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原抿了下唇角:“不会的。”
陆申秋笑了笑:“除了小原,也不会有别人来看我了。”
在吴原怔愣的时候,狱警已经把陆申秋带回去了。
接近正午十二点,陆申秋刚回去车间那边就开了饭,他没有胃口,事实上过去几天,他吃饭的时候少之又少,经常是在劳动班拘役完回去倒头都睡,看守所里鱼龙混杂,看他这种人最不顺眼,开始那几天没少给他下马威。
“你又不吃饭?”
房间门口响起一道声音,刚才带吴原登记的警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来,双臂jiāo叠靠着门,一条长腿微屈着,鞋尖在地板上磕出“咄”的一声。
陆申秋没有回话,好像没听见一样,拿起吴原送来的包,一件件翻看里面的东西。
所以他没注意到警官径直朝他走来,一直到对方揪起自己的领子时,才慢慢抬起头。
警官视线冷冷,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在看守所里这种事qíng家常便饭,不劳动的,不听话的,不懂规矩的,随时都会吃巴掌。
对于社会的渣滓,谁都不会手下留qíng。
陆申秋扶起被打歪的眼镜。
“肖警官有什么事吗?”
肖栋提着他的领子往上,眼镜一眯,“你听好了,这里没人看你的脸色。”
陆申秋表qíng变都不变。
“也没人会伺候你把饭端到你嘴边,”肖栋道,“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qíng,就算你在这里闷声不响把自己憋死,也没人会过来哄你。”
使劲一甩手,陆申秋随着他的力道撞在墙上。
肖栋:“大家都不欠你的,别整天摆着一张死人脸。”
陆申秋笑了笑,终于开口了:“在这里跟死有什么区别吗?”
他在吴原面前撒谎了。
这回肖栋没打他,直接揪着他的头发往墙上磕。
或许他们这些警官都受过特殊训练,手上掌控着力道,看着那么使劲,却除了“咚”的一声,没撞出血来。
“疼吗?”肖栋说。
陆申秋不说话。
肖栋:“疼就说明没死。”
上周心理咨询师那里得到汇报,说陆申秋现在的状态已经属于中度抑郁,再这么下去,百分之八十的人会有自杀倾向。
心理咨询也做了几次了,效果都不怎么好。
肖栋:“你今年多大?二十六?二十七?”
陆申秋被他揪着头发,迫不得已抬头,额头上青了一块,里面隐隐能看见淤血。
“出去撑死也就二十八岁,隔壁那么多判了十几年的都活得挺滋润,出去又是一条好汉,你在这儿伤chūn悲秋个什么劲?”
头皮被拽得生疼,陆申秋素来不喜欢仰视别人,眼里划过冷光:“松手。”
“活过来了?”
肖栋似笑非笑,放了他的头发嫌恶地拍了拍手。
“还是劳动gān得太少,从明天开始加两个小时。”
陆申秋抬眼。
“不服?不服就去吃饭,别他妈到时给我晕在工厂里,少gān一小时继续加。”
陆申秋站那不动,肖栋扣着他的肩膀往外使劲一推,把他推了个踉跄。
“赶紧去!还让人送你是怎么着?”
陆申秋终于开始挪动脚步。
肖栋看着他背影悠悠补了句:“今天有ròu菜,现在过去没准还能捞点ròu沫吃!”
陆申秋回了他一声不屑的冷笑。
第121章
三天后, 吴原赶到常青集团和薛建见了一面。
快到地方的时候,司机对着窗外笑道:“嚯, 常青今儿怎么这么热闹啊?”
吴原闻言抬头, 睁大眼。
前方,常青写字楼大厅内里里外外挤满了各家记者, 看阵势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吴原进去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堵在电梯口,他一路几乎是挤着过去的。
索xing电梯很快来了, 然而吴原完全没料到的是,门才刚一开,那些上一秒还在大厅内闹哄哄的记者们突然朝这个方向冲了过来,直接就把他推了个踉跄。
吴原一脚跨进电梯, 险些撞在正要往外走的一人身上。
如果不是那人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话。
“谢谢。”
吴原说着,一股冷调的香水味迎面拂来, 紧跟着就是一道熟悉的女声。
“不用。”
陆厉薇扶了扶黑色墨镜, 不再和他说话,冷着脸和助理从旁边绕了过去, 吴原回头的时候,两人已经被记者围得看不见了人影。
虽然陆厉薇从不回答记者问题,但吴原还是从记者口中零零碎碎地听到了“绿海”、“常青”几个字。
上周的报纸上说,陆厉薇已经被重新请回了绿海集团, 负责处理接下来股权和收购事宜。
走的时候还是辉煌的一片海域,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无从下手的烂摊子,当初许多人都猜测陆厉薇不会回去,毕竟人都要尊严面子, 尤其对陆厉薇这样的xing格来说,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并不像是能在她容忍范围之内的事。
但她还是回去了。
吴原沉吟着,敲了敲薛建办公室的门。
门开,桌上摆着满满一壶龙井茶和jīng致点心,点心是薛建前两天出差时带回来的,特意留着等吴原过来吃。
要知道刚才陆厉薇来的时候也就只有茶的待遇。
吴原:“薛叔叔。”
薛建早等着他了,笑道:“小原,坐。”
吴原坐下,薛建把吃的喝的往他面前推,“先吃点,咱们慢慢说。”
吴原弯弯眼睛:“好。”
和以前相比两人之间的气氛熟稔了许多,虽然还谈不上是父子,但毕竟比普通人多了一层亲qíng的联系,吴原开始试着满满与薛建敞开心扉,薛建除了日常生活上的照顾,作为董事长也认真把他当作公司三分之一股权的持有人,和他推心置腹地谈了很多管理上的事qíng。
“好吃吗?”
薛建看着吴原吃了口点心。
“好吃。”吴原对他笑。
每次吴原笑的时候,薛建都会生出一种作为父辈的欣慰感。
“还有很多,你走的时候一块带回去给他们吃。”薛建笑道。
过去这么多年,当初沉默寡言的他,不知什么时候起也变得和当年的吴恒一样爱笑了。
“小原,你刚才上来的时候碰见陆厉薇了吧。”
“碰见了,”吴原放下茶杯,“薛叔叔,其实我这次来……”
他大概能猜到陆厉薇来这里的原因。
其实那也是他想和薛建谈的。
过去几周大家都在为项目的事马不停蹄地忙碌,谁也没余力思考其他事qíng,但在忙碌的间隙,一个人的时候,吴原总会想起徐漾喝醉那天和他说的话,说的那一串关于“海”的词,还有他说“咱们的绿海”时,尾音里藏着的不易察觉的哽咽。
徐漾对绿海的不舍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少。
九号公馆是他一步步从市场调研开始着手筹备的,那些参与过其中某个环节的员工们都会有不忍心的qíng绪,更何况从“幼苗期”就看着九号公馆发展的徐漾。
喝过解酒汤他就假装翻篇了,吴原却一直把这事压在心里。
要收购绿海股份的那家外国企业他查过了,基金背景,对房地产和国内的房市一窍不通。或许在他们的决策影响下,绿海未来会发展成另一个万宏保亿,发展成另一方向的标准化房产,种种可能,但都不可能再是绿海。
薛建发现吴原说着说着,表qíng忽然严肃了。
于是他也放下茶杯,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薛叔叔,我想——”
吴原开口,说出了这两天他深思熟虑的决定。
“我想转出我名下的股份。”
饶是薛建见惯了大风大làng,这一刻也愣住了。
“……转出,股份?”他又确认了一遍。
吴原点头:“我想签一份协议,把我的股份转到薛叔叔名下。”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薛建已经全明白了。
这对父子在做决定的时候可真是一模一样啊。
“你要用那些钱来做什么呢?”
他和蔼地看着吴原,明知故问。
吴原:“用来收购绿海的股份。”
“为什么要收购绿海的股份?”薛建耐心地继续问。
吴原:“……因为不想她被其他集团收购走。”
薛建笑道:“小原,你应该知道现在的绿海已经不是过去的绿海了吧。”
“知道。”吴原点头。
薛建:“但你还是要收购?”
吴原:“嗯。”
“为什么?”
薛建又问,话音落地,他看到吴原两只手紧紧攥了起来。
“因为不甘心。”吴原说。
“不甘心?”薛建一愣,“不甘心什么?”
吴原:“不甘心让别人觉得‘与人为善’没有好下场。”
薛建:“……”
“薛叔叔,绿海是年董的理想,是许多人的理想,它可能的确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地方,也有很多需要改善的地方,”吴原道,“但就是因为它还存在着,才给了很多想往这条路上走的人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也给了很多不能往这条路上走,但一直默默守护着这条路的人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
“……”
“如果它真的被同化了,或许在经济上并不会损失什么,”吴原吸了口气,道,“但我不想让别人指着失败了的绿海说,这就是坚持理想的下场。”
薛建目光一凝,吴原被他看得浅浅一笑,眸中清楚地映刻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固有的坚持,道:“薛叔叔,这就是我收购绿海的理由。”
“……可以吗?”
吴原歪头,看着他探寻地问。
薛建笑着叹了口气。
吴原的xing格终究是温和一些。
如果换成吴恒,这时候没准会直接撒娇耍赖,总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可以。”
薛建严肃道。
这孩子还真是什么都显在脸上,失望的心qíng一目了然。
薛建看着吴原明显变白了的脸,心里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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