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爷子说:“我在那孩子出发后的一段时间才知道那边出了叛徒,等我把支援和营救的人派过去之后发现已经太晚了,他们的落脚地已经被炸成废墟,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出来。”
章先生说:“那——”
韩老爷子像是知道章先生想说什么,叹息着说:“我们也怀着一丝希望,但去营救的人找到一个戴着那孩子标识的残肢,已经被烧得认不出是一个手的模样了。当时我们就去圣罗伦堡那边做了DNA比对,发现确实是那孩子的。”
章先生也叹了口气。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袁宁和章修严从厨房里出来,察觉了客厅里诡异的静默。袁宁拉着章修严把饭菜捧到饭桌上,让韩老爷子和章先生都上桌,亲自给韩老爷子盛了碗米饭。他的米是人参宝宝们改良过的怀庆米,很香,连不喜饭食的韩老爷子都有了点食yù。
韩老爷子和章先生都是很能控制自己qíng绪的人,在两个小辈面前迅速收起了刚才的怅然,不动声色地看着袁宁和章修严默契地盛饭布菜。喜欢男的喜欢女的又怎么样,能把日子过好就行了。
韩老爷子开口说:“要走好这条路并不容易,你们必须有比别人qiáng很多倍的实力,而且没人能取代你们去做你们所做的事。”所谓的世俗限制都是限制没本事的人的,再严苛的规则都会对无可取代的人网开一面,更何况只是小小的xing取向。
袁宁和章修严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和高兴。韩老爷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无异于是点头表态了!
袁宁说:“我们会努力的!”
韩老爷子被袁宁正正经经的回答噎了一下。这小子还真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韩老爷子感慨:“这年头要找到处得来的人不容易。”他随口和袁宁说起首都最近发生的事,“虞家那女娃娃不就是,不顾家里反对要嫁给一个毛头小子。现在那小子起来了,倒是欺负起虞家那女娃娃来了。那么要qiáng的孩子,回到家后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你姥姥当时正巧在她们家做客,回来后长吁短叹了很久,都愁起你们一个两个的婚事来了,生怕你们找不到合适的,结亲不成反而结了仇。”
这年头不比当年,当年感qíng不和也很少有离婚的,眼下经济越来越发达,年轻人的个人意识也越来越qiáng烈,离婚率逐年升高,就算孩子们结了婚也很难真正放心。
章先生说:“您说的是华世昌吧?”章家与虞家没有jiāoqíng,章先生知道的是这个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本来华世昌和虞家千金的婚事算是一段佳话,虞家千金出身好,能力qiáng,自己掌握着一家大企业;华世昌人够努力,本事也很不错,在他们这一辈里算是升得比较快的。
结果和和美美地过了这么久,居然闹出那样的幺蛾子。就算要照顾好友的孩子,给些钱或者单独把孩子接过去不就好了?华世昌把好友的妻子也接回家里,任何女人都不能忍的,更何况是虞家千金那么qiáng悍的xing格。
袁宁听到“华世昌”这名字时眉头一跳。听章先生和韩老爷子的jiāo谈,好像孩子被人偷走的事并没有被别人知晓,连章先生都不知道内qíng。
韩老爷子说:“虞家那女娃娃是果决的xingqíng,把林林总总的事qíng清算了一个多月,前不久就把婚离了。”
袁宁正要说话,住处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章修严已经去了怀庆,他的熟人都不会打这边的电话,所以袁宁一听到电话铃就起身去接。
“你好,”那边传来一把柔美悦耳的女声,“你是袁宁吗?”
袁宁一愣,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他讶异地问:“是的,我是袁宁。请问您是?”
“我是虞秋霜,两个月前你在火车站救回了我的孩子。我当时从值班亭那里记下了你的名字和电话,本来早该找你的,但家里的事还没有处理完,又听说你已经去怀庆那边找你大哥,所以耽误到现在才打电话给你。”虞秋霜离婚之后心qíng似乎轻松了不少,声音听起来愉悦而轻快,“我想请你吃个饭,让小安好好和你道个谢,你今晚或者明天有空吗?如果都没有,可以由你定一个时间。”
袁宁看了章修严他们一眼,说:“我今晚有空的。”他眉头一动,加了一句话,“不过我大哥也回来了,我可以和大哥一起去吗?”
虞秋霜很欢迎:“当然可以。”她本就存着好好感谢袁宁的心思,只不过她去了解过袁宁,知道这孩子什么都不缺,样样都很优秀,相比之下她反倒没什么拿不出手的。章修严她也顺便了解过了,知道这年轻人放弃首都大好的形势去了怀庆,早已被不少大人物列入观察行列,能与这样的年轻人接触一下甚至合作一下说不定会是双赢的局面。
袁宁和虞秋霜约好时间地点,回到饭桌前和章修严他们说起虞秋霜的邀约。
这下连韩老爷子都有些惊诧。
韩老爷子说:“老虞老来得女,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女儿。虞家几个小子也把这妹妹当宝贝疙瘩来疼,你们要是能和那女娃娃jiāo好倒是不错。”
章修严和章先生比较关心袁宁怎么会被虞秋霜邀请。
袁宁老老实实地把那天在车站遇上的事说了出来。他急着要去见章修严,提前到车站那边候着,没想到会碰上那对偷小孩的夫妇。不过他从小到大遇到这种事简直像喝水吃饭一样平常,又意外窥见了别人的家事,也就没特意向章修严提起。
章先生和章修严对袁宁这事故体质早已习惯,也没责怪袁宁不提这事。韩老爷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觉得有些稀奇:“你等车都能救个小孩?”
章修严说:“他六岁时就撞上过一个人贩子团伙。”
袁宁:“……”
章先生也如数家珍地把袁宁从小到大碰上的事说了出来,有些他们为了保护袁宁从来不让人知道,连在外面念书的章修严都不知道。
袁宁被章修严和韩老爷子的目光看得毛毛的。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被章先生揭老底的一天,毕竟章先生平时都不怎么说话。
韩老爷子听章先生说完,总算明白自己认回的外孙有多特别。简单来说就是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整出点事!想想也是,这才刚到首都小半年呢,不就已经遇到不少事qíng了吗?这还是治安森严的首都市中心,不是别的地方。
这也难怪章修严和袁宁去年敢直接找上他,敢qíng是处理这些事都处理习惯了。
韩老爷子没觉得袁宁爱管事,反而很赞同袁宁的做法:“有些事遇上了就该伸手。”
一顿饭吃到这里,四个人都很满意。章先生还有事,先回了华中,接着韩老爷子也回了家。
周末时韩老爷子很少不回家吃饭,李女士有些疑惑,借着躺在一起休息时多问了几句。韩老爷子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把袁宁和章修严的事告诉李女士。
他这些年见多了太多的分分合合、生离死别,很多事都看开了,可出身书香世家的李女士能接受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吗?知道袁宁和章修严选了最难走的路会不会日夜担心?
李女士察觉了韩老爷子的犹豫,便安静下来,转过身背对着韩老爷子不再说话。
韩老爷子一滞。他突然开口问:“这些年老大连你也没联系吗?”
长子一走,他连这个儿子是生是死都没了消息,更别提了解这个儿子过得好不好。
他从不在别人面前提起,更不会在李女士面前说半句,就当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
李女士沉默了很久。
她说:“没有。”
李女士转过身,看着身边的丈夫:“为什么突然问起卫华?”她不知道儿子与丈夫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只知道一个常常到家里来看他们的孩子出任务时出了事,儿子和丈夫大吵了一场就离开了家。所有人都说是丈夫明知危险也把那孩子派去,白白折了一个好苗子……
虽然理智上知道再危险的事也要有人去做,事qíng真正落在亲近的人身上却还是会觉得决策者太过无qíng。
李女士知道丈夫的脾气,也知道丈夫心里有愧,但如果事qíng重来一遍丈夫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韩老爷子自己就不是会因为危险而畏缩的人,自然也不会让他教养出来的两个孩子畏缩。这些年来她和丈夫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维系着这个摇摇yù坠的家,遇到事qíng他瞒着她,她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至少可以让这个家看起来是平和的。
李女士睁着眼,眼前却还是一片白茫茫,看不清身边的丈夫此刻到底是什么神色。
过了许久,李女士才听韩老爷子开口:“当时老大和我说,他想和那孩子在一起。”
在一起?李女士心中一震。
韩老爷子娓娓将当初的一切道来。
那时所有的事仿佛都约好了似的,一件叠着一件砸过来。李女士也被韩老爷子所说的事砸懵了,等她听完所有的事,手微微地抖了抖,这才知道枕边人把这一切藏了多少年。
李女士眼泪盈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韩老爷子见李女士在哭,僵硬了一下,犹豫着伸手拍了拍李女士的背。
李女士掩着嘴巴,哽咽着说:“那时候我太忽略卫华了……”自从知道小女儿再也不可能回来,她就一直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根本没发现长子与那孩子之间的事。长子决然离家之后再也没有和家里联系过,肯定是因为对他们已经彻底失望,一个专横的父亲和一个对孩子不管不顾的母亲,有什么值得长子留恋的?
韩老爷子说:“我之所以会提起这些,是因为袁宁他们。”
李女士心头一跳。
韩老爷子说:“你不是总说袁宁和他大哥感qíng好吗?我也是袁宁这次回来才知道他们不仅仅是感qíng好,他们和老大一样都喜欢上一起长大的人。袁宁想和他大哥在一起,他们父亲也同意了。”韩老爷子说,“他们选这条路注定会遇到很多困难,我想如果我们不同意的话,我们就是最先成为阻碍他们的人……”
李女士说:“我怎么会不同意……”
韩老爷子听李女士这么说,知道她肯定想通了,顿时放下心来。他说:“那我叫他们明天来见你。”
李女士点头。
韩老爷子见李女士qíng绪有些低落,顿了顿,现买现卖地把章先生说的“光辉事迹”都说出来哄李女士。李女士听得提心吊胆,睡意都没了,坐起来仔细听韩老爷子讲袁宁从小到大遇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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