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宁点头。他取出纸笔,定了定神,认真回想小乞丐的衣着与相貌,在纸上画了起来。不知是不是泉水的功效,他如今写字画画都能做到脑中想着什么、笔下就出现什么,画得与脑中的记忆十分相近。
郝小岚见袁宁画得差不多了,忍不住开口夸道:“宁宁你画得好像!没想到你画人也这么厉害!难怪能把小动物剪得那么像!”
袁宁被夸得有点害羞。他对在一边看着章修严说:“大哥你看这样可以吗?”
章修严说:“可以,很像,看到应该就能认出来。”他收起袁宁画的画像,“你们在家玩,我去跟父亲说说,然后亲自去巡察厅一趟。”
袁宁担忧地送章修严出门。
郝小岚忍不住说:“那小乞丐真可怜,他爸爸妈妈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担心的吧?”
袁宁“嗯”地一声,不知该怎么接话。
宋星辰说:“如果郝叔叔打电话回家却没人听,郝叔叔也会很担心的。”
郝小岚气鼓鼓地说:“让他担心去!他没空陪我过年也没空陪我过生日,却有时间去什么生日宴会!这么爱往国外跑,让他去当外国人好了!”
宋星辰向袁宁解释:“小岚她爸爸是外jiāo官,经常要到国外去的那种。”
袁宁愣了一下。他说:“真的吗?”
宋星辰说:“当然是真的。她爸爸什么国家都去,这次去的地方好像叫圣罗伦堡吧。是西欧那边的,我都不知道在哪里。”
袁宁心跳快了几拍。他迟疑着开口:“小岚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郝小岚可喜欢袁宁了,听到袁宁这么说,马上打起jīng神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当然可以!什么忙?”
袁宁拉郝小岚和宋星辰坐下,说道:“我四哥和我差不多大,但是两年前在洪水里丢了。大哥最近查到线索,发现四哥很可能被带到了国外。如果——”袁宁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哐当一声,好像是玻璃砸到地上的声音。
袁宁呆了呆,跑过去把门打开,看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还有呆呆站在门外的薛女士。
袁宁喊:“妈、妈妈……”
薛女士说:“宁宁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大哥真的查到了?”
袁宁觉得自己闯祸了。他急得眼眶微微发红:“是、是的,大哥是这样说的。妈妈您不要急,大哥还在找,他想等找到了再告诉您。”
薛女士的身体软了下来,她蹲到袁宁面前用力抱住袁宁,眼泪簌簌地滑落。她说:“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不会像以前那样了,我会安心等消息,不会再一乍一惊,更不会再让你们担心。”薛女士哭了起来,“但是如果有了消息,你们告诉我好不好?你们不要瞒着我。”
袁宁鼻子一酸,也跟着落下泪来。
沈姨闻声而来,忙把地上的玻璃碎片都扫走。袁宁把薛女士拉了进屋。
不等袁宁开口,红了眼眶的郝小岚就向他保证:“宁宁你放心,我会让爸爸帮忙注意的!如果他在国外见到和你差不多大的华国小孩,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薛女士的qíng绪渐渐稳定下来。她擦gān了眼泪,柔和地看着郝小岚:“谢谢你,你真是可爱又善良的女孩。”
宋星辰说:“既然这样的话,我们现在应该回去了。”他劝说道,“郝叔叔差不多该打电话过来了。”
郝小岚说:“好!我这就回家。”她跟着宋星辰站了起来,“宁宁我先回去了,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
袁宁送郝小岚和宋星辰到大门口。
薛女士也跟着一起。
等车子开远了,薛女士牵起袁宁的手往回走。她知道丈夫和儿子不告诉自己这个消息是担心自己乍悲乍喜,可能再一次发病崩溃,但这一次她真的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好起来了,不管是jīng神还是身体。
回到屋中,薛女士拉着袁宁坐下,又伸手抱住袁宁。从袁宁和郝小岚、宋星辰的对话就可以知道,这个孩子是真的想帮忙找回“四哥”。
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在帮忙想办法,她怎么可以光顾着伤心难过什么都不去做?就是因为她这么软弱、这么无能,才会让丈夫和儿子连这样的消息都不敢告诉她吧?
薛女士说:“宁宁,谢谢你。”
袁宁顿了顿,伸手回抱薛女士。
章先生从楼上走下来,看着抱在一起的薛女士和袁宁。
章修严从巡察厅回来后,章先生已经把薛女士带回房间休息。袁宁一直在等着章修严。一见到章修严,他就向章修严坦白自己说漏嘴的事。
章修严听完袁宁的话,揉了揉袁宁柔软的头发:“这样也好。”薛女士最近jīng神不错,让她知道应该没问题。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他带着袁宁住到外面——他都已经做好这样的准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袁宁见章修严没有因为自己说漏嘴而生气,顿时松了口气。他说:“大哥以后还是不要把重要的事qíng告诉我了。”
章修严挑眉:“为什么?”
袁宁说:“我这么笨,肯定会不小心说出来。”他拉住章修严的手,“大哥去过巡察厅了吗?刘叔叔怎么说?”他见过那位刘叔叔两三次,记得那位刘叔叔是个jīng明gān练的人,在巡察厅当副厅长,市里的治安问题都归他管。
章修严说:“父亲打过招呼,他不会不上心的。”而且以他的分析,这件事应该牵连颇深,那小孩能用这样的方法求救,恐怕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小孩选择向他们求救而不是向那边的警察求救,应该不是没有尝试过,而是尝试过却没有效果——也就是说,这伙人很可能跟那个区的巡警相勾连。
国内的通讯与jiāo通都不太发达,被拐卖的小孩一旦出了省,找回的希望就非常渺茫。
有些年纪小的、没记事的,可能会被卖给别人当儿子,已经能记事的、会逃跑的,买卖起来就没那么值钱了,买孩子的人会怕他们跑了,卖孩子的人也会怕他们逃回去揭发自己。所以这类孩子要么被杀了弃尸,要么被“乞讨集团”控制着去讨钱,下场都比较惨。
章修严了解过了,那个区是正厅长的亲戚在管,如果事qíng真的是他推测的那样,那么正厅长的位置很可能会丢了。刘副厅长这个大功臣自然能往上挪一下,把“副厅长”这个职位里的副字摘掉。
章修严相信通过自己这样分析,刘副厅长绝对会拿出十二分的认真去追查,把这事往大案方向办,能查多深就查多深。
这些事qíng,章修严自然不会跟袁宁说。
袁宁想到小乞丐那双黑黑的眼睛,担忧地说:“希望他会没事。”
章修严扫扫他的脑袋:“会没事的。”
袁宁说:“他真的是被拐子抢来的吗?”
章修严说:“很可能是。”
“那些拐子为什么那么可恶,”袁宁很生气,“他们把别人的孩子拐走,孩子们的爸爸妈妈得多难过!”
“对,”章修严想到袁宁他们被拐走的可能xing,觉得自己肯定会活活把那些拐子给撕了——撕了都不解恨!自己捧在手里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的孩子,被人带走、被人卖掉或者被人控制着去乞讨,光是想想都无法接受!章修严认真教育,“所以你不要自己到处乱跑,更不要随随便便相信外面的人、跟外面的人走。”
“我绝对不会的!”袁宁郑重保证。
晚饭的时候,章先生难得地开口:“刘副厅长打电话来说,事qíng已经有了眉目。再详细查两天,应该就可以把这个‘乞讨集团’给端了。”
袁宁一喜:“真的吗?”
其他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向袁宁投以询问的目光。
袁宁把白天在书店遇到的事说了出来。
薛女士听了很担忧:“宁宁你们可不要自己往外跑。”
袁宁乖乖点头。
章修文和章秀灵也认真应了。
章先生看向章修严。
刘副厅长办事能力是不错的,就是爱钻营,也爱趋利避害。这次能这么卖力的办事,除了因为他打过招呼之外,还因为章修严亲自去了一趟。
这个儿子正以他想象不到的速度在成长。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章先生心qíng很不错。
章先生说:“有新消息的话我会再告诉你们。”
袁宁说:“谢谢父亲!”
章先生对上袁宁亮晶晶的眼睛,刚才好心qíng莫名消失了大半。这孩子是真的在为那小乞丐担心,也是真的觉得他非常厉害、轻轻松松就能帮到别人。事实上他并不是热衷于帮助别人,也无法感受到别人的痛苦——他并不是袁宁眼中那种光明伟大的人。
章先生朝袁宁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沈姨把饭后水果端上桌。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
圣罗伦堡。
普尔曼家族。
轮椅上的男人看着坐在一边看书的男孩,开口说:“今天是布鲁诺家那个小孩的生日,他没有邀请你?”男孩之间的友谊是奇妙的,他听下属汇报,布鲁诺家那小孩自从被男孩整治了几遍,居然时不时会追着男孩跑,想和男孩jiāo朋友。
男孩说:“不记得。”
旁边的老管家开口:“邀请了,打过电话来,也发了邀请函。”他看了眼男孩,觉得这小孩真没礼貌,别人都这么真诚地邀请了,居然说“不记得”!
男孩放下手里的书:“那就是邀请了。”
“为什么不去?”轮椅上的男人望着男孩。小孩子不都喜欢热闹吗?
“没必要去,”男孩说,“去参加那种宴会完全是làng费时间。”
轮椅上的男人挑了挑眉:“你根本没去过,怎么知道不好玩?”
男孩拧起眉头。对啊,他又没去过,怎么会知道?男孩自己也想不明白,只能说:“反正我就是知道。”
轮椅上的男人顿了顿,说道:“不喜欢就不去,反正布鲁诺家已经算不了什么大家族了,也就靠着祖辈的面子风光风光。”
男孩点头。
与其去那种闹哄哄的地方làng费一个晚上,还不如呆在家里多看看书。
与此同时。
布鲁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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