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伊兰揽住了女兵单薄的肩,心口像被堵住般窒闷。“不,安姬,你不会这样。”
安姬抽了下鼻子,勉qiáng挤出笑脸。“对不起,影响了长官的心qíng,请继续写信吧,我只是想说长官刚才的笑容很美,看的人都会觉得幸福。”
女兵带着凄惶和伤感仓促的跑开,林伊兰望着瘦弱的背影,对着信纸呆了半晌,再写不出一个字。
没有阳光的街道yīn冷cháo湿,街边的流莺对所有路过的男人抛媚眼,十三四岁的雏jì抹着劣质的胭脂,瘦削的伙计在店铺门口招揽生意,脸上带着疲倦的青huáng,林伊兰停下来买了一瓶酒,沿着街后的小巷走进了贫民区。
三三两两的闲汉追随着打量,戏弄的口哨不断,走过的时候总会听到一两句暧昧的亵语,但并没有接近的意图。走近熟悉的屋子,野鸭在篱边翻找着食物碎屑,见到她一摇一摆的迎上来,林伊兰不自觉的抿唇,心底有一丝欢悦。
门仅是虚掩,她随手将酒放在矮柜上,进里间正要呼唤,唇突然僵住了,身体一瞬间冰冷。
菲戈确实在,但屋里并不是仅有他一人,还有一个年轻妖媚的女人,半褪衣裙露出白嫩丰满的胸脯,紧紧攀在他身上,水藻般的长发披散,脸颊泛着动qíng的红晕,溢出撩人的呻吟。
菲戈吻着女人的颈,熟练的挑弄抚摸,和与她欢好时并没什么两样。
林伊兰僵了一刹,转身走出,在檐下微微顿了一刻。
戴着漆皮手套的指轻抵渗汗的额,或许是日色过于明亮,竟有片刻的眩晕。耳畔有什么在叫,野鸭在脚边挥动着翅膀,她俯身抱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过了一刻,院外响起了一声短促的口哨,屋里缠绵的人忽然停下来,菲戈推开了怀中的女人。“够了。”
“为什么要停,菲戈,你知道我喜欢和你做。”女人翘了下红唇,抓起他的手放在傲人的胸部。“我会给你无上的享受,比那女人好一百倍。”
菲戈没表qíng的抽回手。“乔芙,我们说好只是演戏。”
“为什么不真试一次?反正那女人走了,你也不想再和她纠缠。用这种办法,我得说你很坏,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无视衣裙凌乱,乔芙懒懒的倚在chuáng头,诱人的胴体一览无余,轻佻的话语似嫉妒又似戏谑。“不过像你这样的男人,总是让女人又恨又爱,或许她还会回来找你。”
菲戈对乔芙的猜测不予回应。“你走吧。”
乔芙没趣的撇了撇嘴,拉起裙子离开,在门边又回首飞了个吻。“如果改变主意就来找我,随时欢迎。”
门一晃又合上,乔芙走了,野鸭的声音也没了,屋子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菲戈静默了一阵,穿上外套走出,到门口忽然又折回,盯住了矮柜上的红酒,细长的酒瓶泛着幽光,上面贴着素雅的标签,写着产地和年份。他知道那是伊兰出生的那一年,那么今天也许是……
菲戈闭上眼,许久才睁开,将唇贴上了冰凉的瓶身,仿佛亲吻着某双温热的唇。
风中不再有刺骨的寒意,酷厉的冬天已近尾声,公园湖面的冰层融化无踪,树木的枝头也萌出了绿芽。
林伊兰在长椅上坐了很久,久到脚边的野鸭不耐烦的踱步。
她终于回神,突然提起翅膀用力抛出,惊恐的嘎叫中野鸭飞速下坠,终于展开双翅飞起来,在遥远的湖面落下。轻柔的水面唤起了记忆,它开始划水,再度熟悉野外的生活。
纤细的手扯下颈上的项链,剔透的绿晶石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了湖心,激起几丝涟漪后消弥无痕,一切又回复了寂静。
踏进房间,安姬愣了一下。
房里没有开灯,暗得辨不出轮廓,军营夜灯的光投在窗上,映出了一个斜坐在窗台上的人。美好的身形像一枚黑色的剪影,挟着烟的指一动不动,烟灰积了很长,星火黯得几乎看不见。
“安姬?”影子转过头询问。
安姬心一跳,立即敬礼。“对不起长官,我来送轮值表。”
“放在那里吧。”微光勾出了侧脸,轻柔的声音依然动听,“对了安姬,能替我去买包烟?随便什么牌子。”
接过钱币,安姬小跑到军营中的售卖处挑了一包烟,回去jiāo到对方手上时嗫嚅着提醒。“长官,这个对身体不好,最好少抽一点。”
黑暗中的人似乎笑了。“没关系,谢谢,安姬。”
没什么再能说的,安姬合上门退了出来。今天的长官似乎很不一样,那样美的人,却让人觉得非常的……寂寞。
“参见将军。”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人。笔挺的军装,闪亮的金扣,林毅臣公爵仍是一丝不苟的仪表,挑剔冰冷的态度,依旧是从繁琐的公务中拔出十分钟。“听说你对秦洛很冷淡,为什么。”
林伊兰犹豫了一下。“我不认为有必要过于接近。”
“他有什么地方令你不满?”
“没有。”
“那很好,多了解他,三个月后举行订婚仪式。”公爵的命令一贯简单直接。“你该早日习惯你的丈夫。”
林伊兰沉寂了一刻。“婚后我可否申请退役。”
“不可能。”冷淡的话语极其不悦,一言否决。“林家没有退出军队的人。”
“让下士做秦夫人恐怕是个笑柄。”
“婚礼前我会将你复职。”
“做以前的文职?”
“暂时让你成为营级指挥,必须掌控一定军权,这样对秦洛未来的提升更有帮助。”林公爵语气讥讽。“他要的不是一只花瓶。”
“如果我缺乏这样的能力。”
空气僵冷了一瞬。
“就算你无能到极点,也必须替他占住关键的职位。”林公爵抬起眼盯着她,冰冷的态度毫无转圜的余地。“你已经让你的父亲彻底失望,至少该让你的丈夫稍觉安慰。”
“是,将军。”长久的沉寂过后,林伊兰戴上军帽,结束了对话。
结束一天的训练,解散了士兵,林伊兰顿了顿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
刚吸了一口,抬眼看见钟斯。“长官。”
钟斯挥手止住了敬礼,站在一旁看其他连队收cao。“什么时候学会抽烟。”
林伊兰略微一愣。“近一阵。”
“也喝酒?”
“那倒没有。”见钟斯示意不必掐灭烟蒂,又不似质询,林伊兰些微不解。
“最近是家中有事还是队里有问题?”
“没有,一切正常。”林伊兰警觉的回问。“是否我哪里失职,让长官觉得不当?”
“公事上没有问题,你jīng神很差。”
林伊兰放下了心神。“可能近期有点失眠。”
“去找过军医?”
“谢谢长官,没这个必要,过一阵会恢复。”
钟斯皱起眉,林伊兰不经意瞥见,一时失笑。“只是一点倦怠,抱歉,让长官挂虑是我的失职。”
钟斯换了个话题,“听说秦上校在追求你。”
林伊兰一笑,没有回答。
“他很有眼光。”钟斯低哼一声,盯住从远方走近的身影。“但别太顺着他,除非肯定他会娶你,那个风流的家伙名声可不怎么好。”
林伊兰收起笑,认真的致谢。“谢谢长官,能成为您的下属是我的荣幸。”
尽管钟斯态度粗鲁又爱骂人,却是一个真正的好人,比许多言辞虚矫的贵族更坦率,凶恶得让人温暖。
钟斯显然不喜欢秦洛,遥遥依例行礼后大步走开,没有敷衍的兴致,秦洛望着中尉的背影若有所思。“钟斯中尉似乎对我有些看法。”
“怎么会,中尉近期很忙,秦上校最近不也是?”林伊兰轻描淡写的带过。
“伊兰在责怪我最近的疏忽?如果是我可要惊喜了。”秦洛微笑,风度翩翩的邀请。“我在城中找到一家店,擅长地道的咖啡,西点的味道可比帝都,不知是否有幸能请伊兰一同品尝。”
绿眸隐去了qíng绪,林伊兰淡笑。“多谢秦上校,可最近训练较多,我有点疲惫。”
又一次礼貌的婉拒,秦洛还未来得及表露失望,柔和的话音再度响起,“但假如是在营地休息区坐坐,我乐意奉陪。”
“是我考虑不周,营区确实更合适。”意外的首肯令秦洛惊喜,立即展现绝佳的风度,陪着佳人走向休息区。
第22章 戒慎
除了晶矿,休瓦还拥有茂密的自然森林。
每到chūn天,雪水化成了山瀑奔流,水雾森森,林间百花盛放,鸟shòu成群,以优美的风景闻名于帝国。早年有许多贵族在休瓦建有别墅,繁荣一时,其后随着越来越恶劣的治安,逐渐被遗忘废弃。一栋栋jīng美的别墅空dàng无人,天鹅绒帷幔落满灰尘,华丽的雕塑与鸟雀为伍。
西尔历1885年chūn季的一天,皇帝陛下心血来cháo,将皇家chūn季狩猎会指定在休瓦举行,整个城市空前忙碌起来。
帝都来的管家招募了大量雇工,装饰花园、清洗地毯、翻晒绒被、擦净银器,试图在最短时间内将久闭的别墅整饰一新。当走廊的扶梯漆光锃亮,芬芳的鲜花驱走浊气,厨房飘出熏肠和火腿的ròu香,阳光所到之处一尘不染,狩猎会终于来临。
chūn狩盛宴是上流社会的头等大事,无数名流淑媛陆续抵达,休瓦大小别墅人满为患,紧张的仆役在走道上飞速穿梭,响应每一个命令,侍女打开厚重的衣箱,熨平从帝都带来的每一件华服。
但最忙碌的绝不是受人驱使的仆役。
休瓦警备队倾注全力抓捕可疑人物,城内监狱塞满了流làng汉及小偷乞丐,法官宣判的过程简化到极致,处刑台天天有尸体被卸下拖走。繁忙的工作极富成效,司法大臣对快速判决及惊人的案件数量公开嘉许,盛赞休瓦法官勤恳优良的品xing,对法官维护法纪的坚决果敢极为欣赏。
休瓦本地贵族难得有亲近皇室的机会,如此多的达官显贵亲临,无不视为结jiāo权贵的最佳机会。为了保障皇室及贵族的绝对安全,休瓦各界压力空前,基地承担了主要防卫工作,巡逻的士兵大为增加。
在此同时,林伊兰接到了一项特殊的命令。为了数月后的订婚消息发布,她必须以公爵千金的身份在皇家狩猎会的开场宴会上正式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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