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痛得有点受不了,又被这么抱着动弹不得,只好跟他说:“沈宴,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小景,你别这么说,你相信我,我还爱你,非常非常爱,小景。”沈宴的脸贴着我的脸,他说话的时候,腮帮子一上一下地动,蹭得我脸痒,头也痛。
我是真头痛,低烧一直没过去,牵扯着身上骨头都是痛的。我闭了闭眼,一面忍受他的拥抱,一面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比如缺爱症什么的,不然也不会暗戳戳还有点沉溺。
我没我以为的那么高洁,相比我的言语,身体的反应则诚实地令人难堪,它已经习惯这个拥抱之间的契合,更习惯他身上的温度和味道。
突然又软弱起来,直到意识到沈宴低头要问我,我才从片刻的恍惚中惊醒过来,本能地将他狠狠往外推。
他怎么还能吻我,用他吻过别人的嘴吻我!我觉得恶心,勉qiáng推开他一点,胃里就控制不住地一阵翻涌。我忍住了,却也再不敢停留多一秒,攒着一口气转身就走了。
趁着休假闷头睡了几天,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qíng太多,霉运连连,日子过得不太平,就连睡觉也不安生,噩梦做了一个又一个,不是被人杀就是追着要杀人。
我平时也不信什么邪,但病怏怏久了,意志也软弱了不少,觉得做的这些梦不是什么好兆头,到网上一找,发现说什么的都有。又说见血是凶兆,但也相反又说是好运要来的意思,我看得郁结,只信自己愿意信的。
说压力大倒是还说的过去。只是这话也太不痛不痒,我压力大不是一日两日,以前也未见得每日做梦都水深火热。
就这么半明不白的琢磨了几天,最后被某个匿名网友一句话点破真相。他在我的提问下回复了短短一句话,说我心魔太重是源于罪孽太深。
罪孽太深,罪孽太深,我盯着这几个字就看了半天,一开始还有些脸红耳赤,像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刮子,简直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但看着看着就真入了魔,心也慢慢沉下来,沉下来。
我觉得那个人说的没错,我就是罪孽太深。
我们这里有个名气不小的寺庙,得道高僧很多,又常有海外僧侣过来jiāo流佛法,初一十五更有大师开坛讲经,信众因此越来越多,
我决定去拜拜菩萨,有罪赎罪,无罪祈福。
去的那天是周五,天气还不错,风和日丽,和风习习。就是早上气温还不高,我怕冷,出门的时候照样裹多了几层。
我又不开车,从家过去路途也不近,不得不公jiāo地铁地倒了几趟。到了山下买了门票入山,一路走上去,人倒也不多。不过工作日还过来的,多半都是虔心求佛的善男信女,好些从入园开始就行三跪九叩,远远看着心里都好似也多了份虔诚。
走了一阵才觉得自己穿得确实有点多,这走得也不快,慢慢悠悠,到了半山后背还是黏黏出了一层汗,热倒也不热,风一chuī还觉得有点冷。
在路边停下匀了会儿气又再继续往上走。但这会儿没走多远就累得不行,心跳加快,一双脚软得像面条,都快踩不到实处。
我只以为自己是太久没运动了,加上前前后后病了一个快一个月,再怎么qiáng的意志也被磨得jīng光。这一喘一晕的,不免就悲凉地想我这差不多也是暮秋之际。
勉qiáng也走不动了,只得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
这里环境说真的是不错,树木成林,初冬的太阳从光秃秃的枝桠里穿过来,稀稀拉拉懒懒散散落在人的身上,衬得那边朝拜的人越发热qíng,而旁的人也好花糙树木也好则越幽静。
我仰头望了一会儿天,被太阳晃得眼前有些花,鼻子也感同身受似的一阵发酸,伴随微微的热度,没一秒钟就有东西流出来,还以为是感冒流鼻水,用手指一揩却发现是血,本来就晕的脑袋顿时又一阵发晕。
心里暗暗地泄气,都倒霉成这样了,还真没什么好惊讶的。一面腾手满身上找东西擦血,还好又半包抽纸,用水打湿了拍在后脖子里,捏着鼻子歇了歇。最后血自然是不流了,就是身上衣服裤子被弄得有点难看。
裤子也就算了,颜色深看不出来,外套就有点惨不忍睹,星星点点沾了好大块,又是在正胸前的位置,藏都藏不住,只能脱下来拿在手里。
我也想要不gān脆扔了,都弄脏的东西,洗洗刷刷也都糟蹋的差不多了。况且因为是沈宴送的,又何必留着平白打自己脸。
厌弃地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舍不得。
到达山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山底下人的确是不多,但我没想到到了山顶,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说人山人海也差不多,到处都是跪拜的身影,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面色凝重肃然,嘴里念念有词,好似再也不关心周围的又是什么人什么景象。
没来由就有点轻松,原来也不是我才需要问求菩萨,可不就是人常说的,大概人人都有得不到的放不下的,经年累月就成了心魔。
我在寺庙外面买了几把香,又被自称俗家弟子的女商贩拉着看了一会儿长寿guī,没怎么犹豫就买了一只,因为那人告诉我,菩萨佛主普度众生,放guī也就是释放自身的罪孽。
随人流入了寺院大门,被裹挟在涌动的人群里,从一座佛像拜到另一座佛像,真正是心无旁骛,以至于我并没有发现同样夹在人群里的黎叔。
是他先看到的我,却没急着叫我,而是等在寺庙出口处。我还以为真这么巧,远远看了都不敢第一时间打招呼,走近了才敢确认。
我笑着跟他问好,他把墨镜摘了拿在手里,姿态舒展地靠着围栏上,对我点点头,笑着说:“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倒也信佛。”
我往四周看了看,没见到云叔。这也是因为我,这段时间日子过得颠三倒四,不上班连门也不怎么出,自然也不知道云叔怎么样。我记得他是信佛的。
“云叔呢?”我问。
“在家没来。”黎叔说着又架起眼镜,示意我往外走。
“云叔身体还好吧?
黎叔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不是太好。”
我愣了愣,虽然并不意外,但亲耳听了心又跟着揪起来。其实我也知道,云叔要是没事,黎叔也不会在这里出现。
“他那脾气。”黎数说这话时又顿了一下,语气听起来很是无奈,又说,“头痛,老毛病了,有时候痛起来人样都没有,又不肯给我看到,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也只能看着,什么也帮不了。”
这些我都不难想象,上次在医院,云叔都已经说了。只是想想这两人感qíng那么好,要黎叔在外面看着云叔受罪,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黎叔……”
“小景,”他走在我前面,在台阶下回头问我,“你相不相信因果报应?”
我想了想,忍不住苦笑,我大概还是信的吧。
黎叔也没等我回答,掉过头去,自言自语又说:“要是真有报应,怎么不是报应在我身上?”
黎叔爱云叔,自然是希望有什么苦都自己来扛,而云叔恰恰也跟他想的一样,不但不可能让他代受,就是自己痛也都要躲起来才好。
沉默地跟着黎叔,望着他犹自挺拔的背影,心头却被他鬓边的霜白扯得发疼。他也毕竟不年轻了,原先还觉得是,但转眼间就老了。
不都说岁月无qíng人有qíng,可人太多qíng的时候,岁月也未见得更多qíng一点,人还是要老,爱别离,求不得,老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找个地方陪我坐坐?”黎叔突然说。
“好。”除了答应我别无想法。
黎叔侧头对我笑了笑:挺感慨似的又说:“我和苏云自从来这里,就跟从前那些人断了联系,我们朋友不多,你是其中之一。”
第六章,喝多
我自己也是朋友不多的人,这归功于我孤僻又冷淡的个xing,就是之前上过班的几家公司,同事之间笑我清高的就不少,我倒并不在乎,也自认没必要解释。
这样的我突然被黎叔这样“告白”,惊愕之下,难免又感动得一塌糊涂。可感动感动着,又开始替他们两个难过。
其实我对他们之前的经历并不清楚,只从他们过往的言语里隐约猜得几分,他们的感qíng是基于从前比肩作战,浴血走过来的生死深qíng,是过命的关系。因此我很难想象,如果云叔最终不幸,黎叔又该如何。
想想他们,又总免不了要想到自己,想到我和沈宴。
我们两个刚在一起的时候,可不也自诩苦命鸳鸯,也是承受了很多才走在一起。我一直以为,不管外面多少同xing恋人分分合合,我和沈宴一定能携手白头。
我也不知道我这信心是从哪里来的,等真分了手,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自己的可笑,竟会有那样狂妄的想法。
现实的确让我挫败,只是对象换成黎叔云叔,见识过他们彼此间全心全意的信任和爱护,却终究也是要面临终将分离的结局,不禁悲从中来。
也许这世界的确不是谁离了谁就不能活,我可以,黎叔这样的人更不在话下。可真要细想,事实却是,也许就是因为了少了一个人,这以后的日子也就只能对付着过。
黎叔已经走到我前面去,大概是问了我什么,没听到回答就回过头来,才看到我还杵在原地傻愣着,有些好笑地又走回来,站在我面前笑着说:“你是在为我们难过?”
我没说话,他又了然一笑,转过身慢慢往前走,淡淡地说:“不需要的,你云叔可比你想得开。”
许是我想多了,黎叔这话里其实是有多少无奈。可他说的又不错,云叔自己早已经把生死jiāo给老天。
我快步跟上去,走在黎叔边上抱着一丝希望问他:“换个医院看呢,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
“他觉得没必要。”黎叔说话的时候已经拢着手点了一支烟,转头递给我烟盒,问我要不要。
我抽了一根,对着他递过来的烟头点了,可才吸了一口,就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直咳得整个胸腔都痛了,不得不弯下腰忍受着。
黎叔有些意外地问:“你不是抽烟嘛,怎么还呛成这样?要不要紧?”
我摆摆手,喉咙呛得有点痛,哑着声音苦笑:“最近感冒没敢抽,才几天就不习惯了。”
“好了吗都?看你脸色不好。”顿了一下,黎叔又说,“别觉得年轻就不碍事,自己的身体还是要照顾好。你云叔见了肯定也得这么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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