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场_春溪笛晓【完结+番外】(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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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果。”罗元良把麻布袋放下,打开口上的绳结,露出里面圆溜溜、红艳艳的野果。入秋之后,这果子就开始结果,吃够了秋霜秋露才转红,周围的叶子簌簌地落,只有它还在一天天地变得成熟。这是秋天里头最好吃的果子。罗元良简明扼要地说出自己品尝后的结论,“很甜,没毒。”

  袁宁明白了,罗元良这是要把野果送给他们吃。罗元良找到的东西自然都是顶好顶好的,袁宁把罗元良介绍给郝小岚和宋星辰他们,然后与有荣焉地夸起了罗元良:“罗元良对山里特别熟悉,什么都能找得着。前两年罗元良给我找了点人参种子,种出了很可爱的人参宝宝!孙医生都夸罗元良很厉害!”

  和袁宁熟悉点的都知道孙医生是谁,那可是章家的家庭医生。能给章家这样的家庭当专属医生,那水平自然是很高的。

  齐老师说:“我听说孙医生这两年找了不少好药材,让不少老中医都眼红极了。别人问起孙医生怎么找来的,孙医生都笑而不答,显然是想藏私!”想到袁宁提到“人参种子”,齐老师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是宁宁你这朋友帮的忙?”

  袁宁看着罗元良。

  罗元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本来对这种陌生野果还有点疑虑的齐老师顿时放下心来。

  袁宁又和宋星辰说起罗元良的“光辉事迹”,什么上山采药、什么收养会飞的鸭子、什么救助刚出生的小野猪。

  都是八九岁的孩子,正是最爱听这种故事的年纪。听袁宁说起那些生动又有趣的事qíng,其他人看向罗元良的目光顿时不同了,满满的都是崇拜和憧憬。虽然他们不可能摸黑上山,也不可能在家里养鸭子和野猪,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这样的人生产生向往。

  罗元良被袁宁拉着坐在一边,边吃果子边听袁宁和其他人说话。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子,经袁宁这么一说好像变得格外吸引人。再看看那些小孩子闪着光的眼睛,罗元良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轻轻流淌。

  人总会羡慕别人的人生吗?有时他羡慕袁宁他们的无忧无虑,结果袁宁这些同学却都羡慕他活得多姿多彩。

  多姿多彩?

  罗元良顿了顿。其实他早就可以活得更好一些,只是懒得去和人分辨、懒得去和人争抢。

  一个人活着,日子过得好也是过,过不好也是过,何必那么麻烦?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注意到自己穿得整不整齐,指甲修剪得够不够短,手有没有好好地清洗gān净——身上会不会留着牲畜粪便的味道。

  应该是从那一天开始吧。

  那一天个儿还很小的袁宁来到牧场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gān净可爱的孩子,那么乖巧、那么听话,和他遇到的那些人憎鬼厌的小孩完全不一样。

  袁宁从口袋里拿出那么一小袋饼gān,小心翼翼地朝他递过来,向他递出友谊的橄榄枝。

  他看着自己的手,突然觉得它们不够gān净,指甲也长得太长了,容易藏脏东西。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在没有注意到某样东西的时候,就算它每天在自己眼前晃悠也会视若无睹。等某天突然注意到它时,会发现它简直无所不在,根本没办法忽视。

  他怎么让自己过成这样子了呢?

  他怎么能把自己遭遇的所有不该遭遇的为难和排挤都藏在心里呢?

  就是从那时起,他想要把自己变得更好,想要顾好自己的生活,让那孩子永远不会用厌恶或同qíng的目光看向自己。

  罗元良注视着袁宁。

  袁宁转头看向罗元良,递给他一串刚烤出来的烤ròu。

  罗元良说:“谢谢。”

  袁宁说:“谢什么,你给我们摘了那么多野果!”

  罗元良咬了一口苏香可口的烤ròu,没有说话,更没有让袁宁知道自己在谢什么。

  有些事是不必说出口的,只要自己把一切都记在心里就好。

  第二天一早,罗元良来带袁宁和章修鸣去晨跑。还是绕着牧场跑,大门出,东门回来,是袁宁非常熟悉的路线。

  秋意正浓,原处的树木不是光秃秃就是一片金huáng,只有远处的山地尚还种着浓青色的苍松。

  田间堆着不少还没处理掉的玉米梗,小山一样高,看着是准备要直接烧掉。五六月份冬小麦成熟,这边马上会接着种玉米,刚才他们煮的玉米就是秋天里的最后一批,已经算非常晚的了。到九月底十月初就得把冬小麦种下去,让冬天厚厚的雪把它们捂一捂。

  天色刚刚亮起来,远处的村庄已经飘起了炊烟。农村的人睡得早,醒得也早,一整天都jīng力充沛。袁宁呼吸着牧场外清新的空气,觉得整个胸腔都打开了。

  跑到东门那边,袁宁又看见了木匠。他向木匠打招呼:“木匠先生!”

  木匠朝他点点头,露出了笑容。袁宁向木匠介绍:“木匠先生您还记得吗?这是我四哥,叫章修鸣,大家都叫他鸣鸣!”

  章修鸣忍不住辩驳:“宁宁,我马上要十岁了,不能再这么喊了。”

  袁宁说:“可是我也马上要十岁了。”他们也还是喊他宁宁啊!

  木匠不由莞尔。偶尔听这些孩子争论争论,还是挺有趣的。他问:“昨天那么热闹,是你的同学们一起过来了吗?”

  袁宁说:“对啊!连木匠先生您都听到了啊!”

  木匠笑着点点头。

  袁宁和木匠道别,和罗元良去看象牙。

  罗元良微微一顿,给袁宁打预防针:“除了那棵长得最好的花儿,其他都慢慢枯萎了,看来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袁宁一听就知道长得最好的花儿是象牙。听到罗元良说其他花儿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袁宁非常难过。虽然其他花儿不太和他说话,但它们都是象牙的朋友!

  袁宁往象牙所在的方向跑。

  秋天了,花儿们的叶子落了不少。比起园艺店里的温室,它们似乎更喜欢牧场这边清新的空气,看起来一点都没因为自己的枝条变得光秃秃而难过。

  见到袁宁后,花儿们都高兴不已,纷纷摆动枝条和袁宁打招呼。

  袁宁心里酸酸的,把实话告诉了花儿们:“罗元良说你们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花儿们听到这话却一点都不意外。其中一棵花儿欢喜地说:“我们已经活了很久了呀。就算再活到明年,我们也开不出花了。反正我很喜欢这里,如果能被埋在这个地方的话,我会非常满足的。”这棵花儿的话得到了所有花儿的认同。

  象牙一句话都不说,仰头看着天上的云朵。

  “而且象牙肯定能活下来的,”象牙的名字已经被所有花儿知晓,连旁边的白桦林也纷纷好奇地派来几片叶子,仔细辨认象牙的模样,想知道有名字的花儿到底长什么样。花儿们说,“象牙它和我们不一样的,它从小就和我们不一样。它还有自己的名字呢!象牙还在的话,就可以帮我们看看明年chūn天的样子!”

  袁宁看向象牙。

  象牙终于不再看向天上的云。它转头看向袁宁:“那只大狗没来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招福当初想把泉水带出来但没成功,莫名地没能再进入“梦里”。这两年来象牙和招福见面的次数不多,都得是招福到牧场来以后才能见到。

  袁宁说:“招福它身体很好,就是有点没jīng神!因为谢爷爷摔伤了腿,招福它一直很担心。”

  象牙叹着气说:“泉水果然没有效果了吗?”

  看着同伴们一天天地萎败,它就知道那泉水并不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即使它的同伴们体内的污染物已经被清除gān净,污染造成的损伤却依然没办法修复。

  不过这才是正常的吧?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东西能改变生死,那么万物还怎么轮回再生呢?一切应该是时刻变化的,就像天上的云会变成雨、地上的水会变成云一样,谁都不该让它们停止。

  象牙打起jīng神:“山上那几只大家伙,经常偷偷摸摸跑进来看我,你可得好好跟它们说说,别让它们被人抓住宰了。”

  袁宁说:“是小野猪它们吧!”

  象牙说:“对,就是那几个蠢货。不过它们已经长这么大了,不能再叫小野猪了,该叫大野猪才对。”

  袁宁说:“我会跟它们说的!”

  罗元良和章修鸣都听不见象牙说话,袁宁也不能在象牙面前停留太久。反正在“梦里”能见面,袁宁挥挥手和象牙告别。

  罗元良说自己有活要gān,去了棚区那边,袁宁只能自己跟章修鸣一块回了营地。

  早饭过后,学生们都三三两两地在营地附近选好位置写生,袁宁没急着画新作品,而是认认真真地给章修严写信。他写的信很琐碎,把这次秋游详细无比地写了下来,时不时还在旁边画了幅简单的话,把画面还原在信纸上——关于蜂鸟巢xué的事、关于红色野果的事、关于玉米梗的事,都被他写到了信里。

  袁宁赶在程忠开车去镇上采买前把信写好了,拜托程忠帮忙把信寄出去。

  程忠掂量着那沉甸甸的信,估摸着得发个小包裹才能寄出去。他点点头,调侃道:“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大哥尽快收到信的。”

  袁宁耳朵红了,很不好意思地说:“不知不觉我就写了这么多。不过不是同一天写的,攒了好多天呢!”

  程忠走了,袁宁也跑回营帐那边写生。

  这次秋游玩了两天,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所有人都被牧场的美景吸引住了,压根没控没去捣蛋。到中午要回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恋恋不舍,央求齐老师下次把活动安排在暑假,他们可以来这里玩一整个月。

  对于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们来说,牧场的吸引力巨大无比——要知道他们只看到了牧场的秋天,没看到牧场的chūn天和夏天呢!

  袁宁来的次数多,而且也知道自己以后肯定还能再来,心里的不舍倒是没其他人那么激烈。不过在坐上校车之后,他看见山里的灌木丛中钻出了几颗黑黑的脑袋,仔细一看,不是小野猪们又是谁!

  小野猪们现在不算小了,个头几乎快赶上招福,身上都披着威风凛凛的硬毛。它们躲在灌木丛里高高地嚎叫几声,争相和袁宁告别。

  袁宁趴在车窗上看着它们,心里高兴极了。它们都已经好好地长大了!

  路途有点远,袁宁玩了两天有点困,开车后很快就靠在椅背上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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