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意外,不自觉的往他看去,他淡淡的笑起来,很谦恭和坦诚,轮转的实习生小美眉歪过头来甜甜的问,“顾老师,你什么时候学的日文?”
“以前。”
“你们顾老师是在日本留过学的,东大医学部是吧。”
他点点头,还是那副内敛沉静的表qíng,我小声的反问,“是医院?进修?”
“大学就是在那里读的,然后又继续读了几年,才回来。”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几年我一直盘踞在东华医院都没注意到这个医生,原来是个水货,但是我又有点好奇,“gān嘛要回来做医生,在日本医生待遇和地位是很好的。”
顾宗琪摸摸额头,小声的说,“这个啊,反正总是要回来的。”
这是什么话,按他这个道理,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反正都要死的,顾宗琪可能也觉得这句话实在是有点傻,而且比较敷衍,啥话都不说了,拿了病历簿翻开来。
那个病历簿是钢板夹子样的,我好奇,拿过来想试试能不能夹住手指,刚把钢板翘起来,顾宗琪忽然开口,“你过来有什么事么?”
我一个没留神,“啪”的一下,钢板结结实实的把手指卡住了,于是我“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妈呀,好结实的小钢板,货真价实,可以拿去送骨科做固定用了。”
顾宗琪眉头立刻皱起来,“没事吧,这个可不是给你玩的。”
我有些悻悻的,护士站那边有小护士喊,“顾医生,29chuáng要求出院。”
他“哦”了一声,马上那边实习生就点开医生工作站,“29chuáng,男,27岁,两天前阑尾切除,是韩医生的病人,预计是明天出院。”
“病人说他明天爷爷过八十大寿,出院不吉利,所以坚持一定要马上出院。”
顾宗琪沉吟了一下,“我去看看,如果没事的话,就给他办理出院手续吧。”
他站起来,于是两个实习生也很欢乐的跑过去,我也跟了过去。
检查完之后,顾宗琪跟护士说,“没问题,病人恢复的很好,可以给他办理出院手续了。”
那个年轻人听到这句话立刻从chuáng上蹦下来,旁边站一个女人估计是他的女朋友,连忙递衣服给他,顾宗琪又嘱咐道,“多吃点富含纤维的食品,清淡为主,刺激xing和荤腥的ròu都不要吃,注意休息,不要做剧烈的运动。”
一瞬间我看到那对男女会心的一笑,表qíng实在是耐人寻味。
顾宗琪和那两个小实习生显然没反应过来,还在说着废话。
于是我别过脸去,努力的憋住笑容,眉毛抽搐,还不住的翻白眼。
出了病房,顾宗琪问我,“刚才你笑什么啊?”
“我没笑。”但是我还是在笑,而且越笑越忍不住,“我笑什么啊,医院多严肃的地啊。”
他一脸无奈,走到走廊的一隅,跟我说,“你这个小丫头,满脑子都想些什么啊?”
原来他听懂了啊,我以为顾宗琪那么一本正经的样子肯定是纯qíng宝宝呢,于是我就大胆了很多,“啧啧,顾宗琪你自己说的话让人有歧义的,怪不得别人理解偏差。”
他又露出那种迷惘的表qíng,“我说了什么了?”
真是彻底的折服他了,搞了半天我在自娱自乐。
他那双好看明亮的眸子盯了我半晌,幽幽的叹了口气,“喻夕,我越看你越像陈教授家养的狡猾的猫,等下让陈教授把你领回去管教下。”
我一听这话多轻佻啊,兴奋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忽然我想起我gān爸家好久以前养的那只猫,邪恶狡猾,有一次小娟子姐把它带到医院,搅的jī犬不宁、人仰马翻。
后来它被李阿姨带到乡下,就没有消息了,不晓得顾宗琪哪里听来的传闻。
于是我火了,瞪着他,“你才猫呢,你全家……”话还没说完,他的手伸过来。
是一件白大褂,上面印着“东华医院”的字样,我有些诧异,顾宗琪笑道,“等一会ICU和肝胆外科的会过来会诊,你有兴趣就一旁看着,别出声就好了。”
我第一次穿白大褂,莫名的兴奋,我想起code blue里面不知道第几集的山下智久做了一个从来没有做过的开腹手术,撕开袋子,抖出手术服的样子帅极了,男人的自信和外科医生的冷酷和冷静,充分体现。
我随口就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给我一件手术服穿穿?”
医生们都很惊诧的望着我,只有顾宗琪在看病历,头也不抬的说道,“你要是真的想看看,没事晚上多跑跑这里,只要有急诊call,都会是有手术。”
轮到我诧异了,“行不?违反规定不?”
“没事的。”前几天那个迷糊的实习生笑着跟我解释,“老师们的女朋友都是这么体验医生的生活的,只是你要做好准备,会有很多血和很厚的脂肪层。”
我开始挣扎了,顾宗琪走到我身边,在衣服的口袋上别了一个胸牌,我转过来一看,姓名一栏写的是我的名字,可是照片那一栏,画着一只Kitty猫。
于是我哭笑不得,赶快把胸牌别到了白大褂下摆的口袋上,又cha了几只笔进去。
果然我gān爸和一gān医生过来会诊,坐满了那个平时用来集体吃外卖的桌子,我装模作样的坐在最后面,跟我gān爸差了好一大截的距离。
会诊完之后,病人转去了ICU,别的科室医生陆陆续续走了,我gān爸看到我,跟我使了个眼色,把我带到楼梯口张开就问,“夕夕,你是不是喜欢顾宗琪?”
我不安的翻着那个胸牌,“这么明显?”
“除了秦之文,没见你这么缠过别的男人。”
我还想狡辩,我gān爸开口,“你不是说他有女朋友嘛?”
潜意识里我根本不觉得顾宗琪会有女朋友,于是我怂恿我gān爸,“你去帮我问问看,要是他亲口说有了,我就不过来瞎凑热闹了。”
我gān爸明显不是这方面的能手,“怎么问?”
“找理由啊,比如小顾啊,你有没有女朋友啊,我家老伴想帮你介绍一看看,这类话很容易就编出来啊。”我叹气,“gān爸,你跟我gān妈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我看到我gān爸跟顾宗琪絮叨了一会,然后就走了,我走回医生办公室,把衣服脱下来挂起来,摸出手机果然有一条我gān爸的信息,“没有。”
我瞪着屏幕,悄悄的捏紧了拳头,心底暗暗的喊了一声,“欧耶!”
我估计高伊辰就是骗我来着的,所以我刚开始就没怎么着他的道。
这是我两年来最开心的时刻,我的chūn天就在不远的秋天之后,即将来临。
于是我开心的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更忘记我来的初衷,我应该坑蒙拐骗的把那本顾宗琪借给我的书搞到手。
以后用来做定qíng信物,也显示出两人同为知识分子的特质。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边微微的泛出了雨雾蒙蒙的薄烟,路灯的光朦胧在丝雨中,无限的在眼前放大,变成一个个明亮闪动的圆点,像是夏夜池塘糙丛间飞舞的萤火虫,luǒ露在衣服外的手臂,清楚感受到阵阵湿意。
终于告别了金色的秋天,那个绵长湿冷的光yīn婆娑而来。
我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我的名字,一转头,童若阡站在光yīn之中,时光之后,在我差不多要遗忘的时候,他站出来叫住我。
我的眉毛顿时拧成了一团乱麻。
他走过来,白大褂黑裤子,一双帆布鞋,是急诊的架势。
我先开口,“恭喜你,奋斗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到东华医院了。”
他不吭声。
拂去了手臂上的雾水,凉意顿时深了几分,我又鼓励他说,“你好好gān啊,三年之后争取做到主治的位置,就跟高伊辰师兄一样。”
他还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没耐心了,本来我脾气就急,最烦的就是别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转身提脚就走。
这时候,他才开口,“喻夕,对不起。”
“对不起啥?”我认真的转过去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那次,为我自杀……”
我一听真的来火了,劈头就骂,“靠,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为你自杀,我失恋要自杀?你哪里听来的让你自信心那么膨胀啊,你还有脸跑过来跟我求证是吧,行,我告诉你,童若阡,那是因为我睡觉睡不好,吃了两颗安眠药,结果莫名其妙的被我妈送去急救,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哭笑不得啊,我为你自杀!放P!你少自我感觉良好!”
“你听着,如果那时候我预计到有今天,我肯定一百颗安眠药一瓶二锅头死翘翘了,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跑过来折煞我的。”
我吼完了觉得慡多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后来那晚上,我在医院旁边的麦当劳吃了一个铁板jī腿汉堡,喝了一杯大雪碧,把里面用来充数的冰块全都嚼完了。
我最讨厌别人拿那件乌龙的事qíng要挟我,更讨厌想到这件事。
因为这件事会让我变身成超级哥拉斯。
我是多么要面子的一个人啊,宁死不屈,为玉碎,不瓦全,那件事之后,我整整一年多都绕着东华医院走路,我丢人不起。
第 10 章
我吃的饱饱的回到宿舍,身体积蓄了一大股二氧化碳,急需用吸氧进行气体jiāo换。
头有点昏昏沉沉的,过去的事qíng梦魇一样的窜出来,在我脑子里一幕幕的铺展开来,而我却清晰又qiáng迫的让自己去回忆。
那天之前的三天,我都没能够睡着,我跟童若阡分手,刚开始那几天也不觉得痛苦的难熬,只是时间过的很长,但是当某一个瞬间我想到他的时候,我想告诉他我今天做了什么事qíng,吃了什么东西那些琐碎的小事的时候,我才惊恐的发现,原来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年华,漫长的已经看不到尽头了。
失去了生活中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就像用了很久的手机充电器忽然不翼而飞,我开始觉得真实的痛感,从心底慢慢的泛着涩意的涌上来,然后就是终日不得安眠。
也没有眼泪,宁可自己哭累了沉沉的睡去,也好过沉默的杀戮。
宿舍里室友忙着找工作,我索xing回家住,三天没合眼,体力已经透支,我跑了个热水澡,然后翻出我gān妈给我的一瓶安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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