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觉得自己大概幻听了,又或是面前的两人已经被魔鬼附身。
秦洛居然丝毫没有愤怒惊诧,默默又抽了一会烟。“你想清楚了?”
“嗯。”
“代价是……”
“没关系。”修纳望着指间弥散的烟雾,异常平静。“就算神的意愿是让我们一起毁灭。”
秦洛许久没有出声,忽然道。“能让我见见她?毕竟也算故人,总该问候一声。”
修纳看了他一眼,走回内室,片刻后又出来,眼眸中跃动着笑意。
“她说不想见你,相信你也不是真想见她,所以只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修纳顿了一下,语气轻谑。“她说你挑戒指的眼光太差了,那枚鸽血宝石是她所见过最丑的。”
半晌,秦洛勉qiáng笑了一下,笑容有些涩意。“确定不后悔?”
修纳神qíng安然。“无论是什么结果,我们都会在一起。”
“我明白了。”秦洛最后深吸了一口,随手弹掉烟头,拉开门走出去。
威廉惶然跟上去,一路在走廊上追问。“阁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您也被魔女迷惑了!您不能放任执政官阁下肆意妄为,时局已经糟糕透了,外界一致抨击……”
“威廉,你知道修纳以前爱过一个女人。”秦洛停下脚步,疲惫的搓了一下脸。
“已故林公爵的女儿,但她很久以前已经去世了。”威廉当然清楚,更明白这位公爵小姐一度与司法大臣有过婚约,他完全弄不懂三者之间的关系,因而从不敢探问。
秦洛心头冷热jiāo煎,难以说清是什么滋味。“她从地狱回来了,所以……修纳完了。”
“完了?”威廉激动的叫起来。“我不明白,您究竟是什么意思!您要放弃执政官阁下?”
秦洛拍了拍威廉的肩膀,神色怅然。“找个房间让我休息,然后,给你讲个故事。”
送走秦洛,命人重新换上门锁,修纳走回卧室。
林伊兰在壁炉边,火光映着莹白的脸颊,湿淋淋的长发垂在身侧,异常娇柔妩媚。他欣赏了一会,揽着她在长沙发上坐下,沐浴的湿气混着体香,令他心神dàng漾。
“菲戈。”绯红的眼眸望着他,有些不确定。“这十年你一直没有女人?”
修纳吻了一下柔白的细颈。“现在有了。”
“为什么?”
修纳低笑了一声,“你给过我最好,所以我无法再去抱别的女人。”
“可我已经死了。”
“对我来说你一直活着。”他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在这儿。”
心口酸涩得近乎疼痛,林伊兰倚在爱人的肩头,半晌才能说话。“为什么他们说你讨厌绿眼睛的女人。”
“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愿说出身份?”修纳怔了一下,低咒了一句才道。“秦洛曾经在我房里安排了一个女人,刻意找了和你以前一样的绿眼睛,把她扔出去的时候我大概有点粗bào。”
林伊兰哑然无语。
“他知道我爱绿眼睛。”修纳忽然笑了,黑眸闪闪发亮。“还记得你在我屋子里醒来?那是我第一次看清你的眼睛,比chūn天的森林更美,你翻东西时一定很慌,没注意姿势有多诱人,特别是那双漂亮的长腿,足以让男人变成发qíng的野shòu,把你立刻按在chuáng上。”
他的眼神让她一阵战栗。“可我现在已经……”
“我以为对你新身体的迷恋已经够明显,看来还需要表达得更热qíng。”修纳轻而易举的挑开了她的衣扣,从肩颈一直吻到背后,动作和语气一样炽热。“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只会庆幸,你不会明白我有多感激神让你活下来,还给了你健康的身体……”
模糊的话语和吻突然停了,修纳静了一会,将她翻过来搂在怀里。“伊兰。”
她不解的望着他,绯红的脸颊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以撒曾经对你无礼?”
林伊兰一怔。“他吻过我两次。”
修纳眼神深了深。“吻?他还有没有做过什么——”
林伊兰想起来。“在你找到我前一刻,他提出让我做他的qíng妇。”
修纳眸子更暗了。“qíng妇?”
“为了得到神之火,大概他觉得利兹皇储的qíng妇是种荣耀。”林伊兰淡淡道。“虽然他冷血狡诈,但从身份立场来说倒也无可厚非,我还得感谢他从断头台上救了我。”
修纳没有接话。
林伊兰微诧。“菲戈?”
眸中的yīn冷一掠而过,修纳一笑。“没什么,毕竟他救了你,我在想——该怎么致谢。”
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一缕极细的烟腾起,在寂静的空气中消散。
秦洛晃了晃杯子发现是空的,随手搁下,发暗的眼圈难掩疲倦。“明白了?那位林氏公爵小姐与现在的沙珊魔女是同一个人——修纳找了她十年。”
威廉呆望了司法大臣许久,终于理解了所听到的无法想像也无法置信的内容。
“从我第一眼看到他们在一起,我就知道她会毁了他,但没想到会是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秦洛揉了揉眉心,脱力的瘫在椅子上。
威廉困难的开口,结结巴巴道。“这未免太巧,怎么可能死去的人会……我是说也许这是魔鬼的戏法,或许我们该去找个驱魔师……”
“就算她真是魔鬼的化身,修纳也不会在乎。”秦洛苦笑了一声。
“您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秦洛停了一阵,垂下眼皮。“我想是真的。”
一切细节拼缀起来呈现出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那些从未深想的蛛丝马迹,莫名的熟悉感,突兀离奇的问话同时有了答案。为什么接获急报的时候竟然没想到?从过去到现在,修纳只会为一个人发疯。
林伊兰。
这个名字改变了他和修纳的一生,驱使修纳攀上权力的巅峰,当整个帝国踏在他们脚下,命运之神却以恶作剧方式将她呈现在眼前,令一切轰然坍塌。
秦洛沉寂了许久,威廉混乱后终于想起关键。“执政官阁下到底打算怎样处理这一切?”
秦洛不答反问。“如果你是修纳,你会怎么做?”
近卫官脸色变了几度,最后渐渐发白。“我不知道,如果民众要求处死的是西希莉亚……”想起方才两人之间的对答,威廉终于领悟过来。“修纳阁下会……”
“你猜对了,以后他不再是执政官,而是魔女的同党,西尔人民的公敌。”
威廉浑身僵硬,慢慢坐下来,一时没有说话。
“我们即将面临一场变局,尽快替我联络报业总编和这几位大臣。”秦洛取过笔随手写了几个名字,毫无平日的谑笑。“你清楚眼下的处境,如果还想保住自己的家族,彻底照我说的去做。”
室内安静良久,一个僵涩的几乎不像近卫官的声音终于回答。
“是的,阁下。”
魔女的yīn影笼罩着帝国,政坛刮起了一场空前的风bào。
以司法大臣秦洛为首,在报纸上抨击执政官行止失当,要求他立即jiāo出魔女重新处刑,公开应对大臣们的质询,并置疑修纳循私渎职,有负于帝国领袖之位。文章言辞激烈锋芒毕露,字字声色俱厉的谴责。这位重臣在危急时刻,以决裂的姿态站在了昔日故友的对立面,鲜明的指向迅速赢得了众多大臣和民众的支持,纷纷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响应。
时局越来越紧张,甚至传出劝谰修纳未遂的威廉近卫官愤然辞职的消息。
同盟背弃而去,大臣众口一词,修纳却保持沉默,完全不理会任何质询。
民众的怒火越烧越旺,人们在街头演说,散发写满鼓动之辞的传单,四面八方的人流汇涌到尼斯城,随时可能爆发出惊涛骇làng。
在激流与旋涡翻涌的尼斯,外界舆论认为正处于沮丧与激愤中的司法大臣秦洛拒绝接见任何客人,他在临时寓所中闭门而居,秘密向帝都寄出一封又一封急件,直到某天,一位突兀的来客到访。
“以撒阁下。”秦洛不失亲切的致意,仿佛之前混乱全国的劫囚与这位特使毫无关联。“您的拜访让我十分意外。”
以撒优雅自如的致礼,“非常感谢阁下在如此特殊的时刻破格接见。”
秦洛舍弃了迂回。“您在信上说有机密要事相商?”
“确实如此。”以撒微笑。“我保证您会对此感兴趣。”
秦洛适时显出聆听的姿态。
“在沙珊之战结束后,相信利兹与西尔之间已经充分信任,过去一些错误造成的裂痕也得到了弥补,我提议两国之间增订一份协议。”
“协议?”秦洛神色不动,“具体内容是?”
“沙珊一战尽管全胜,但战后重建并非易事,对贵国的财政影响不小,出于友谊,利兹愿意出资协助西尔更好的发展,促进两国在新能源领域的全面合作。”以撒娓娓而谈。“同时我提议两国之间的蓝郡为缓冲区,增进双方互信,任何一方都不许军事力量及相关人员涉入,从协议订立之日起生效。”
秦洛慢慢咀嚼其中的含意,一时没有接口。
“还有一份礼物作为协议附带,由我私人馈赠。”以撒从怀中取出一枚银盒,在秦洛面前打开,“相信您一定听说过这件特殊的珍品。”
一双半透明的晶石镜片完好的躺在黑丝绒垫上。
“以撒阁下思虑如此周详,有您这样的俊杰,真是利兹之幸。”秦洛接过来注视了一阵,缓缓道。“不过我不懂,您为何来找我。”
政治巨变前夕秦洛竟然没有立刻赶回帝都把持大权,仅仅是停驻尼斯进行口头谴责,这种异常的行为已足以令以撒透析,但他没有点明,技巧的回答。“目前的局势对执政官阁下极为不利,但我相信,以您的睿智一定会作出最适合的安排,将政治与友谊兼顾周全。”
秦洛思考片刻。“我无法确定贵国是否有决心彻底遵守这份协议。”
“我以我的身份和名誉保证。”英俊的眉目间忽然多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气质,以撒显得庄重而威严。“我可以在西尔呆上三个月,直到阁下的疑惑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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