爱玩的人,即使在一个并不好玩的空间也能尽qíng的笑啊闹啊,气氛热烈的好像可以把屋顶掀翻。

  可是那一刻,我的心却静极了,所有神经末梢的感觉都变得极为灵敏。许林乐弹奏出来的每一个音符,在经过我的时候,都会轻轻的,轻轻的,碰一碰我的心。

  那天晚上我和许林乐一起回家的时候,有一架飞机闪烁着灯光从我们头顶上的天空中飞过。

  我每次看到飞机、车站之类的东西都会想到别离,心里就沉一沉,然后很快忘记。我尽量不去触碰那些会让我不愉快的qíng绪。

  所以我笑嘻嘻的指着那架飞机很抒qíng的大声说:“啊,飞机呀,你又带走了谁的思念?”

  许林乐忽然问我道:“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会想我吗?”

  我愣了一下,手指还可笑的指着飞机消失的方向,傻傻的说:“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笑了一下,像是安慰心里那个忽然惴惴不安的自己说,“你怎么会走呢?许林乐会永远陪骆撩撩玩的呀,许林乐会和骆撩撩láng狈为jian到头发牙齿都掉光呀。他怎么会走呢?他要走去哪里呢?”

  许林乐眼神悠长,里面有很多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他意味深长的说:“撩撩,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呀。”

  我把手放下来,我低着头,我皱着眉头,我心里忽然觉得很不舒服,刚才还很高兴的qíng绪忽然起了褶子,怎么抚也抚不平。

  我咬着嘴唇看一眼许林乐,然后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许林乐忽然笑的很得意的拍拍我的头,那样子好像我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女孩。

  “开玩笑啦,撩撩你还真信。”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很委屈。我再也不想理许林乐,我闷着不说话一个人往前走,委屈的一个人往前走。

  ——许林乐,你怎么会走呢?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从我身边消失掉。

  那个玩笑让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qíng:谁都可以消失,谁都可以从骆撩撩身边走开的,可是唯独许林乐你,不可以。

  唯独你不可以。

  如果有一天你消失了,有一天你从骆撩撩身边走开了,她一定会非常非常难过,她确定。

  因为,刚才,她光想了想这个可能,就难过的要立刻哭出来了。

  许林乐,在那之前,我从来也不知道,原来我那么依恋你。你的存在已经和我的身体血ròu相连,你的离开必定伤我的筋动我的骨,必定鲜血淋淋,痛彻心扉。

  可是就像许林乐说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当人越长越大,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际遇和选择,分离,真的在所难免。

  别的不说,至少高考之后的分离就近的在指间,无法改变。

  虽然我和许林乐的高考志愿书是互相COPY的,可是我比许林乐少考了五分——只一道数学选择题的五分,让我和许林乐在接下来的四年里再也不能像初中高中时那样在一起形影不离的瞎玩闹了。只不过五分的差距,把许林乐送到了北方那所最好的学府,把我丢到了南方沿海的一座陌生的城市。

  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和许林乐在烈日当头的正午,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许林乐小心翼翼的跟在我的身后,后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走不动了,还是看着我的背影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怨念,他拽拽我的衣角小声的问:“撩撩,要不我不去B大了,我和你一起去厦门好不好?”

  我起先是低着头不说话,在许林乐开始紧张的手心出汗的时候我飞快的抬起头用力瞪他大声说:“好个头啦,我的那个学校和你的那个学校档次差了好几个呀,我怎么能做那种阻碍你飞huáng腾达的人呢?以后如果你混的不好了,我岂不是要背这个大黑锅,一辈子都要对你负责?我还指望着你好好奋斗,然后苟富贵不相忘呢。”

  顿了顿,我又说:“也许这样也好,让我可以试试过没有许林乐的生活,没有你在旁边陪我的时候,没有你给我勇气的时候,哭的时候再也没有办法随时都找到一个肩膀的时候,也许我可以变得更qiáng大一些。而且,在新的环境,我们都会遇到新的人新的朋友,对吧?”

  “所以许林乐,你快走吧快走吧,不要阻止我艳遇!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骆撩撩了,现在我是美人撩乱的骆‘撩撩’呀。”

  ——彼时,我脸上的胎记印子虽然变浅,但依然存在,可是我已经不是三年之前那个自卑到骨子里,骄傲在皮肤上,执扭的让我自己都讨厌的骆撩撩了。我知道自己不丑,我知道自己的笑容温和又闪亮,我知道自己有一个很多人都没有的好灵魂——我有什么好自卑呢?我未出生的时候上帝偷偷亲了我一下,留下一个印记,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事qíng,对吧?

  许林乐没有说话,他笑笑的看着我,眼里好像有一点点放心,有一点点释然,但是还有一点点悲伤和一点点失望。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头,他说:“撩撩,你有点长大了。”

  我皱皱鼻子,然后歪着头笑,笑的像一个受人疼爱的,小小的,小小的小女孩。

  许林乐忽然神qíng猥琐的左右四顾了一下,然后身体探过围栏,折了一枝粉色的花朵,别在我的鬓角。

  我怔在那里,抬眼望着许林乐认真为我别花的样子,看他专注的神qíng和温柔的手指,忽然心跳的不能自制。

  许林乐用手机给我拍了一张那时的照片。一个穿白色棉布衬衣蓝灰色牛仔背带半身裙的女生,鬓角别一朵艳丽的粉色花朵,在七月明亮的让人无法直视的阳光下咬着嘴唇眯着眼睛笑,一点点傻气一点点娇憨,还有一点点羞涩。

  这张照片许林乐一直一直都未从手机里删除掉。

  2007年,当杨二车娜姆把这个戴花女人的造型炒的轰轰烈烈的时候,任谁看到我当初的这张照片都要赞叹一下我十八岁那年敏锐的时尚触觉。而我,望着照片上明眸皓齿青chūn无敌的自己,想起的却是许林乐当时拍照时柔软的眼神,他低头查看照片时嘴角扬起的笑容——那么那么gān净的笑容,好像在夏天最炎热的时候,忽然chuī过来一阵凉慡的风,让人一下子愉快清明起来。

  当许林乐在夏日阳光下清凉的yīn影里对我微笑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我只记得那种温暖而心跳的感觉,像蜜一样甜。

  可是那时,迟钝的我,自以为明白爱qíng真相的骆撩撩,仍以为那只是和友qíng相关的心qíng。

  顾白考上一所医科大学,七年本硕连读的那种,光听听就知道他会有一个多么光鲜美好的安稳人生。而林素则不负众望的考上了中央美院。高考完之后我们再见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尴尬。我去接她,在车站自然的拥抱。

  林素还恶作剧式的在我耳边轻声说:“骆撩撩,我还是没有办法不喜欢你,你小心一点。”

  我瞥她一眼,得意洋洋的用很贱的语气说:“我知道。不喜欢我,那确实好难的。”

  然后我们两个人就像小疯子一样的笑。

  我最喜欢林素的一点就是她永远不畏惧伤害。像诗里写的那样,她用力的爱,就像不曾受过一次伤一样;她大声歌唱,像没有任何人聆听一样;她认真生活,像今天是末日一样。

  林素身上有一种决绝的气味,我总是相信没有什么可以打垮她,没有什么可以遮掩住她灿烂明亮到爆棚的笑容。

  顾白离开的那天是huáng昏,我和林素一起送他去车站,一人走在他左边,一人走在他右边,说说笑笑的。我们三个就那么舒服的走着,气氛一点也不伤心一点也不尴尬,相反,我觉得内心很宁静。

  路两边是粗壮高大的梧桐树,那是我和顾白无数次上学时要走的一条路,huáng昏时分居民楼里的人家陆续亮起了灯,空气里有了烟火的气息。快要落下去的阳光软的浅的似乎只剩一个影子,晕开在叶子间。

  许林乐进站前望着林素,终于再也藏不住眼神里的留恋。他似乎犹豫好久,生怕林素生气,但仍是小心翼翼的问:“有一天,有一天当你能喜欢男生的时候,你可不可以第一个告诉我?”

  林素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点头,说:“好啊,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顾白低下头,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其他的qíng绪了。他和我还有林素挥挥手告别,然后头也不回的进站,很快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我问林素:“你会喜欢顾白吗?有这个可能吗?”

  林素拉着我的手穿越人群,就好像她忽然出现的那个圣诞节晚上,她拉着我逆着人流在人群中穿梭一样。她回头望我,嘴角含笑着说:“你会吃醋吗?是吃我的,还是顾白的醋呢?”

  我被林素问的有些惊慌,直愣愣的望着她不知作何反应。林素笑的开心的拉着我继续往外走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是逗我玩呢。

  我想,他们如果有一天真的在一起了,我一定是开心还来不及呢,我一定不会吃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醋。

  一个是我整个少女时代心心念念的少年,一个是我一直梦想成为的女生的模样——两个都是我喜欢的人,我真心诚意希望他们能一起幸福。

  我是最晚一个走的,送完了顾白我又送了林素上火车,可是我没有去送许林乐。

  后来许林乐打电话骂我真无qíng,他说他在车站等我等了很久,差点就赖在月台上不走了,被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催了好几次。

  他说:“骆撩撩,你就不想见我最后一面吗?”

  我笑嘻嘻的没心没肺的说:“我不要,你有很好看吗?我gān嘛要见你最后一面?”其实我只是怕我会在火车站哭的很丑所以才不去送许林乐的。顾白走的时候有林素在我身边我可以不哭,林素走的时候有许林乐在我身边我也可以不哭,可是许林乐走的时候,火车把许林乐带走之后,整个月台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得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家,我一定会没出息的走一路哭一路。

  我本来就够丑了,我哭起来一定更丑,所以我不要去送许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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