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真的是母女连心,一看到那女孩,妻子就明白小女儿找不回来了,背地里哭了不少回,面上却当没发现。直至后来妻子眼睛失明了,他才知道妻子伤心了多久。
韩老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别看韩家现在地位显赫,那都是妻子陪他吃尽苦头熬过来的。他努力一辈子,不就是为了成为一个配得上她的人吗?难得她高兴,拉那远亲一把有什么关系。
韩闯见韩老爷子神色郁郁,也不说话,只倒茶牛饮。即使是如今人人仰视的爷爷,也不是事事如意的!
韩闯正想着,书房门就被推开了,是送走了韩盛祖母的韩老夫人。她对家里的陈设已经很熟悉,面带愁色地走了进来,向韩老爷子说起韩盛祖母那套说辞。
韩闯忍不住笑了出来。
韩老爷子瞪了他一眼。
韩闯说:“奶奶你和爷爷好好说话,我出去一趟!”
韩老夫人叮嘱:“小心点儿啊,别在外头胡闹。”
“我晓得的。”韩闯喏喏应是。
韩闯出了门,去首都大学,直奔学生会活动中心。他知道亚联冬季赛马上要开始了,黎雁秋和袁宁肯定在那儿对弈。
韩闯上了四楼,转头一看,一群不怕冷的鸽子还站在树枝上咕咕咕地jiāo头接耳。黎雁秋一向喜欢喂鸟,大概是因为黎雁秋喂它们的次数多,所以它们喜欢聚集在这边吧!
韩闯收回视线,正要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黎雁秋的声音:“你进步得很快,肖叔要是现在和你下一局,肯定会悔得肠子都青了。”周聿林是很不错,只是更偏重于计算,少了点出其不意的奇思妙想,要是碰上别人还好,碰上更jīng于计算的西川江很可能毫无还手之力!
袁宁不好意思地说:“都是黎哥你教得好。”
黎雁秋摇摇头,还想再说话,就看到门被推开了,韩闯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挡住了要从门外照进来的阳光。
黎雁秋恍惚了一下,猛地发现小时候追着自己跑的半大小孩如今已经长大这么高大。不过xingqíng倒是没怎么变。黎雁秋含笑喊:“小闯。”
韩闯还是和平时一样冷着一张脸,他瞧了眼袁宁,又瞧了眼旁边的电话。既然确定黎雁秋和袁宁肯定会在这,他为什么还要亲自走一趟?
韩闯看向袁宁:“我来找这小鬼。”
黎雁秋微讶。
韩闯把韩盛祖母到家里告状的事告诉袁宁。黎雁秋听完以后面色有些凝重。韩老爷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平日里最为护短,既然知道章修严对韩家人下手,指不定会出面打压章修严。
无关对错,只是不能被个小辈落了面子而已。
黎雁秋问袁宁到底是怎么回事。袁宁知道韩闯是特意来告知自己这件事之后,对韩闯少了几分戒心,也就当着韩闯的面把那天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至于章修严所做的事,他根本就不知道!
袁宁知道章修严是怕他担心和自责。他向韩闯道谢,带着韩闯带来的消息回了家。
屋里只剩黎雁秋和韩闯。韩闯说:“这小子倒是不错,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他那大哥更是了得,直接就对那边下手了。说实话,我早看那边不顺眼了,要不是看在奶奶的面子上我早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黎雁秋听着韩闯的抱怨,有点走神。他们好像已经挺久没这样平和地说话,以前韩闯是藏不住事的,什么都爱告诉他,他总能从韩闯透露的话里抓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后来韩闯发现了他的xing向,就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了。黎雁秋说:“他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感qíng可比亲兄弟要好多了。”
韩闯点头。他说道:“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特意来通知那小鬼。”有些东西即使自己不能得到,看见人家拥有也觉得挺好的。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是求不来纯粹的亲qíng的,章家那边却出了一家异类,个个都和别家不一样,让人想看看他们到底能好到什么时候。
韩闯想着,目光又往黎雁秋身上飘。黎雁秋和别人也是不一样的,虽然偶尔也会带着目的来找他、陪他玩,但他一直都心甘qíng愿。他自己愿意的事,哪里能怪黎雁秋?更何况黎雁秋家里那种qíng况……
韩闯说:“等会儿一块吃饭吧!”
黎雁秋一怔,含笑说:“好。”
*
袁宁直接回了章修严住处那边。章修严中午有事要处理,出去了,袁宁忐忑不安地等了挺久,才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袁宁抬眼看去,对上了章修严有些疲惫的双眼。
袁宁喊:“大哥。”
章修严微讶:“不是去找你黎学长吗?这么早回来了?”
袁宁说:“刚才韩闯学长来找我们。”
袁宁没多说,章修严却明白了袁宁的意思。
袁宁什么都知道了。
章修严脸上毫无慌乱。他伸手揉揉袁宁的脑袋:“原本也没想着要瞒你。”
“骗人!”袁宁才不信章修严的鬼话。他扑进章修严怀里,用力抱住章修严,“大哥你总是把事qíng做完才告诉我!”
“那不也是告诉你吗?”章修严说。
“……”
好像是这样的。
袁宁忍不住再问了一次:“大哥,真的不会有问题吗?他们找到韩家那边了……”
“不会有问题。”章修严笃定地说,“韩老爷子还没糊涂到对错不分的地步。”他没真正接触过韩老爷子,也摸不清韩老爷子到底是什么脾气,但他分析过韩老爷子一直以来的处事方式,知道韩老爷子是个睿智善谋的人。这样的人不可能会为了一堆烂泥真正出手为难他——为难章家,顶多只是会给他点无足轻重的小教训罢了。
听到章修严肯定的答案,袁宁才放下心来。他知道章修严不会骗他。
袁宁正要说话,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章修严起身去听电话,眉头一拧,朝袁宁招手,让袁宁接电话。袁宁一愣,跑了过去,一听,居然是廉先生的来电。放下电话之后,袁宁对章修严说:“廉先生让我出去一趟,不知是什么事。”
章修严说:“那你去吧,我也要去韩家一趟,和韩老爷子说清楚事qíng始末。”
袁宁犹豫起来:“我要不要一起过去?”
“不用。”章修严说,“你去了有些事反而不好说。”
袁宁点头。在首都这边他什么都一头雾水,除了去棋协和忙学生会的事之外就是偶尔做做义工,没有接触过更复杂的东西。既然章修严这样说了,他自然选择听章修严的。
于是两个人分头行动。
章修严抵达韩家,提出希望能见韩老爷子一面。
章修严在客厅等了一会儿,茶没喝几口,就有人来领着他上楼。
韩老爷子的书房很简朴,或者应该说整个韩家都很简朴。一来是韩老爷子熬过不少苦日子,不喜欢太过奢靡;二来则是韩老夫人眼睛不好使,屋里的陈设自然是越简单越好。韩老爷子身居高位多年,不管环境如何,只要他坐在那里就会给人一种难言的压力。
章老爷子也曾给章修严这种感觉。只是随着年岁渐长,章修严早已习惯了。乍然见到韩老爷子,即便是章修严都不由得心中一凛。想到自己的来意,章修严很快摒除心里的忌惮,没有说话,先用旁边烧好的热水泡茶。
章修严泡茶的手法是和袁宁学的,袁宁已经放弃让他下厨房,但免不了要他学着泡泡茶,平时一家人聚在一起他也能帮上点忙,而不是一个人在旁边瞎杵着。
韩老爷子也不作声,仔细打量着章修严。见章修严倒茶的动作又稳又好,韩老爷子心里有些赞叹。不得不说,章家的孩子果真一代比一代qiáng,章怀兴那一代出了章怀兴和章怀英,这一代又出了个章修严。
想到韩家那些只懂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的蠢东西,韩老爷子免不了在心里叹了口气。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该扔啊!想来想去,也只有韩闯一个是还有点希望的,别的都指望不上。他们都觉得背靠大树好乘凉,只想着怎么从他这儿争取点东西,谁都不去想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要是哪天他突然去了,韩家会怎么样?
也对,他们才不关心韩家会怎么样,他们只关心自己能得到什么。
都是目光短浅的蠢东西!
韩老爷子拿起章修严泡好的茶喝了一口。
章修严松了一口气。
他主动向韩老爷子说起事qíng始末,并把这段时间调查得来的结果给了韩老爷子。里面都是韩盛为非作歹的证据,十四岁以前的事他没去查,可十四岁以后就不同了,得负法律责任。从调查结果来看,短短两年韩盛已经祸害了不少人,难怪现在就开始要用药了!
韩老爷子本来觉得这只是小孩子间的胡闹,是章修严小题大做——毕竟韩盛才十六岁,还没成年,再怎么闹腾能闹腾到哪里去?他是怀着这种心态去看那些证据的,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畜生!这小畜生!
韩老爷子他年幼时曾经亲眼看见亲近的亲人被侵犯,一度变得不近女色,直至结婚后才好些。他平生最恨的就是qiángjian犯,没想到一个qiángjian犯就藏在他眼皮底下,还把他当保护伞一样用!而那韩盛父母用钱摆平的车祸命案,竟也不是意外,而是韩盛喝酒之后和人争执,用车直接撞人!
他居然包庇过这样的畜生?
韩老爷子气得脸皮直发抖。他还以为韩盛一家只是扯着他的大旗做做生意,没想到居然还底下藏着这样的龌龊事!他骂道:“这该死的小畜生!”要不是他的枪已经很久没动过,他会亲手毙了那家伙!
章修严说:“韩老爷子您别太生气。走远路的人当然不可能时刻注意到自己鞋子上沾着颗灰尘。”
韩老爷子听章修严给自己台阶下,对章修严的印象又更好了一些。他叹息:“你放心,我会好好擦擦灰尘。”
章修严安心地离开。
韩老爷子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回想着这些年来的种种,一阵疲惫涌上心头。他儿子还算顶用,孙子也不错,可还是不够,能扛事的人太少了。脑子木点的,应付不来;脑子灵活点的,净机灵到歪路上,这样的事也不知发生过多少回。章修严这样直接出手还算好的,有的人指不定一直在冷眼旁观,只等着韩家有事时踩上一脚。
韩家未来会如何?
谁都说不准。
另一边,袁宁已经和廉先生会合。廉先生穿着休闲的衣服,手里还是拄着根拐杖。他见了袁宁,开门见山地说:“入冬了,我这腿的毛病又犯了。今天我要去给一个长辈送点药材,这腿实在不方便,你帮我送去吧。其中一些药还是你给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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