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宁看着高高的树身,一筹莫展。
人参宝宝用枝条缠住树枝,摇摇晃晃地跃下地面, 连跑带跳地跑到袁宁身边,告诉袁宁树gān上有哪些地方可以踩着往上爬。
袁宁在人参宝宝的提示下很快掌握了爬树窍门,高兴地爬到了“平地”上。
人参宝宝们玩累了, 拉着袁宁的裤脚,让袁宁陪它们一起平躺下去。
袁宁躺在稳稳当当的“平地”上, 一点都感觉不到它的凹凸不平, 反而像是躺到了柔软的大chuáng上, 整个人轻飘飘的。他侧过身摸了摸树gān,发现它们都裹着厚厚的、软软的树皮, gān净又漂亮。再转正身体, 仰头看去,亮亮的光洒下来, 叫人舒服得想睡觉。
袁宁闭上眼, 感觉又风从远处chuī来, chuī得树叶沙沙响,chuī得花儿散发的淡淡香甜气味也钻进鼻端。
花!
有花开了!
袁宁一骨碌地爬起来,仰头看向树梢, 发现枝叶之间藏着细细的、美丽的白色花儿,它们无声无息地在风中盛开,送来阵阵幽香。袁宁高兴地说:“花开了!”
人参宝宝们也跟着喊:“花开了!花开了!”
象牙站在池塘边,望向缀满白色花儿的大树,也觉得惊奇又新奇。短短几天,这些树就长得这么高了,还这么快就开了满树的花,真是叫人吃惊啊!
小黑在树下看了看,发现只是开花没有结果,顿时不太感兴趣,扭头转向池塘那边,趴在池塘边上看着里头游来游去的鱼虾。它爪子一挥,就把一条小鱼逮住了。
趁着袁宁没注意这边,小黑把小鱼塞进嘴里,吧嗒吧嗒地嚼巴几下,把小鱼吃了下去。
泉水养出来的鱼儿ròu质鲜美,小黑满足地绕着池塘巡行,不一会儿就吃得肚皮圆滚滚。它若无其事地回到大树底下,三下并两下地爬上“平地”,躺到袁宁身边和袁宁一块躺着歇息。
袁宁本来差不多要睡着了,一转身,手搭在小黑的肚皮上。袁宁一愣,摸了摸,睁开眼,严肃地问小黑:“小黑,你怀孕了?!”
【……】
小黑扭过头望着袁宁。
【我是公的。】
“对哦。”袁宁也想起来了,“那你肚子为什么变得鼓鼓的?”
“它抓鱼!”人参宝宝们站得高,看得也清楚,“它抓了好多好多鱼!全吃光了!”
【……】
这家伙身边全是爱告状的。
“不能吃太多鱼。”袁宁说,“每天都吃得太饱的话,会把你的胃撑坏的。”
【知道了。】小黑蔫答答地回答。
袁宁心疼了。本来买鱼苗虾苗放进来不就是为了给小黑养点鱼虾吃吗?袁宁说:“不是不能吃,还是可以吃的,就是不要吃撑了。”
小黑马上jīng神抖擞。
袁宁把小黑抱进怀里睡觉。
小黑不太习惯,但袁宁怀里暖暖的,它很快也开始犯困。人类小孩是非常脆弱的,总是需要别人的陪伴和拥抱。所以它就不挣开了,让他抱着吧!
就一次,就这么一次!
小黑这样想着,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袁宁也睡着了,在熟睡之前他暗暗想道:“要是大哥和袁波他们可以进来就好了,还有招福……”
*
章修严还没睡。
章修严在整理资料。
首都大学的学习节奏非常快,他还是大一,课业却已经很难很充实。章修严甚至没时间去思考别的事。
不过时间这东西,挤挤总还是有的。
上回去南边,知道袁宁二婶想要到首都来发展,章修严做了些基本的调查,目前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章修严把最后一个字写完,搁下笔,想起了家,也想起了家里的人。以前他不太明白章先生为什么每天忙碌不停,没有半点停歇下来的空隙。现在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当你心里装着一些人,就会想要做很多事——想要把一切麻烦和苦难都阻挡在外,让她们不会遭遇任何伤心与痛苦——而生在她们这样的家庭,想要做到这一点实在太难了。只能往前走,不停地往前走;只能想得周全一些,更周全一些。
章修严收起写完的策划案,揉了揉太阳xué,打开另一些文件看了起来。
直至夜深人静,外面悄寂寂地没了半点声响,章修严才站起来走出阳台。
冬天的冷风呼呼chuī来,chuī得人的脸仿佛霎时被冻结了,章修严却闻到有淡淡的花香传来。他转过身,掀开覆盖在花架上的糙帘,那花香立刻变得更清晰了。
一朵huánghuáng的花儿正无声地绽放着,像是天上的星星落到了花架上。
章修严想到袁宁挑选植物时认真又高兴的模样,整颗心变得柔软而欢欣。
章修严注视着那株花儿,忙了一整天的疲惫消散无踪。他缓声对花儿说:“晚安。”
花儿向他伸展着枝叶,把花朵挺得更高,仿佛也和他说了声晚安。
章修严放下用来挡住寒风、抗冻保温的糙帘,回房间睡觉。他躺在柔软的枕头上,盖着暖融融的棉被,想到这也是袁宁挑的,感觉连呼吸到肺叶的空气都充满了袁宁的气息。
到了这种时候,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思念与欢喜又浮上心头。
晚安,宁宁。
*
第二天一早,章修严下楼晨练,看到对面的老头儿也准备下楼。见了他,老头儿笑呵呵地说:“小伙子,又锻炼去了?你这身板儿真不错!现在的年轻人啊,越来越吃不得苦头,尤其是城里的孩子,一到冬天连上学都赖着不想动。像你这样的可不多!”
章修严说:“习惯了。”
等章修严跑完步回来,又在楼道里碰上了老头儿。他手里提着万年不变的豆浆油条,笑呵呵地望着大冬天锻炼出满额汗水的章修严。章修严其实不太擅长和人打jiāo道,尤其是这种纯粹的、毫无利益纠葛的邻里关系,他格外不懂应对。他说:“又给柯奶奶买早餐去了?”
“是啊,”提到老伴,老头儿一双小眼睛笑眯起来,若是不仔细找恐怕都找不着了!老头儿的话多了起来,“你们柯奶奶啊,年轻时嘴可刁了,吃个油条都能分出个三六五等来。我当年就是个糙汉,吃什么感觉味道都差不多。跟她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我的嘴巴也被她养刁了。我跟你说,出到街上拐个弯,往左边走两百米,那家的豆浆磨得最好,真材实料,没加坏豆。油条呢,得往回走,右边往回一百米的那家才好,那家的油条又脆又香,特别好吃。下回你弟弟过来了,可以带他去尝尝看!”
“好,”章修严礼貌地说,“谢谢,我会带他去的。”
这时对面的门被打开了。柯奶奶从里面探出头来:“老头,我听到你的声音了。这大冷天的,你跑出门做什么?上次摔着腿还没好全……”
“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早好了!”一见到柯奶奶,老头儿就没心思理会章修严了,上前稳稳地抓住柯奶奶的手,“怎么这么冰?又忘了穿保暖衣对不对?女儿特意给你买的,你不舍得穿留着给谁?你以前好歹也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怎么现在变得抠抠搜搜的,我们俩都这岁数了,该吃吃,该喝喝,吃好穿好!”
“可我总觉得我们还能活很久,”柯奶奶柔柔地看着老头儿,“我们现在都没有工作了,省着点过,别拖累儿女。对了,我们的存折放哪去了?我得看看还剩多少……”
“哪有当着外人面问这个的?”老头儿粗声粗气地打断,他转向章修严,脸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我先和你们柯奶奶进屋了,你也别光顾着锻炼,早餐也要按时吃啊!”
章修严点头。他目送老头儿牵着柯奶奶的手进屋。柯奶奶有点老年痴呆,忘记了很多事,有时出门会忘了回家的路,可她看向老头儿的目光却没变过,那么地温柔、那么地欢喜。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吧?
章修严吃过早餐,去上课。中午回到家,他往袁波那边打了个电话,把自己手里的资料告诉袁波母亲,并表示可以替袁波母亲的老板牵线认识一些不错的业内伙伴。章修严让袁波母亲或者她老板来首都一趟,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
袁波母亲没想到章修严会这么用心。她很感激章修严,又忍不住为袁宁高兴。她知道章修严会为她们这样费心,是因为爱屋及乌——是因为章修严真心喜欢袁宁、真心想把袁宁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想让袁宁高兴、想让袁宁过得开开心心快快活活,不为任何事烦恼。
袁波母亲向老板说起这件事。
老板叫伍英豪,今年快四十岁,没父没母,被父亲的战友收养,没有进军队跟养父的儿子们抢位置,而是自己开开小店搞搞餐饮,没想到正好赶上好时候,小店居然开得红红火火,还在南广开起了刚刚兴起的“连锁店”。
伍英豪没有讨老婆,因为眼界高,谁都看不上,谁介绍他都挑出一堆毛病,挑着挑着连养父都撂担子不gān了——给他介绍女孩完全不是结亲,是结仇!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被他一说变得一无是处,换谁谁都会翻脸。
听了袁波母亲的话,伍英豪马上作出决定:“我去首都一趟,这边的事先jiāo给你,事qíng急得话你直接处理就好。”
袁波母亲早就习惯伍英豪动不动就把事qíng扔给她,点头应了,开始处理几个分店的事务。伍英豪看着自顾自忙碌起来的袁波母亲,目光满是欣赏。
这年头,离婚的女人可不容易,更别说她还带着两个儿子。袁波母亲刚到他饭点里来时,完全不像只有二十几岁,说是四十都有人信。但袁波母亲很坚qiáng,也很聪慧,自己管着分店之后发现自己文化水平太低,她在忙碌之中还报了个夜校,一边学基础知识一边学管理技巧,把店做得红红火火之余整个人也脱胎换骨。
现在她已经迈过三十岁的坎,也迈过了人生最难过的坎儿。她变得自信、从容,整个人也焕发出一种属于年轻人的美丽——她要是不说的话,谁都看不出她是两个孩子的妈。
离过婚又怎么样呢?
到了更高的层次之后,过去的一切就变得不再重要。伍英豪踏上飞往首都的飞机,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
章修严按照约定时间与伍英豪相见。伍英豪养父家里也准备回首都发展,得了不少消息,知道年后有新区要开发,让伍英豪先来拿下一些地皮和店面。伍英豪和章修严互通有无,把双方掌握的消息都吃透了,才逐一敲定起到首都来发展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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