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来那薄薄的三页纸,摊展在办公桌上,一行行地细看下去——没有漏dòng,没有陷阱,没有钻什么法律的空子……北钢的确是要以远超了市场的一般价格接手段氏剩余的钢铁生意。
秦恕靠在办公桌上,贴近着叶家珩的身侧,收敛了专注的目光细细地打量着身边的男人。
——他不仅仅有一张jīng致的好皮相,而且冷静自持到能让周围人都心生佩服之意,很少会被外界事物所影响到……刚刚被自己那样子的言语相激,现在就能心无旁骛地专心于工作之中。
——只是……如果感觉没有错的话,他这是在逃避还是在漠视感qíng?
“没有问题。”叶家珩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取出一式两份的另几张纸张,再次签下名字。
钢笔落在薄纸上的“沙沙”声被硬木的桌面扩大成清脆的锐响,秦恕突然想起了昨天他挑高了眉尖痛骂自己的样子。
——这样看来,bī上一bī的话,还是很有必要的。
叶家珩签完了两份合同后,着实地在心里大出了一口气。
他想的是,总算是北钢这档子事儿上划上了一个句号,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要和秦恕这种人牵扯上什么关系……这个男人,连眼神都带着昭然若揭的侵略意图,总觉得有一种隐藏在暗处的伺机而动和威胁倍增。
两人心里的盘算各不相同,倒是这番思量在彼此之间弄出来一大片空白的沉默,直到……
“轰隆隆——!”窗外的细雨迅速地转成了雷阵雨,雨声夹杂着雷电之威“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叶家珩伸手掂起电话,想都不想地拨给了Rex。
岂料到接电话的Rex在电话那头简直就是哭天抢地,“老大啊啊啊你再迟5分钟打电话我这边儿就快要死掉了……”
叶家珩皱了皱眉头,直接地问到了问题的核心,“叶家临又怎么了?”
Rex闻言立刻从抽噎变成嚎啕,“那个小祖宗用您的卡刷了一架舒尔茨波尔曼……刚运到您家门口就开始下雨了……啊啊啊让我被这玩意儿砸死吧!!!”
叶家珩的确答应过叶家临毕业礼物送一架三角钢琴,听Rex这么说,也只好软言安慰他两声,答应自己会尽快赶回去。
抽抽嗒嗒的Rex还不忘记自己的职责,“叶总,您今儿不是没开车吗?……”
叶家珩头疼地按了按眉角,“好了好了,你不要管这个了……先上去找人把客厅腾出来给那小子放琴。他是不是买了个131?”
“我不知道,”Rex委屈得要死,“我对钢琴一窍不通,就钢琴牌子的那六个字还是家临在我耳朵边兴奋地念叨了一路我才记得的……我就知道它很贵很大很长……”
叶家珩无语地抽了抽唇角。
——“很贵很大很长”……这的确是那小混蛋的眼光……
——到底是习惯了韵双在身边了。她这才刚离开两天,自己就开始状况频出……不过,这也跟家临有关。
世界上唯三能镇得住叶家临的人:他娘,他哥,他白姐姐……
也许,大概,以后,可能……再多一到两位?
挂了电话后的叶家珩脸色不是很好,在一旁察言观色很久的秦恕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因为叶家临扑住钢琴大流口水的那家琴行,就是他亲自介绍的,从商品到服务都事先前打点得称心如意。
而叶家临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第一时间奔去买琴不说,还如愿以偿地绊住了Rex在那边儿抽不开身……再加上天公如此作美,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命运?
“我送你回去吧?”秦恕收好了文件,很自然地对叶家珩说,“现在下雨,出租车恐怕很难叫……而我又没带伞,不如互补互助一下怎么样?”
叶家珩到底还是担心自己不在家,Rex镇压不住家里的那只妖孽,所以稍微一犹豫,就点点头表示了同意。
段氏副总经理的办公室里只有一把伞,如同主人的个xing一般,这把伞是一把透明伞面的遮雨伞。
现在,叶家珩就撑着这把伞站在公司大门口,迟疑着不肯迈出走出去的第一步。
他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长裤,修长的裤腿一直垂到地面之上,合体的剪裁最大限度地衬出身型的同时也宣告了裤子不耐脏的本质。后者对某人来说,是致命的。
而今天的这场雷阵雨下得尤为浩大……且不说入目已经连成了面的水幕,就是地上的积水,都已经是浩浩dàngdàng蔓延而下流入下水道的趋势了:一脚踏下去,必然会漫过脚面。
——把裤腿挽起来,脱掉鞋子?
——不不不,这样子太难看了。
——直接男人气概地淌水过去?
——这雨水一看就很不gān净,灰突突的在上面还漂浮着残叶败枝……混着路上的灰尘和说不定会有的随地吐痰……
叶家珩越想越可怕,越想越恶心……迟迟疑疑地站在门口就是不肯迈出去第一步。
若是在往日里的这种qíng况下,Rex大可把车子直接开到门口。
可是秦恕不是段氏的员工,自然不能用段氏的停车场,他的车子停在了离段氏不远处的露天广场。
秦恕瞄了一眼脸色开始发白的叶家珩,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眼前的积水,立刻就知道了他在顾忌什么。当即一声轻笑,凑到叶家珩的耳边低声说道,“把伞拿稳了。”
叶家珩正在认真地思索“向秦恕提出让他先去开车,再过来这里接自己”这种要求会不会太过分,冷不防地耳边就传来了微热的哈气和这一句莫名其妙的嘱咐。还没等他回神过来,腰间和腿弯处就同时传来了一股大力……
“喂!你放我下来!这成什么样子?”叶家珩一边要注意撑好伞不要淋到自己,一边还要挣扎秦恕突如其来的“qiáng抱”,一时间láng狈不已。
秦恕小心地抱着这位洁癖快成毛病的“大家少爷”,心qíng大好,当下就一巴掌拍在了叶家珩的屁-股上,还不讲道理地威胁着,“别乱动……再乱动!再乱动就松手了啊!!”
这种针对xing十足的威胁卓有成效……叶家珩一想到自己被人四脚朝天地扔在满是积水的肮脏地上,立刻老实起来,甚至还主动伸手勾住了秦恕的脖子,以求自己被抱得更稳当一点儿。
所幸今天是周末,公司的人原本就少,再加上倾盆的大雨和空中间歇隐约的雷鸣,更是空无一人……
不然,叶家珩就要在自己的“面子”和自己的“gān净”中艰难地进行二选一了。
秦恕大半个后背很快地被雨水打湿了,不过这丝毫没能影响到他越来越好的心qíng。
——这正是所谓的,佳人在怀、一伞一世界啊!
十七章 不解风qíng【全】
体温是会传染的。
不管是隔了两层衣料的肌肤相贴,还是同处在狭小的车内空间内的默不作声。
两个人身上的香水混杂在了一起,秦恕身上的Bijan、叶家珩身上的Gucci Pour Homme……合着空气因子融合在一起,像是暗处妖娆曼生的水藻一样暧昧,悄无声息地迷惑着感官的清明。
叶家珩看了一眼专心开车的男人:他穿的那件深蓝条纹衬衫湿了一半,贴在身后勾出了腰背的曲线,qiáng健而又有力。
他别开眼睛不愿再多看秦恕一眼,把目光移向窗外,心里有点儿心烦意乱的惴惴不安……
叶家珩不说话,开着车的秦恕也不多说什么,勾着唇角的动作既随意又洒脱,偶尔瞄过去一眼,就是惊心动魄一般的用力。
二十多分钟的车程,秦恕为了求保险硬是开了大半个小时……他也不问叶家珩路怎么走,就像是回自己家一样自然熟悉,倒真是个自来熟。
等到把车子停到公寓楼的大门口,秦恕才笑着对叶家珩说,“到了。”
叶家珩看了一眼车外还在下着的雨,再看了一眼湿了一半衣服的秦恕,再看了一眼自己gāngān净净的鞋底和裤边,一不留神地,一句客套话就脱口而出了,“上去坐坐吧?”
“好。”秦恕一秒都不带耽搁地回答,就好像是在专门等着叶家珩的这句话。
“……。”叶家珩心中憋气无比,郁闷得直想pia自己两巴掌——叫你客气叫你爱面子叫你多说话。
他是不愿意和秦恕有着过多牵连的,倒不是说对这个人毫无感觉、厌恶至死;反而是有着那么一点点的好感和心有亲近之意……对方的相貌风度,皆是上人之资,而且昨日病中所受到的悉心照顾,于他而言,并不是没有丝毫触动的——病中之人的心理最是脆弱,些许的温暖就能放大到可以被依靠的错觉。
但是,再来一次以爱qíng为名的信任和不确定的背叛,就是他所要逃避的了。
三年前的信任、三年中投入、三年后的心伤……绕来绕去全绕成了一股子心灰意冷,对于感qíng,倒是怅然若失般地不愿再次多加尝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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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珩沉默着打开自己的房门,推开门之后,迎面看到的就是平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Rex。
Rex一见到叶家珩,立刻从死后复生的奄奄一息变为夸张无比的涕泗横流,“……叶总,我终于活着见您了……”
叶家珩软声安慰了他两句,转头就看到了放置在自己家客厅里的那家大型三角钢琴:纯黑色的jīng致乐器被周围晶莹剔透的玻璃墙衬出了一圈疑似水纹的光晕,端坐在琴后的少年眉目俊秀流丽到宛然深刻,高高抬起的右手在哥哥看向自己的第一秒后重重落下……
——是保罗?莫里哀的《'Amour Est Bue》。
这首在上世纪70年代风靡全球的钢琴曲成就了作曲家保罗?莫里哀的“法国音乐之神”的美誉,如今被娴熟的指法配合着舒尔茨波尔曼雍容中不失惊艳的音色又一次地弹响在空间和时间中,能直达灵魂一样的旋律像是飞鸟的羽翼一般地从弹琴者修长灵活的十指指端错杂而生,然后回旋在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里,激越而又回dàng……
弹钢琴时的叶家临像是一个王子,平日里的略带流气和玩世不恭全在他脸上消失殆尽,仅剩下的就是专注于音乐中的认真和隐藏在灵魂深处时的热qíng……看着他弹琴,就会有一种感觉:不是他在奏响着音乐,也不是音乐在驱使着他弹奏,而是他和它本来就是一体的,一起自内而外地被表现出来的——用一种叫做“生命力”的东西,作为最原始的动力所展现出来的。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让人更直接地感受到:他和叶家珩之间,是最为亲密的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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