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来闹腾时都是他在做工作,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些村民有多难搞。那年轻人三言两语就把人劝好了,还让他们早早从门前离开!
中年人没说什么,起身离开办公室。老头儿奇道:“符爱军,你去哪里啊?”
中年人名叫符爱军,是他出生那个时代很典型的名字。听到老头儿问话,符爱军眉头动了动,满不在乎地说:“没去哪里,做乏了,出去走走。我们要遵循上级指示,多亲近亲近民众啊。”
老头儿把假发戴回头上,摸了摸有了头发的脑壳,摇着头叹气。
小年轻看看符爱军的背影,又看看坐在那摸脑壳的老头儿,心里有些对未来有了几分迷茫。他没什么门路,也没什么特别的本领,将来很可能就跟符爱军和老头儿一样,在这个单位熬到老。他以后会不会也变成他们这样呢?
符爱军出了大门,却没在街上溜达。他左看右看,叫了辆摩托车。摩托车载着他突突突地往外开,开了一段路,符爱军喊:“停下。”他掏出钱,塞给载他来的摩托车司机。
符爱军下车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摩托车司机有点摸不着头脑,但钱拿到手了,他也不在意,又开着车突突突地走了。等摩托车司机走远,符爱军才接着往前走。他脚步迈得大,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一处蜿蜒的山路前。
前头有脚步声和jiāo谈声,符爱军脚步顿了顿,走得更近一些,很快听到一把年轻的嗓音。那嗓音清亮又悦耳,像是山上石间涌出的泠泠清泉。对方似乎在和那些人讨论林中的树木,也不知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那群村民居然变得很高兴,兴致勃勃地和他介绍起来。
符爱军掏出一根烟,不远不近地跟着,时不时吐出一口白烟。昌沧这边占着林子的地方不多,这怀树村就是一个。
怀树村的村民们还留着祖上传下来的图腾,是一棵树,这林子就是他们的命根,前些年不管是有人要来买林子,还是有人要去开发村里的矿产,都被村民给打了回来。他们由树林围着一方天地,养养牛羊猪鸭,种种麦子禾稻和玉米,有什么需要就卖掉家畜去外面换。
扑杀家畜那事,就是有人因为说不动怀树村的人而怀恨在心,故意针对怀树村的人。
这些事符爱军都晓得,只是没管。他没打算不想在县里那一亩三分地争权夺利,也没打算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村仇乡怨。
符爱军跟了一路,很快跟到了村口。他没进去,远远看着那年轻人跟着村民进了村。那么小的年纪,看起来甚至还像个少年,却胆大包天地一个人跟着那群闹事村民进村,也不怕出事。
前两天符爱军接到个电话,是首都的老朋友打来的,求他帮忙照顾一下新来的新人。这新来的新人叫姓袁,全名袁宁,上大学比同龄人早,才二十岁就毕业了。还没毕业就多得是单位提出要他,偏他不愿留在首都,也不愿去别的好地方,非要来昌沧这边。
当时一听符爱军就觉得不妙。这是麻烦,大麻烦!若不是麻烦,怎么会让老朋友特意打电话拜托他?
跟了那年轻人和闹事村民一路,符爱军更确定自己的判断。
这种爱管闲事的年轻人,从来都是天大的麻烦。他们年轻,有血xing,热血又冲动,做事不过脑子不顾后果,难搞得很。
符爱军正要扔掉手里的烟头,一把稚嫩的童音就从他背后响起来:“你是什么人!”
紧接着另一把声音也响了起来:“你为什么在林子里抽烟!乱扔烟头会把林子给烧了!”
符爱军手一顿,把烟头按在树身上,朝两个小孩亮出熄灭的烟头。
小的那个孩子生气地看着他:“树被你烫伤了!”
符爱军:“……”
符爱军被两个小孩“请”到了村里。
村民们正在招待客人,听到小孩子嚷嚷说有人在林子里抽烟,立刻都出来了:“谁啊?又是谁?上次有混蛋烧了我们一片林子,现在还没找着,这回非扒了他们皮不可!”
符爱军很快被团团围住。
袁宁正在屋里和村庄商量树种和畜种的事,听到动静出来一看,乐了。
过来之前,袁宁跑了师兄杜建成那边一趟,把这边的qíng况都弄清楚了,这符爱军的档案他也看过,认得符爱军的样子。
瞧见这位待在原位十几年不挪窝的老油条被村民围着,袁宁忍不住笑了起来,对村长说:“那是我熟人,不放心我,跟着我过来的。”说完他替符爱军道了个歉,“他这人城里呆惯了,不懂这些事,不晓得在树林里扔个烟头都有可能起火。”
听了袁宁的解释,村民们神色稍缓,从符爱军周围散开了。
袁宁招呼符爱军:“符哥,来尝尝村长爷爷的茶,可香了。这茶可是村里的老茶树长的,入口有点苦,但苦过之后有回甘,好喝得很。”
村长被袁宁一夸,眉开眼笑地招呼袁宁和符爱军入内。
符爱军坐下才知道,袁宁居然是来和村里商量合作的事。
第250章 县qíng
袁宁要谈的主要是培育种苗和收购果实、收购林区牛羊ròu。他不是第一个来的, 但绝对是最有诚意的, 价钱高, 还能提供技术。最重要的是他是熟人介绍来的,有胡勒根和阿古拉双重保证, 怀树村村长很放心。
其他人还有点疑虑。
有人问:“不会再有人来破坏林子了吗?”
袁宁笑着点头:“不会。”
有人又问:“不会有人想来挖我们的山了吗?”
袁宁继续点头:“不会。”
有人说:“林子和山都是我们的根,它们养育了我们一代又一代人。我们不想把林子砍光,不想把山挖开, 把它的筋骨和血ròu挖空,这不是忘本吗?前头的李家坳把矿全挖了,现在他们那什么都长不了, 到处都是坑。县里前任一把手跑了,这些坑dòng没人管, 走路都怕摔下去摔死!”说完他又怨愤起来, “可他们都觉得我们是刁民, 他们都觉得我们在闹事,他们都觉得我们是老观念, 觉得我们的想法不合时宜、已经跟不上时代。”
袁宁说:“不是这样的。我去过国外, 他们比我们更注重保护,因为他们已经吃到过度开发的苦果。”他神色很认真, “他们把自己的资源留着不开发, 从其他国家进口能源和矿产, 同时把有污染的产业转移到其他国家。他们会这样做,就是因为他们以前脚步迈得比我们快,走在了我们前面, 看到了掠夺式开发带来的恶果。”
袁宁费了点唇舌,很快便让自己和村民们打成一片,让村民们觉得这个年轻人和他们是站在同一边的。
前段时间有外乡人在林子里扔了烟头,烧出了一片空dàngdàng的地方,现在都还没补上新树苗,原来的树茬烧得焦黑,看着怪可怜。袁宁相中了这一块地,想要从这边培育一些种苗。
袁宁在过来这边之前就了解过qíng况,知道怀树村与县里什么人有纠纷。他没打算和那些企图徇私枉法的人仔细掰扯,怀树村这里的树种很特别,不管是树脂还是果实都有着重要的药用价值和食用价值,与其毁林开山,还不如好好地开发这一特色。
虽然他现在的职务不怎么重要,可他手里有钱,而且人脉广啊!
袁宁和村民们聊了许久,又跟着村民们在村里绕了一圈,才借电话联系了沈氏在这边的负责人。同样是买了牧场,沈霁云的牧场却更偏向于药用农业方向,栽培着不少昌沧这边的特色药材。
已经是夏天了,算是每年树木生长最快的季节,村民们把林子里一些间隔较近的幼树清了出来,准备把它们挪到上次烧出来的空地上。剩下的一部分往年大多都不得不舍弃,毕竟树木不是越密集越好,长得密了得不到阳光,到头来它们会自己枯死。
村里人也不是没想过往外卖,可这年头养牛养羊赚钱,种粮食赚钱,去城里做买卖更赚钱,谁想着种树呢?何况昌沧这边的环境和气候也不适合种树,他们这边大概是得了老天眷顾才能保有这葱葱郁郁的林子!
袁宁和沈氏那边的人说好了,便转头和村长说:“我刚才看了一下,可以把后面的糙地清整一下,等一下他们的专家会坐直升机过来,到时候取点种苗回去研究。到时候你们的果子成熟了,我也可以借他们的飞机过来收购,路一时没修好也不要紧的。”
村长jīng神一振:“真的有飞机过来?以前打仗时我们躲在山里头,没见过真飞机呢!”
袁宁说:“私人的飞机,不大,不过可以带几个人、运点货。”他语气很沉着,一点都没因为年纪的关系而显得不靠谱。大概是因为他说得太轻描淡写,其他人竟觉得等一下很可能真的会有飞机飞过来。
飞机啊!
这飞机可不是随便飞的,得向上头打报告,上头同意了才能飞。至于向哪里打报告,他们其实也不大清楚,反正是他们没办法接触的就对了。
这消息一传开,不管大人小孩都挺激动,他们四散开去,有的负责把各家能拿出的种苗都集中到一起,有的负责去后头清整糙地给直升机降落,一时间都gān劲十足,完全没了这小半年来聚众闹事的刺头样。
人都散开了,符爱军才忍不住开口问:“你真能叫来直升机?”
袁宁笑眯眯:“能的,这边的林子很有开发价值,如果能多种植一些肯定能有大用途。”这是袁宁从鱼儿那里感知到的,这些树的树脂和果实都有qiáng身健体、延年益寿的作用,和小黑它们爱吃的玉浆果差不多。小黑不能跟着他到处跑,他可能错过了很多适合开发的植物,不过自从鱼儿在沙漠之中获得了说话的能力,在遇到特殊的植物时鱼儿就会给他提醒。
怀树村的事袁宁本来就要处理,现在知道这边有这么重要的植物,袁宁当然要告诉所有人这边他已经看上了,谁都不要抢!
因为同在昌沧的缘故,这边整理出树苗,直升机也到了。动静颇大的螺旋桨转动声吸引了全部人的关注,他们都远远地聚集在村后空旷的糙地附近,看着那架被喷成军绿色的飞机缓缓降落,停在清整过的糙地上。
先下车的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jīng神头很足,浑身上下都透着股gān劲。他后面跟着几个专家,有胡子花白的,也有脸庞生嫩的,不过看着都很专业。
袁宁迎了上去。
一见到袁宁,中年人就露出了笑容,上前热qíng地与袁宁握手。原以为自己被安排到这边管理牧场,相当于被扔来坐冷板凳,没想到这两年沈先生平时常到牧场这边小住,一些事务也在这边处理,倒是让沈氏在这边买下的牧场成为了另一个核心要地。
52书库推荐浏览: 春溪笛晓 种田文 空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