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已经不大认得出我的妹妹了,她把头发烫卷,化上低俗妖豔的妆,穿著劣质的皮裙和高跟鞋,见到我也不打招呼,反手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张扬克制不住地发出哽咽。
“我问我妈,我妈当时身体其实已经很不好了。年轻被打得流产,又没有好好医治,後来又马上怀孕生产,身体本来就不qiáng壮,常年劳心劳力被男人打,健康状况怎麽可能好。我妈当然什麽都不知道,对妹妹觉得担心,但也没办法。因为男人不管。”
“我生气极了,家里已经有一个这麽差劲的父亲,我不能忍受我带大的妹妹也跟著变坏。可是我妹妹已经变得太叛逆,我说什麽,她不是不说话就是挑衅。”
“整个暑假我都处在焦躁无奈之中,终於在我开学前几天我看见我妹妹和两个老男人从宾馆出来,我一下气昏了头,冲上去掀翻了男人把妹妹扯回了家,我什麽话都说不出,气得全身发抖。我的妹妹埋著头,轻声说:太糟糕了,竟然被你看见。你回家来做什麽,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我两巴掌一下就扇了上去。妹妹被我打得东倒西歪,泪珠一下就滚下来,却什麽也没说,转身像上次一样跑了。”
“我当时拉住她问清楚就好了,我怎麽不拉住她呢。”张扬实在忍不住了,手撑住脸哭。哭得十分隐忍又克制,连声音都没有。却哭了二十多分锺才能继续说话。
“可事实上我第二天就回了学校。我甚至发誓再也不想看到家里那些人。”
“结果在在初三圣诞节之前我就回家了一趟,我妈得了急病,两天之内就在医院死了。”
“我当时以为我妈就是身体不好所以生次大病就撑不下去了。可是我怎麽就没注意到,医生说的急怒攻心呢?”
“後来直到中考,我基本上再也没有回过家,连电话都没打过几通。我也根本不知道,即便这个家再差,女主人再弱,家里没了女主人,能乱成什麽样。男人经常带小姐回家,有一次小姐都忍不下房子里的异味,临时跑了。而我妹妹,因为男人找到了她的价值,对我妹妹反而态度好了些,而且我妹妹已经认识了不少人,男人也不敢随便出手就打。”
“中考过後,我考了县状元,得了两万奖学金,还进了市最好的高级中学。男人对我态度已经是畏惧又巴结的那种。我没把钱给他,他还说没关系,说他有钱,让我把钱存好自己花。我在中考完的三个月里基本没回过家,我在市里租了小单间,每天去图书馆看书,或者去棋馆看别人下棋,有空还去打篮球,听音乐会。”
“高一是我那几年里过的最忙也最开心的一段时间了吧。因此我也最痛恨。我过得太好了,太阳光又积极向上了。我在为我自己的学业梦想每天奋斗,我几乎忘了我还有那样一个家庭。”
“高二下半学期刚开学,我就接到了男人的电话,男人那时有些惊惶,说妹妹跳楼了。我当时大脑马上空白。其实前天晚上妹妹给我打过电话。她小声喊我哥哥,我当时是什麽心qíng呢,有点惊讶和高兴,我很久没听过她叫我哥哥了。但我马上想起来我的妹妹已经变成了怎样的人,我那时甚至有点害怕,我怕她来找我,让我的同学知道我有这样的妹妹。”
“她才说了哥哥,就哭了。她说哥哥怎麽办,哥哥我怎麽办……哥哥,你可不可以回来看看我?”
“我说我有考试不能回去,她说哥哥,对不起,打扰你了。声音轻轻软软的,和小时候差不多。她挂了电话,我当时有点慌,却也只是有点慌。”
“然後我就听到说,我妹妹跳楼了。”
“说的是我妹妹jiāo了个男朋友,男朋友甩了她,对於我妹妹的挽留说有本事你从这里跳下去,我就重新和你jiāo往。”
“可是我翻到了她的日记本,日记本藏在我很小的时候送她的一个洋娃娃里,我在翻她遗物的时候,在衣柜一层层衣服下面发现的。日记里什麽都说清楚了。”
“初二上半学期,她第一次来找我,是被男人qiáng制拉去拍写真。”
“上半学期我第三次月考,男人带她去一个破旅馆,jiāo给一个男人,卖了她的初夜。”
“男人对她说……是给哥哥的学费。妹妹原话里是说:’爸爸说家里太穷了,妈妈看病要很多钱,我要念书,哥哥也要念书,哥哥读的是好学校,哥哥成绩好,花钱特别多。所以我要挣钱给哥哥念书。’”
“初二下学期我回家,她已经彻底是一个jì女了,她不敢见她的哥哥了。”
“初三我妈终於知道了男人长期让妹妹援jiāo赚钱,急怒攻心一病不起很快死去。”
“高二……那个畜牲都不如的东西,qiángjian了他的亲生女儿。他还敢说反正都已经卖过这麽多回了,给爸爸一次又怎麽样?”
“而妹妹的男朋友也知道了这个事,被恶心惨了。他骂妹妹:你们这家变态,你怎麽不去跳楼死了算了?”
“妹妹她在日记里写:哥哥,我想死了,我太脏了。”
“这是日记的最後一页。”
☆、23(章节漏发,这是补发,请戳呀!)
关慕茶杯放在嘴边,却发现自己并不能喝下去。
他看著擦gān净脸,又是满脸冷静平淡的张扬,不知道该说什麽。
很多事qíng背後总是令人无法再对这件事做出原来的判断。他之前其实一直觉得张扬可怕。还未成年,却已经筹划半年多,冷静谋杀了自己的父亲。现在他才觉得,世上很多事也是这样,仇恨和爱qíng都不会来得无缘无故。
“我是在妹妹葬礼结束一个周後开始准备的。”张扬又开始说,“我借用了学校的化学实验室,我们那时有个学习研究活动,我做的是一个爆破的实验,所以能够取用化学室里的部分药品。我自己偷偷照著教材上的一些材料做了些药,类似於兴奋剂,不过还加了些依赖和致毒的东西。每天很少量地化在男人的酒瓶里,男人後来每天都要喝酒,酒瓶不是卖了就是摔碎扔了,完全不会留下把柄。”
“他酒喝得越多,身体里的毒素就累积得越多,毒发也越快。”张扬顿了顿,露出点意味不明的笑意来,“他後来经常会出现幻觉,我在家的时候……我要每天给他下药,回家的时间就多了。经常听到他大吼大叫,让我妈滚,死都死了还来碍他眼,又在说我妹是个讨债鬼,死了都还不放过他。又说她当初也是自己自愿的,不能怪他等等等等,有时候看著他可怜又卑贱的样子,我都会犹豫,要不要就这样放过他算了,让他一辈子都活在鬼魅缠身的yīn影里。”
“那天晚上他被要高利贷的那群人给揍了,揍得半死,牙齿都被打落一半。我在他身边等他睡醒,他醒了就要喝酒,喝了酒後整个人就开始抽搐了,我那次其实没有来得及放药,不过歪打正著,药里有让人形成依赖放松的东西,他往常都靠它们才睡得下,现在却没有用了,以前的药xing又开始发生作用,重伤还喝那麽多酒,他的确很快就死了。”
“不知道他死的时候知不知道是我毒死他的。”张扬说著,好像想笑,面皮却僵硬,动不了,只能是那张平静的脸。
“後来就是你的作为了。血液里测得出毒药的成分,所以你往他身体注入了毒品,对麽?”
“差不多可以这麽说,不过死人的血是不会流动的。”关慕卖弄道,“你知道我是怎麽做的吗?”
张扬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哈,这种独门绝技我也没想告诉你。”关慕低低笑道,“所以,你今天来就是和我回顾你杀人的前因後果吗?”
张扬摇头:“我想知道有多少人知道当年这件事。”
关慕笑:“我连阿白都没有说。”
“不可能。这两天当年那个男人欠下高利贷没还的黑社会已经找上我了,这麽多年没有人指路他们不可能管我。”张扬道,“而且,容锦白昨天已经去他二姐那里了。你们想把他调走。”
关慕挑了挑眉:“到底是当年的高材生,脑子依旧灵活。不过有一点你确实猜错了,我确实什麽都没有透露。”
张扬看著他。
“我怎麽说还是阿白长到大的好兄弟,你也不必这样怀疑我吧?”关慕无奈了,“你也说了是黑社会,以莲手容家的手段,要是有心,怎麽可能查不到?”
张扬微微睁大了眼,他其实知道,但他只是不肯相信。容家调查出来,容锦白必然也会知道,但他最不想让容锦白知道。
他不想让容锦白知道他做了些什麽,也不肯相信容锦白在知道他做了这些事後还能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待他。
“阿白不知道也是真的。”关慕看出他的想法,解释道,“阿白是老堂主的老来子,上头一个大哥四个姐姐,最小的姐姐大他七岁,大哥更是大了他将近二十岁,他从小就被宠得很厉害。而且他们这样的家族总要有人当门面,做点明面上的名堂洗钱,阿白就是gān这个的……其实,阿白他相当单纯的。”最後几个字,关慕有点不好意思启齿,不过对於某人间歇xing发抽犯二他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
张扬想起容锦白每天粘粘糊糊跟小孩儿似的,有点想点头。
“他们把阿白保护得挺好,自然不愿意你和他搅和在一块。但他们也不会把你的事抖给阿白知道,其实我们都不知道他会有什麽反应。”
能有什麽反应,搞不好就再也不用担心他和容锦白搅和在一起了。
张扬嗤笑:“真是一群好兄长好姐姐。”
“那麽他们打算怎麽处理我?对於这样一个有可能威胁到他们单纯弟弟的杀人犯?”
“你的行踪不是已经被那边人知道了麽?父债子偿,儿子被高利贷黑社会殴打致死,曝尸街头。这一点都不稀奇。而且这确实也是真的,阿白没办法质疑。”
关慕说的轻轻松松的,张扬思索了一会,站起来,朝关慕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
“其实他们也不是就一定要你死,”关慕示意张扬坐下,他把药篮子推到张扬身前“你有自己的筹码,他们感兴趣,也很需要。”
“你是代表他们和我谈判?还是威胁?”
“我说过有问题你可以来找我,这是我能提供的最大帮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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