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少有过什么需要付出很大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唯有两样,一是母亲的生命,二是徐沂这个人。第一样,她努力过了,却没能留住母亲。第二样,在她几乎灰心意冷的时候,终于来到了她身边。
就是这个男人。
褚恬望着他,轻轻问:“那时候你怎么会去参加我表姐的婚礼?”
“因为你表姐夫是我的老领导。”徐沂说着,又喂了她两口粥。
褚恬听了这话,险些被粥给呛住:“真的假的?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真的。”刚下部队时,他在总部机关待了半年之后就调入B军区T师师属侦察营,直辖领导就是沈孟川,也就是褚恬的表姐夫。
褚恬沉默了下,又问:“那我喝醉之后,是你送我去的房间吗?”
徐沂毫不遮掩地:“嗯,是我。”
还真的是他!
褚恬压抑住心中的惊讶和激动,斜睥他一眼:“你不是一心想着怎么躲我嘛,怎么还舍得管我是死是活啊?”
这话听得徐沂笑了出来:“你想想当时的qíng景,觉得我会不管你?”
“我喝醉了,不记得了。”褚恬别过脸去耍赖。
“真不记得了?”徐沂坐在一旁,顺着她乌黑的长发,一副存心要让她想起来的样子,“你穿了件白色伴娘礼服,脖子全露出来。你喝多了,头发乱了,双颊透红,酒劲上来了边走还边扯着衣服,就差当场脱下来了,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褚恬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我喝醉了酒怎么会那样?”
徐沂很识相地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尽让她自己体会。
褚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啊啊喊了两声“丢死人啦!”就用被子捂住了她的脸。徐沂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她输液的那只胳膊,免得让针头跑偏。
看着把自己包裹成一团的某人,徐沂叫了两声她的名字,某人不理。徐场副眉头微挑,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对于长得漂亮的姑娘而言,美就是她最大的软肋。因而有句话,徐沂就没告诉褚恬。酒后的她,样子——其实一点也不难看。
因为受了个不大不小的打击,褚恬晚上有点失眠。徐沂没有走,一米八几的人将就在一张一米五的小陪护chuáng上,竟也睡得很熟。
房间里只开了盏小台灯,昏huáng的光影里,看着徐沂熟睡的样子,褚恬慢慢地也睡着了。
徐沂这一觉其实睡得并不踏实,期间模模糊糊醒来了好几次,坚持到凌晨六点,他翻身下chuáng。简单地在卫生间洗漱了一番,回到病房时褚恬依然还在睡。徐沂走到chuáng边看了看她,才换上衣服准备出门跑步。
刚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两声,他取出来一看,是一条傅毓宁发来的短信。
点开一看,眉峰诧异地一挑,他推开房门,看见傅毓宁正双手抱胸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脸严肃地盯着他看。
“小姑?”徐沂叫她,“你怎么来了?”
“我来很奇怪吗?”傅毓宁一挑jīng致的细眉,“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两人走到前方一个拐角处,傅毓宁站定,转过身对着徐沂,说道:“我昨晚收到恬恬的短信了,问我是不是把她住院的事告诉你了。”
徐沂并不感到意外:“那您怎么回复她的?”
“我当然没回复了。尚不清楚事qíng原委,我哪里敢随便乱说话。而且,我正想问问你呢,怎么突然从部队跑回来了?”
“没事。”
“没事?”傅毓宁似是冷笑了下,“我还不了解你?即便是有事请你你还不一定回来,现在你一句没事,就指望我会信?”
话音落下,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一声轻轻的叹息,傅毓宁又开口道:“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还这么犟,一遇到你不愿意说的就死活不张嘴——我问你,是不是孟家那边的人又给你打电话了?”
“……”
“孟凡?孟玉和?还是章晓群?”
“……”
“徐沂!你聋了,能不能说句话!”傅毓宁怒了。
徐沂终于抬眼:“小姑,小声点。”
“呵!你这脾气还真是四平八稳!”虽是这样抱怨着,但傅毓宁的声音还是小了个八度,“算我求你,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徐沂唇角微抿,许久才说:“是章伯母,她打电话给我,说孟凡的qíng况很糟,让我回来看看。”
“她给你打了几次?”
“记不清了。”
这着实不是在敷衍,从上周起章晓群就开始对他进行电话轰炸,她深知他白天训练,接不了电话,就专挑晚上打。起初他还接,可到后来,发现没法跟章晓群讲道理之后,他就不再接了。
“几通电话,就让你这么冒冒失失跑回来了?”傅毓宁的火气又被激了起来,用一副怒其不争的表qíng瞪着徐沂。
徐沂低着头,没有去看傅毓宁:“我其实不想回来,可我想也只有当面才能说清楚。”
傅毓宁呵一声:“而且你仍旧是不放心,对不对?你实际是想见孟凡一面,嗯?你见了她又能怎么样?能让她就此好起来——”
“小姑。”徐沂加重语气打断她,神色间有疲倦和少许不耐,“我说过了,不会见她。”
“那你还回来gān什么?章晓群是非不清还想把你拖下水,你觉得自己几句话能跟她说清楚?别天真了!徐沂你给我搞清楚,你的责任是什么,你的责任正躺在病房里,她刚做完手术没几天,现在还没拆线出院!”傅毓宁虽是发火,可声音压低了许多。
徐沂任由她训,而后自嘲一笑:“所以我才觉得自己很可笑。”
明知是白来一趟,可挂了电话还是来了。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在故意摆布他,让他急匆匆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而来,却意外地在这里看到自己的老婆。得知褚恬刚因为阑尾炎做完手术之后,他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像是炸了一样,一团团的火气,让他没法发泄。
可笑,他觉得自己真是太他妈可笑。这种感觉,他没法告诉傅毓宁,难以启齿,而且她又无法感同身受。
徐沂平复心绪,对傅毓宁说:“昨天下午我去见了章阿姨。”
“说什么了?”
“我告诉她事qíng这样发展下去只会越来越糟。我相信孟凡会好,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傅毓宁想了想他的话,又问:“那章晓群是什么反应?”
“她——给了我一巴掌。”
“什么?”傅毓宁惊得站了起来,“让我看看!”
徐沂别过脸,躲过傅毓宁的手:“没打着,我个子高,章阿姨只够着我肩膀。”
傅毓宁被他气笑了,就手也给了他肩膀一下:“死孩子!”
打过以后,她有些心疼,轻轻地揉了两下,又问道:“恬恬都知道吗?”
“不知道,还没告诉她。”
“不打算说?”
“我会说。”徐沂的声音没有丝毫地犹豫,“但不是现在,她病还没好,时机不合适。”
傅毓宁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换做以前,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你会找个恬恬这样的姑娘。可现在看来,这未免不是你的福气。”
“我知道。”
徐沂说着,嘴角有轻浅的笑。
傅毓宁今天还有课,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徐沂送她下楼,回到病房时,褚恬已经醒了,刚洗过脸,正坐在chuáng边等着他。
掂了掂桌子上空空的保温桶,徐沂说:“饿了没?我去买饭。”
褚恬的视线随着徐沂的手在动,在他取了保温桶就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仰起头,表qíng平静地问他:“孟凡是谁?”
——
凑两字。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貌似要吵架惹……
关于姑娘们的种种猜测,我不可能现在就答复你们哈,为了剧qíng需要嘛,一点悬念都没还写个啥。我只能说:孟凡不是白莲花……
☆、第28章
徐沂眼睛微动,神色一怔,一时没有说话。
褚恬见状,直起身子,追问道:“你,不是因为我生病才回来的?”
直视着褚恬明亮的眼睛,徐沂只觉得心跳极快。他微微抿唇:“我——”
“你混蛋,徐沂!”褚恬单手拿起一个枕头砸到了他的身上,这可吓坏了进来送药的护士,咣当一声,东西全掉地上了。
徐沂犹豫了下,走过去帮护士把东西都捡了起来,取了褚恬的药,送走护士之后,将房门关上。他回过头,看见褚恬双眼泛红,怔愣了下,慢步走上前。
徐沂没想好怎么为自己解释,而褚恬似乎也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抓起一旁的被子就往他身上扔,没什么可扔了她就用脚踢他:“滚!你滚!滚!”
褚恬发起脾气来是毫无章法的乱踢。徐沂站在她面前没动,怎么踢都不动,气得褚恬直抓自己头发。
徐沂赶紧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自nüè:“褚恬——”
此时此刻褚恬哪里还听得进去,一只手被抓住了,就用另一只手去掰,针头差点儿跑偏。徐沂这才急了,将她的两只手都抓住,低喝一声:“褚恬!”
褚恬被他这一声给震懵了,睁大双眼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他钳制住了。她看着被他牢牢抓住的两只手,眼泪唰唰地掉下来了。她憋着气,大骂了声混蛋之后又开始猛踢他。
徐沂一动不动,死死地抓住她扎针的那只手,另一只手腾出来抱住了她。他紧闭了下双眼,深吸了口气,任由她踢打着,任由她出气。等到她渐渐没了力气,徐沂才轻轻拍了下她的背,松开了她,用轻哑的声音说:“恬恬,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褚恬拒绝他,又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现在、我现在特别难过。我一点也不想听你说,一点也不想。”
说完她就想去拔针头,她想离开这个病房,一点也不想在这儿待。
徐沂又想抓她的手,可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还是作罢了,只虚护着她输液的那只手,“别拔针头!你不想听,我就不跟你说,但你别拔针头。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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