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修文除了一句“我错了”之外不知该说什么。他和章秀灵确实没勇气和章先生坦白,从小到大章先生最看重的是章修严,最疼爱的则是袁宁,他和章秀灵怕章先生也怕章修严,这几乎是小时候留下的小小yīn影。即使知道章先生和章修严都是为自己好,他们还是下意识地想逃避。
章先生见能言善辩的章修文一句话都挤不出来,看向开了一条fèng的书房门:“你们进来。”
薛女士按着章秀灵的双肩往里走,柔声对章先生说:“怀兴,都这样了,你就别板着一张脸了,让他们好好地在一起吧。”
章秀灵还是不太敢对上章先生的眼睛。
章先生敲了敲桌子,对薛女士说:“你就纵着他们好了,看把他们纵成了什么样。”接着章先生转向章修文和章秀灵,把他们从头到脚批了一遍。
袁宁站在一边听着,觉得章先生这些话未必没有顺便敲打自己的意味在,顿时认认真真支起耳朵听章先生说话,一声都没敢吱。
三个孩子乖乖听训,章先生再能痛批也有批完的时候。大半个小时后他停了下来,严肃地询问章修文和章秀灵在一起的决心有多大。
章修文和章秀灵自然大表决心。
章先生单独把章修文留下来。当天下午章先生就带章修文出去一趟,把章修文这个从章家剔除出去,让章修文从母姓,改姓邵,把法律上的收养关系解除。接着章先生领着章修文去了老宅一趟,亲自和章老爷子把话说开,对外也正式宣布两个孩子将要订婚的事。
章老爷子本来就病了,被章先生这一手气得病qíng加重。章先生却仍然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的意思:“时代已经变了,恋爱结婚早就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说是修文和秀灵,就算是袁宁和修严我都不会反对。”
章先生说的是大实话,章老爷子没注意到后半截,只猛咳两声,说道:“你这样让外面的人怎么看我们章家?”
章先生说:“章家是章家,我们家是我们家。”他直视章老爷子沉沉的眼睛,“我说过,只要章兴鸿在一天,您就不用把我当华中章家的人。我不会让儿孙不认您,但我与章家没有半点关系。”这样的立场章先生早就鲜明地摆了出来。
章老爷子说:“就算你大哥——”
章先生说:“我没有大哥。”他飞快打断章老爷子的话,“您觉得已经失去了妈和姐,您这一支人没一个就少一个,所以不能再让您这一支人丁凋零——那您就好好护着他吧,我的家事不牢您cao心。”
章老爷子可以忘记章兴鸿害死母亲和姐姐的事,他不能忘记——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么疼爱他们的母亲、那么出色的姐姐,因为章兴鸿的贪生怕死和贪图名利变成了两具冰凉的尸体。
章修文在一边当自己不存在。即使章老爷子表现得再怎么关心自己,在那边的人把自己和章秀灵的事偷报过来之后却还是指着他鼻子骂他白眼láng、说章家白养了他这没良心的家伙。
他知道章老爷子早就算好了,这几年就给他们安排几门门当户对的联姻,然后把章家大伯压一压,稍稍解开章先生心里的疙瘩,让章先生继承章家,保住他们这一支在华中章家的地位。
可章先生从一开始就没依靠过家里,反倒是章家大伯在暗处给章先生扯了许多次后腿。章老爷子凭什么觉得章先生会回来支撑他们这一支?
就为了那迟来的、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处理”?
章先生帮气急攻心的章老爷子把医生叫来,没有多留,转身径自往外走。
章修文想也不想就跟着转过身,大步追上章先生。
外面阳光正好,正是秋高气慡的好天气。章先生这一天里说的话几乎敌得过过去一整年,他把藏在心里的事qíng都倒了出来,只觉最后一点犹豫和闷意都没有了。不管哪一个孩子都是他们宝贝着长大的,若不是在这边受了委屈,回到家怎么可能一声都不敢吭。
有些事既然还是放不下,那就不放了吧。
这一天的华中省会弥漫着一种奇异又紧张的气氛,就像有一个本来就布满裂纹的瓶子经不住那最后轻轻地一敲,喀啦一声彻底碎裂,碎片落了一地。
章修严是在事qíng落定后才了解到家里发生的一切。不仅章修文和章秀灵的事正式定了下来,华中章家还经历了一次大洗牌。
经过一场突然掀起的风波,原本快要摆脱章先生压制的章家大伯这一次彻底被打落谷底,一大批人锒铛入狱,章先生一点面子都没给自己这一支留,扶了一批旁支的人才接手华中章家祖业和部分职位。
于是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一件事:章老爷子是章老爷子,章先生是章先生,两边终于彻底分开了。
袁宁本就没怎么亲近过章老爷子,也没想过要依靠华中章家,从头到尾他基本只注意到一句话:“大哥,三哥说当时父亲对祖父说‘就算是袁宁和修严我都不会反对’。大哥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我们在一起的事?”
章修严听着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带着几分期待的声音,蓦然把“不太可能”四个字收了回去,认真地说:“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182章 察觉
袁宁在风波结束之后回到首都。新学年马上要开始, 他回去打理了一下宿舍和章修严那边, 提上山货去袁波家。不管在首都认识了多少人, 他心里最亲近的还是袁波一家。袁波回来了,准备今年再参加高考, 已经提前开学了,回到家就是闭关苦读。
袁宁心里袁波一直是可靠的哥哥,乍然看到袁波苦着脸温习功课, 觉得有些新奇,总趁着给袁波送水果、送茶水的机会去袁波面前晃悠两圈,一点都没当自己是外人。
袁波瞪了袁宁半天, 只能放下书陪袁宁说话,绷起脸问袁宁暑假都gān了什么。知道袁宁替书法协会和陶瓷协会跑腿, 袁波又叮嘱:“别人让你做事是想锻炼你, 你别怕辛苦, 好好gān,不要让人失望。”
袁宁笑眯眯地答应, 又问起袁波家里的酒店筹措得怎么样。袁波这一年来的jiāo流学习获益不少, 他知道袁宁脑瓜灵活,拿出积累下来的资料让袁宁看, 顺便叫袁宁给些参考意见。
说到正事, 伍英豪和袁波妈妈也凑了过来, 几个人一起把大致的框架拟好。
不知不觉到了吃饭时间,弟弟袁光抱着足球回来了。袁光见到袁宁后特别高兴,拉着袁宁和袁宁说起自己今天怎么把死对头带的足球队踢得落花流水。
袁波拍了手舞足蹈的袁光一下:“要吃饭了, 快去洗手,瞧你在泥地里打滚一早上,浑身都是汗味!”
袁光委屈地抱着脑袋,说:“你就是见不得我和宁哥亲近。”
袁波踹了他屁股一脚:“皮痒了你!”他转向乐滋滋看着自己和袁光吵闹的袁宁,“他这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惯不得!”
袁宁说:“活泼点挺好的。”因为时间凑不上,像足球和篮球这些需要培养默契的团队运动袁宁一直没怎么参加过,看到袁光玩得这么开心也替袁光高兴。
袁波伸手揉了揉袁宁的头发:“你比他也大不了几岁。”
袁宁闷笑着说:“你比我可大不了几个月。”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舒心的笑脸。即使并没有遭遇太多的苦难,亲眼看着过一个家分崩离析,对他、对袁波的影响都很大,而袁光当时年纪小,后来生活又越来越好,自然和他们不一样。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都很棒,不需要过于沉湎于过往。
袁宁和袁波一家吃完饭,袁光拉着袁宁一起去伍英豪开的俱乐部看足球赛直播。袁宁想到林大石他们都在那边,笑吟吟地挥别又得埋头苦读的袁波,和袁光一块去了俱乐部。
今年的足球亚联赛早已拉开序幕,华国正面临着被淘汰的危险,今天下午就是决定xing的一战!
教练宣布下午不用训练,所有人集中在观影室看比赛,路上有点赛车,袁宁到那边之后比赛已经快开始。
俱乐部里大部分都是男xing,只有一小撮女球员,她们不喜欢和浑身汗味的男球员挤一块,去了另一个小点的观影室,于是林大石这边全都是男xing。大夏天的,球员们比较不讲究,有的把球衣掀了起来,有的直接光着膀子,桌上桌下摆着几打啤酒,桌上都是花生之类的小吃,一看就是边吃吃喝喝边看球的架势。
袁宁看着白白净净,和屋里其他人有些不搭,不过林大石已经成为俱乐部的核心,见林大石直接拉袁宁坐他身边,老板的儿子又像小尾巴一样跟着袁宁,不一会儿就被其他人接纳。
比赛才刚开场,他们还有闲话的时间。有人“啪”地开了一瓶冰镇着的啤酒,把那滋滋冒着气的低度酒递到袁宁面前:“小朋友,喝不喝?”
袁宁还没回话,袁光倒是跃跃yù试:“我喝我喝!”
袁宁一把抓住袁光的手,语气里有着大家长式的不容反对:“没成年不许喝酒。”
袁光蔫耷耷的。
开酒的人故意把酒送到嘴边吧唧吧唧地喝两口,逗弄袁光和袁宁:“大热天的,不喝点冰啤有什么意思?”
袁宁从从容容地笑着:“我家那位不许我喝。”
其他人对着林大石哇哇大叫:“大石你看他那炫耀劲!长得好看了不起?是高材生了不起?未成年就谈恋爱,小心我向老板告发你!”
袁光也瞪圆眼。
袁宁揉揉袁光脑袋,把袁光好奇的小眼神揉回去。他和韩老爷子有成年就公开血缘关系的约定,在那之前他必然要向韩老爷子坦白的。袁波这边他也没准备瞒到底,等打完韩老爷子那边的硬仗他再好好和袁波他们说清楚。
现在先给他们透个底。
袁宁笑眯起眼:“你们这是羡慕还是妒忌?”
袁宁明晃晃的笑容太刺眼,其他人只能对他投以一致的鄙视。
九十分钟的比赛,前面一大半都在僵持。越到后面说话的人就越少,华国队配合得不错,但疲态渐渐显了出来,后面接连失了三球,在亚联最后一赛中以0:3的惨烈比分黯然退出。袁宁感觉俱乐部里的气氛陷入一种难言的低落,每一次看起来都那么接近胜利了,每一次都已经那么努力了,还是没办法往上冲。
袁宁和林大石道别,将心qíng不好的袁光送回家。到分别时,袁宁扫了扫袁光脑袋,说:“以后看你们的。”
袁光目光一顿,坚定地说:“没错,以后看我们的!”袁光恢复了一贯的活力,看着袁宁偷偷地笑了起来,“宁哥,我要是进去告诉哥说你谈恋爱了,他会不会立刻出来逮着你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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