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那时候大概七八岁吧,有一次许林乐爸爸带他去拜访一位叔叔,他就和那位叔叔的儿子在附近的小公园玩。许林乐孩记得那位叔叔的儿子小名叫八宝,是那种从小就被爷爷奶奶宠坏的小皇帝,仗着比许林乐大一年,长得又比许林乐高大qiáng壮,像《机器猫》里总是欺负大雄的技安一样总是欺负人。那时的许林乐没出息的敢怒不敢言。
八宝当时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奥特曼的玩具,他总是把自己当作奥特曼,要别人当超shòu让他打。他还说整个小区只有他有奥特曼的玩具,所以只有他可以当奥特曼,其他只能是超shòu。
其实许林乐还有其他小朋友一点也不想和他玩,可是没有办法。
那天八宝像往常那样让许林乐扮作超shòu,他把心爱的奥特曼玩具放在旁边的长椅上,然后自己在那里摆奥特曼变身的造型。
据许林乐回忆说,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他看着我一路哭着从远处走来,然后看也没看就在放了奥特曼的长椅上坐下。
等八宝大叫着跑过去的时候,奥特曼的头已经被我坐掉了。
许林乐说,你当时那一坐真是“大快人心”,你当时那一坐“坐出了我对你深深的崇拜”。
可是那时哭的昏天暗地的骆撩撩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一个小胖子怒发冲冠凶神恶煞的扑过来,她想也没想就捡起地上的大石头扔了过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许林乐也不太记得了,反正他记得印象最深的就是我那功力深厚的,坐出了他对我长久崇拜的“巨坐”,还有我当时像huáng继光堵枪眼,董存瑞炸碉堡一样英勇的丢石块形象,长久的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不散。
“你不会认错人了吧?”对于许林乐说的这些我不太记得了。我小时候哭的时候比笑的时候多,用石块丢过的人比我踩死的蟑螂多。
“不是你还有谁?你那么有特点……我第一天见你就把你认出来了。”许林乐说得微微得意。也许那对许林乐来说是他童年时的一段奇遇,可是对我骆撩撩来说,只是生活里一个很普通的经历。我哭,那很有可能是刚被我爸揍完,“不畏恶势力”的举起石块就砸,那也只是我的求生本能。
我曾经很希望我有困难的时候,有一个人能挥着翅膀出现帮我解决所有难题;我曾经很希望当我想哭的时候想撒娇的时候,有一个人会对我张开怀抱;我曾经很希望当我被我爸爸揍的万紫千红的时候,有一个人能一脚把我爸爸踢到西伯利亚去。——可是这样的特殊qíng况实在太少太少了。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去应战。这和我的勇敢,和我的正义感,通通没有任何关系。
“骆撩撩,你一定不相信这世界有多么小。”许林乐嘿嘿笑的特别得意的说,“你知道吗?我后来又遇上了八宝。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讨厌,老是欺负比他弱小的人。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很qiáng大了,为了替其他同学‘讨回公道’,也为了证明我已经和过去的自己彻底不一样了,我就,把他揍了一顿!”
我眼睛瞪的像灯泡一样大,要不是因为疼,估计嘴边也会张成O型:“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才被原来的学校劝退的吧?”
许林乐忽然扭捏起来,不好意思起来,像个小媳妇一样的点点头。
我沉默了,为许林乐的幼稚行为深深的沉默了。不过再想想,如果他不那么幼稚的话,我们也没有机会再遇到吧。对他而言也许没有什么,但是对于我来说,可能就意味着我要一直一直孤单的生活下去了吧。
以前没怎么觉得许林乐对我有多重要,以前没注意到许林乐给我的生活带来的改变,可是当我渐渐习惯生活里有许林乐之后,我只要一想到如果没有许林乐,学校里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话——这些我以前已经习惯的生活,我现在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万分可怕和寒冷。
原来人真的是会被惯坏的,幸福的口袋是会被撑大的。
我抬头望着无尽的星空。星星一闪一闪,像细碎的钻石又像小朵小朵的火花,溅起你的或者我的,他的或者她的旧电影。
“那么,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和我做朋友的咯?”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么平静那么温柔,我可能之前从来都没有那么温柔的和许林乐说过话吧。
许林乐有点小心翼翼的慢吞吞的回答说:“有那么一点这个原因啦……你不会生气吧?”
我不说话,我就是不说话,我很长一段时间不说话,我要让许林乐忐忑不安死,我要他“饱受心灵的折磨”!
在最后的最后,我拍拍肚子大声说:“许林乐我饿啦~”然后我扭过头去,送给许林乐一个倾国倾城的笑脸。
半夏锦年 第三章
初三,实在有点乏善可陈。大概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我爸爸喝醉的时候比以前少了些,也很久没有找我练习拳击了,我的身上也很久没有出现伤痕了——别误会,我说这话的意思,当然不是怀念那段催人泪下的皮ròu生涯。
也许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便渐渐忘了我初入学时的bào力事件,也许是因为许林乐打破了我被孤立的僵局,也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慢慢长大,不再幼稚的局限在谁的美貌与丑陋上了吧,和我说话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谁也想不到的是,除许林乐之外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不是顾白,竟然是林素——那个开学第一天就被我抓破脸的小美人。
虽然我和林素过去有梁子,但是抱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我得诚实的说,林素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聪明漂亮,能歌善舞,有一点点的娇气和傲气——如果我出生在那样的家庭,被那样宠爱着长大,有那么漂亮的外表和不逊色外表的头脑,我想我会更娇气更傲气吧。
在过去的两年里,我在班里几乎就是一个透明人,没有人看得到我,而我亦没有什么值得被人注意的骄傲。而林素就像我的反义词那样存在着,光芒万丈的站在与我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的舞台中央。所有的灯光师一定都被她收买了吧,所以所有的追灯都落在她的身上。
事别两年之后,林素第一次主动开口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没出息的简直受宠若惊。
事qíng的起因只是一只流làng的小狗。
那时候是深秋,窗外的景色一天比一天萧瑟,校园里的梧桐树大批大批的掉叶子,像头发稀薄掉光了牙齿风烛残年的老人。
我做值日的时候在垃圾堆旁捡到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狗。它只有我的一只手掌大小,看起来蠢极了,对这个世界还完全懵懂,四条小短腿走起路来颤颤微微的。
我一看就喜欢,把它抱到怀里,它仰起头看我,轻轻的呜呜唤两声,然后埋下脑袋闭起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我抱着小狗回教室的路上,迎面碰上林素和顾白。好像快五十年校庆了吧,林素和顾白是主持人,最近他们常在一起对词讨论事qíng什么的,我都很久没见顾白和他说话了。
我像往常那样“选择xing失明”,“目中无人”的往前走,经过林素和顾白身边的时候,顾白看了我一眼,而林素则轻轻的“呀”了一声,然后说:“好可爱呀,你的吗?”
虽然林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还是托了小狗的福,可是我觉得那对她来说真的是生命中的一大突破——我可是曾经谋杀过她美貌的杀手啊。
我站在原地,看着林素逗弄着我怀里的小狗,迟疑了很久才回答说:“是呀。”
“叫什么?”
“……红烧ròu……”我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我已经很久没吃过红烧ròu了,林素突然这么一问,我抱着ròu团团的小狗就想到了“红烧ròu”……
林素居然说:“好可爱的名字呀。”
我腿一软差点滑倒。我猜林素大概和许林乐一样都是火星来的,所以审美才异于常人。
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我抱着小狗想到红烧ròu时还一边在吞口水,还会不会说这个名字可爱。
因为红烧ròu的关系,我和林素有了一点点往来;而因为顾白和林素是好朋友的关系,我和她的关系又密切了些。林素常常带些狗饼gān。狗玩具给我,还教我怎么把红烧ròu养的白白壮壮的。
我听顾白说林素从小就特别喜欢狗,家里还有只纯种的苏格兰牧羊犬,样子非常威武好看。
我躺在糙地上,把红烧ròu放在我脖子上,提起它的前爪和它四目相对——红烧ròu已经比我见它的时候长胖了不少,可是模样还是一样蠢,看起来智商好低。
其实狗和人一样的,生出来就被决定了命运。像我和林素,一个生来就是公主,一个生来就是杂糙;而我的红烧ròu和林素的苏格兰牧羊犬,也是云泥之别。
顾白说林素的狗吃的都是进口狗粮,每顿都有ròu吃,每天都有佣人给它洗澡。梳毛,照料的比人都好。而我的红烧ròu呢?我至今看不出它是什么品种的——林素估计说是博美。京巴还有土狗的复杂串种。我自己都常常吃不饱,红烧ròu一个星期能吃的上一顿ròu汤拌饭就算生活质量有所改善了。
不过神奇的是,尽管是这样,红烧ròu还是一天比一天qiáng壮健康起来。连许林乐都说红烧ròu的屁股好像越来越大,腿好像越来越短了。
我觉得我的生活好像要从黑暗里走出来了。就好像黑夜之后就是黎明,穿过隧道之后就是另一番风景,我觉得我的悲惨人生就要转弯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你看我原来只有顾白一个朋友,可是现在认识了许林乐,后来林素和我说话了,我又有了红烧ròu,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孤单了,幸福口袋好像不再是空的,轻轻拍一拍,口袋里的东西会碰撞着发出丁丁咚咚的声音。
可是就在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开始对我微笑的时候,生活又给我重重一击——其实我不能让生活背这黑锅,给我这重重一击的不是生活,而是我的爸爸。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的时候,红烧ròu没有像往常那样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迎接我。而我的爸爸则鞋子都没脱的躺在chuáng上,浑身都是酒臭。
红烧ròu又乖又蠢,它一般是不会乱跑的,我心里有不安的感觉。我第一次敢在我爸爸睡觉的时候去把他叫醒,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问他:“爸爸,我的小狗呢?”
可是我怎么都叫不醒他,什么都问不出来。
我在玄关处发现了血迹和红烧ròu的毛。它一定是受伤了。它现在在哪里呢?它那么笨,万一被人抓走怎么办?找不到回来的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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