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施言才不会要黑妈把话题这样结束呢,他转对黑爸:“今天我去学校看老师了,他们说起黑诺都惋惜不已,直问他怎麽不来复课,他只要保持以前的水平,考个重点院校不算难。”
黑家夫妻知道施言为什麽来了,看黑诺一眼,黑诺心提到嗓子眼。他们相当不满意,认为是黑诺求助施言来做说客的,不由就添加厌恶心理。不过他们还是要做出长辈的样子,黑爸温和声音:“施言,谢谢你的好意,你这孩子心地不错,很为朋友著想。”
“黑叔,您别这麽说,黑诺才心地好呢,他不去复课,真是太可惜了。”施言不接受夸奖、也避免转移话题,一直抓紧复课这件事。
“大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考个招工有了固定工作,一样是铁饭碗,不也不错呀。”黑妈反驳道。
“招工是不错,可是黑诺大学毕业就是国家gān部,招工他就做工人了。”
“他爸不也是工人吗?他两个哥哥还是初中毕业就做了工人呢,三哥不也是初中毕业做学徒,gān的好单位不就送去读中专了。黑诺现在都高中毕业了,做了工人还不比他那三个哥哥条件好多了啊。想念的话,上班好好gān,以後也要单位培训嘛。”
施言想到黑诺的那些个招工工种,真有掐死她的冲动。那样的工作叫条件好,施言算是记住了什麽是後妈。这也不能够怪到什麽後妈这身份上,不希望黑诺复课是有为自己俩儿子打算的私心,可谁做母亲的不优先考虑、爱自己的孩子呢?既然不上大学,当然是什麽挣钱多选什麽了,至於说工种辛苦,无非就是受点累,这些在黑家夫妻看不觉得是什麽事。
“黑诺如果不去复课,其实就等於我害了他一辈子,我非常内疚。黑叔,黑诺的一生完全可以是另外一样的。他学习一直刻苦努力,还不是为了高考这根独木桥,结果他不是因为自己学习不好没有上大学,而是因为意外,这对黑诺来说多年的努力化为乌有,实在太残忍了。”
黑爸不说话,黑妈可有些急,她怕黑爸会被施言说动了。这个时候,院子门响,是黑诺四哥回来了。他是大专毕业的,工作两年了,但是因为单位离家远,一直是住宿舍,只有周末才回家的,今天又不是周末。黑妈虽然纳闷,可也高兴有个人可以回来帮自己了,因为老四在家和老五一样都比较得父母欢心的,尤其黑妈更喜欢老四,黑爸是更喜欢老五的。
老四进来,见到施言也一愣,施言站起来叫人,以前已经见到过的,老四最早是从老五那里知道施言的。不明白他怎麽在家里,还好象和父母在商谈一样,但是心里烦乱的老四也无心问,就要回自己屋去。黑妈看出来老四qíng绪不好,但是还是先拉住了他,要他来支持自己。
“爱文,你先别走。这正商量黑诺考招工的事呢。”
“哦。”老四坐下,懒懒地应了一句。
“你说做个工人有个铁饭碗、脚踏实地的是不是挺好?黑诺又想复课,非要上大学呢。”
“大学?毕业还不是和工人在一起,gān的还不是一样的活,你以为上大学就有什麽了不起?”老四语气愤懑,发泄一样的讥讽。
“爱文,怎麽了?是不是受委屈了?”黑妈看老四很生气的样子,急忙问。
“工作不顺心?”黑爸也关心。
老四是在班上生气回来的。他虽然大专毕业,但是家里无权无势,分配自然没有关系,完全照章办事。分到了下面的厂里,本来也没有什麽,做个技术员以後慢慢助理工程师、工程师一级级走也满足的,可是今天主任分配任务,他居然是和一帮工人在一起,做同样的工作。他去找主任理论,主任大嘴一张:“年轻人就要锻炼锻炼。”
老四问要锻炼多久?
“要服从组织分配。” 主任也不说时限地敷衍他。
“那麽别人呢?为什麽别人不是这样的分配?这样的锻炼?”老四很愤怒这样的打官腔。
主任也立即变了脸:“领导怎麽布置工作还需要向你汇报吗?如果不服从领导安排,你看哪能容你,你去哪好了。”
黑家夫妻听了也发愁,可是又没有能力帮助儿子。薄弱的安慰,根本无作用。老四激动地说:“就这样不明不白被放到工人堆里,别人还不以为我犯错误下放了。”
“要不,妈给你拿点钱,你明天买点东西,去你们主任家看看?”
“我不去。要我低声下气去求他,做梦!”
“那怎麽办啊?”
三人都默然,担心儿子以後会被穿小鞋,也不舍得他受委屈。老四也想到明天还能怎麽办呢,难道不去上班?
“四哥,你调个工作吧。”施言说话。
“调?调哪里?没人怎麽调?你想太简单了。”老四嗤之以鼻。
“调XXX厂吧。”这是施言爸爸的企业,可是多少人都挤破脑袋要进去,送礼都找不到门路的单位:“我可能没办法要你一步就到总厂机关来,或者在机关附属科室,或者在分厂的机关,但是以後我们再慢慢一步步来,可以吗?”
“你真可以调?”不仅老四惊喜,黑家夫妻也是不敢置信的。知道施言家有权势,可是施言肯给办这样的大事,还是令人难以相信,因为施言只是一个才毕业的高中生啊。
“四哥,你先请一天假,我明天就可以给你消息。”
他们三人连声的道谢,谢得施言都要招架不住,老四还亲密地搂搂施言肩膀:“真是好哥们,黑诺能有你这朋友,真是他的荣幸。施言,这事不管办得成办不成,四哥都记你的好。”
施言其实不是百分百把握的,但是看这样子,也想了无论如何也要老爸答应自己。
第67章
回到黑诺的屋子,一进去黑诺就拉住了施言的双臂,没有开灯借窗外光线,施言只看见黑诺那闪亮的眼在黑暗里波光流动,他抓得很用力却不自知。最後俩人同时开口:“你别也对我说谢,已经被他们围困谢死了。”
“谢谢你!”
黑诺没有施言的玲珑手腕,他没有花哨言辞来讨喜,有只有真诚地感谢。虽然谈话的後来都是围绕著四哥在进行,施言问了四哥的一些qíng况,毕业的院校和专业,与黑诺的复课一点关系也没有,可黑诺已经知道施言是付了什麽样的代价在为自己争取呢。算是有过工作经验的黑诺已经懂得了一个好单位意味著什麽:高额奖金、丰富福利、优越工作环境、好对象的资本。
在过去的生命中,黑诺几乎不懂笑、不懂哭。因为无论他多麽开心、多麽喜悦,不会有人和他分享,所以他连学业上也不是百分百的用心,因为他没有要拨尖的yù望;而同样面对难过、悲伤,也不会有谁在乎,所以他内敛、沈默。小时候大概还不会控制自己、渴望那些温暖,希望有哥哥、或者弟弟们一样的机会被父母摸摸头、拍拍肩;希望可以和领居的小朋友一起游戏,但是伴随著成长,这些希望都是奢望,会给他带来失望,以後他就再不会有这样不现实的想法了。
其实在那个时代,因为没有电视、没有电脑,孩子们都是窜门玩的,在家得宠的孩子带回来的朋友父母也欢迎热qíng的,偶尔还会拿出点糖果招待,否则大概就是冷眼赶人。试问谁愿意去一个不欢迎自己的家里玩啊?所以在家不讨喜的孩子一样会被左邻右舍的孩子歧视和排挤的,象黑诺的四哥、五哥就会有许多年龄相若的朋友。
其实或者有记忆开始,黑诺就知道了自己被别人厌弃,他只是从来都忽略这想法和感觉,他一直乖巧、听话,希望改变别人的态度。在黑诺承认了别人对自己的讨厌不会更改之後,他才掩藏自己,尽量要别人不注意到自己、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也形成万事自己承担、自己背负,所以才会独自忍受病痛折磨,只要可以熬过去,他小心约束自己不添给别人麻烦,以免引起更深的厌恶。
只是在接受了别人的冷漠、轻视後,他也会有失落,偶然呢也自卑一下。但是他总是在暗暗鼓励自己的,黑诺小时候就因为书的启迪,想到了将来读大学,然後努力工作多给家里钱。在他的心里,能够上了大学,自己就会有一个新的开始,新的生命。在那里不会人人都讨厌他,他有无限的生机与希望。这麽多年来,所有的委屈啊、磨难啊,黑诺只要一想到上大学,就不觉得是委屈磨难了,所以高二的时候每两周他和施言校外见面,施言那看垃圾的鄙视,他都淡然处之,完全无动於衷。
本是习惯冰冷的生活环境,本是习惯了孤独的黑诺,遇到偶然的一丝善意,他都会感觉亏欠对方人qíng,何况是给予他整缕阳光的施言呢。在这一瞬间,黑诺也并不确定施言可以帮助到四哥,自己会因此而回归校园,可确定无疑的是,他感谢施言,他心里满满充盈著的都是谢恩。就象四哥说的,这事办得成办不成,施言的恩义他都铭记在心。
要施言付出这麽大的代价,他心底是不愿意的,可现在不仅仅是上学的问题了,在听到四哥被欺负以後,他怎麽可以在施言能够解决四哥难题时,拒绝施言袖手旁观呢。就算为了四哥他也说不出口。
施言告辞了,他要回去办理该办的事qíng,黑诺的父母四哥送他到门口,施言不忘叮嘱黑诺:“明天你在家把书本弄好,不要去上班了。”这当然是说给另外三人听的。
回到家的施言非常正式地和父亲谈了这件事qíng,当然夸大了自己与朋友的哥哥也算友好的关系,并且说是因为关系好,不愿意也算朋友的四哥受欺负,而主动提出来的。施言的父亲答应明天早晨上班以後,打电话到黑诺四哥单位了解一下qíng况再决定。次日施言特意起早,对父亲qiáng调自己在家等他电话,不要耽误了。
施言到10点都没有等到电话,心急火燎最後自己往父亲办公室打电话,秘书接了电话以後告诉他,他爸爸正在讲电话。施言不准秘书扣电话,要占住电话线等著。电话中传过来的讲话,施言听得出他爸爸正是在处理黑诺四哥的事qíng,心qíng也就好转。
等他父亲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轻松:“一上午都等不了,你真当老爸只为你一人工作啊。”施言这就知道办成了,高兴地奉承父亲几句。他父亲才告诉他,只自己这边接收,黑诺四哥单位不同意放人也是不行的,刚才就是与黑诺四哥单位的主管领导通话,打个招呼要这个人。
施言的父亲是好人做到底,否则自己这麽好的企业,黑爱文无任何背景,原单位很有可能因为嫉妒而刁难,不同意调出,到时候自己的儿子一样要找自己的。为什麽施言的父亲会这麽慡快答应施言的请求呢?施言是独子,唯一的姐姐又远嫁外省,施言将来必然是不可以远离父母的,那麽就是还会回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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