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撇了一眼差点气笑了:“你编慌能不能用点脑子,你家虫子长指甲啊,划这么老长?”
“那是让病人家属给挠的,”傅惟演道:“下面这三个点,这个,痒死我了。我怎么觉得背上也有……我一进那屋就浑身刺挠。”
杨炯这才看见他胳膊上果然有几个小红点。那一阳台的月季花没个健康的,夏天是虫害高发期,杨炯只知道一点基本的知识,到底那都是些什么虫子,咬不咬人他也不知道。
傅惟演又道:“我就在你这呆几天,等着你把那堆虫子收拾好了我就回去住。”
杨炯这才气消了一点,他刚刚看的时候发现有几棵叶片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蚜虫,黑色的挤成一块,他没有密集恐惧症都忍不住犯恶心,更何况傅惟演这个怕虫子的。
杨炯道:“那你也不能瞎折腾啊,我这chuáng单刚洗了,你倒是自觉,还知道给自己换上。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又要收被子,“我这被子是冬天盖的,你快起来,我要收起来。”
傅惟演这几天盖新被子舒服的不行,巴巴地给搂住,可怜道:“收起来冷啊。”
杨炯无语,“那你把空调给关了。”
“……空调关了就热啊!”傅惟演道:“再说开着空调也能除湿……哎你不冷吗?快上来上来!”
杨炯本来被又气又吓完全没注意别的,这会儿镇静下来,经他提醒才发觉是有些凉——傅惟演不知道把空调打到多少度了,周遭都是凉丝丝的,跟进了冰箱保鲜层似的。
杨炯也习惯luǒ睡,刚刚脱的就剩了个大裤衩,这会儿顿时打了个哆嗦。
傅惟演踢了踢被子给他分了一半,又从chuáng中间往右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了另一半的空地。杨炯眼看着胳膊上冷d地冒jī皮疙瘩,心想先不跟他计较了,赶紧也钻进了被窝里。
他买的被子尺寸大,俩人一个左边一个右边,中间还能塞下一个七尺大汉。
傅惟演也知道自己办的这事不大好,他本来打算杨炯来之前自己就偷偷回去的,谁知道被人抓了现形。他不由得庆幸杨炯这会儿没计较,忙悄么声地关了灯,缩在边边上睡觉去了。
杨炯一肚子的话没来得及问,没多会儿就听旁边呼噜声起,他又好气又好笑,转念又想傅惟演那工作太累,之前听他同事说gān这行的睡眠多半不好,不少人都要靠安眠药,顿时又不忍心去叫他了。
迷迷糊糊地到了第二天清早,杨炯感觉自己像是遭遇了地震,身上压了一层一层的厚楼板,他努力地往外爬,爬着爬着就醒了——原来是做了个噩梦,只是身上没有楼板,却有一根横搭过来的胳膊……傅惟演侧躺着,跟树袋熊似的脑门顶着他的咯吱窝儿,胳膊腿儿也一块搭在了他身上。
当然杨炯的姿势也不雅,他这人睡相差是真的,平时经常跟个海星似的四仰八叉,还会转圈儿睡,今天算是好点——他自己对角线躺,伸胳膊伸腿的着占了四分之三,傅惟演要不是侧躺又缩着,估计早掉chuáng底下去了。
杨炯讪讪地吐了下舌头,忍不住抬起胳膊闻了闻,好在自己洗澡勤,身上还有沐浴露的余香,不至于有什么熏人的气味散发出去。他收回腿脚,又小心翼翼下chuáng,绕到另一边把傅惟演从chuáng角往中间推了推。
七点来钟的时候傅惟演才醒来,他睁眼反应了一会儿,余光看到了门边上靠墙放的行李箱,顿时想起杨炯回来了。这让他高兴的不行,正好杨炯进来收拾东西,他忙朝人嚷嚷:“早上想吃面!”
杨炯翻了他一眼,道:“你今天不用去上班?”
“今天不用,我前天替同事值班了,正好今天换过来休息。”傅惟演说完眼睛弯了弯,又起来穿衣服,顺口问他:“你有没有看你那些花啊。”
“看了,病的不轻。”杨炯把他的拖鞋踢过去,嫌弃道:“你快起来把你东西都收拾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gān净你自个儿。”
傅惟演喜欢吃面食,但是面食做起来麻烦,不像是米饭用电饭煲定好时间就行,所以杨炯一般都拿米饭糊弄他,又说面食不好消化,尤其他爱吃的那几样都是死面儿的,万一到时候在你一医生在手术室里放屁就坏了。
这天难得小医生休息,杨炯嘴上烦他,但还是去下了碗荞麦的粗粮面,煮了个白水蛋,又加了几片火腿和烫好的青菜。红huáng绿白色彩清亮,味道也清慡。谁知道等碗筷端上桌,傅惟演却念叨着太清淡了,要吃咸菜。杨炯之前刚把冰箱里几袋快到期的榨菜丝给扔了,只得又用麻油给他拌了个凉菜就着吃。
傅惟演低头只顾着吃饭不说话,杨炯却想起之前雷鹏为了咸菜跟许瑞云吵架的那一出,忍不住讲给傅惟演听,又笑道:“那时候听着觉得挺有意思的,觉得都什么事呀还能吵起来,可是后来却觉得也有可能,恋人之间的要求往往会随着感qíng的加深而提高,感qíng越浓厚,就越期待对方对自己好,一丁点小事都可能会引发失望难过这些负面qíng绪。”
傅惟演从碗里抬起脸看他,不以为然道,“我看就是脾气不好而已,你看你就很少发火,我也没为了咸菜跟你急。”
杨炯说:“那是因为我对你没要求。”
他说到这里话音一转,咳嗽一下道:“我可听说那啥……你那初恋快要被江志宏缠死了。俗话说这烈女怕缠郎,男人女人本质上是没什么差别的,你可慎重考虑一下,万一他俩那啥了,你到时候后悔可没地哭去。”
傅惟演忍不住皱眉:“你老跟我提他gān嘛?”
杨炯:“……”他本来是好意,还体贴的把江志宏的“有点进展”给抹去了,结果当事人好像不买账?杨炯顿了顿,实话实说道:“你要是真烦,那我以后也不提他了。我这不是怕你万一旧qíng难舍,这会儿一不注意被江志宏给截胡了吗?”
“什么叫怕我被截胡,”傅惟演哼了一声,“我看你是怕江志宏被截胡吧。不是我说啊,你这相人得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杨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一听他说江志宏,更气不顺,哼了一声,冲他道:“可不,我相人的眼光一向不好。”
他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cao心傅惟演跟那韩韬的破事了,又想来自己那一阳台的花,问他:“我那红红呢?”
傅惟演动作一顿,抬眼看了他一下,道:“红红那不是在吗?”
杨炯:“……”红红是他最喜欢的一盆,品种对比着特别像皇家胭脂,十几公分的大花朵,香味很浓。但是“新红红”却不一样,虽然看着挺像,但是花小头多,没香味……关键是新红红是爬藤的……
傅惟演浑然不知事qíng已经败露,还在那一脸认真的讲解道:“你知道吗,你刚走,他们就得白癜风了,我天天喷药,现在好像好点了。”
“……那叫白粉病。”
“噢。”傅惟演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杨炯又好气又好笑,看他真是什么不懂的样子,忍不住想逗他,皱着眉问:“那小huáng呢……我怎么记得小huáng花没这么大呢。”
傅惟演果然眼神慌乱了一下,杨炯心里暗笑,就听他那边停顿片刻后振振有词道:“可能我养的好,小huáng长大了吧。”
“……那还真挺不容易的,”杨炯笑笑:“辛苦你了,我这出去几天,花也大了,小生物也多了,关键红红和小huáng还都学会了新技能,可以爬墙了。”
他说完见傅惟演一脸庆幸的小表qíng,也不忍心戳穿他,只支使道:“你今天辛苦一下,一块帮忙给他们搬家吧。”
大大小小十几盆花,开花的不开花的,长了虫的招了蜘蛛的,通通被从卧室的阳台移出,挪到了书房的一块空地上。
那一处原本是傅惟演留给杨炯的小地盘,说让他练习表演用。杨炯当时觉得莫名其妙,怀疑他对演戏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误解,也没解释,现在正好,把花挪过去,一来卧室gān净了,二来杨炯进出也方便。
唯一委屈的是那些花,书房原本是北卧,多出的空地是东向窗户,光照弱时间也短,几棵苗为了争点阳光没过两天就跟被人一巴掌扇过去似的,开始齐齐拿脸朝着玻璃了。
杨炯心疼得不行,又把生病的和不生病的花盆隔离开,摘叶的摘叶,打药的打药,时时照看给花盆挪个方向,又琢磨着用竹篦子改个架子,牵引着傅惟演的那几盆藤本月季爬墙。最后还写了一个记事本,那天浇水那天施肥,谁用什么药,以免自己搞混。
傅惟演起初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真是绝顶聪明,知道拿着之前的照片去买花。等到后来几天,他发现那几盆花竟然真的开始爬架子了,才意识到自己买错了。
他有些尴尬,看杨炯每天忙进忙去的又不免愧疚,可是随后这种愧疚就被其他的qíng绪所代替了——傅惟演去上班,跟杨炯说中午要喝汤,杨炯答应了,结果中午给他送了份凉菜。他值班,觉得好多天没吃ròu了,卖笑卖惨半天,确定有狮子头了,结果等打开保温桶一看,里面是东北大拉皮!
傅惟演跟杨炯抱怨,你现在太不拿我当回事了,我现在都成兔子了,天天吃糙吃菜,给口ròu呗。他以为杨炯会听到心里去,谁知道杨炯那天一脸疲惫,跟他说,做ròu太费劲了,红烧ròu要炖,狮子头要蒸,现在小huáng小红上竟然有切叶蜂。
傅惟演也被他说的怪揪心的,还跟着在下班后过去逮了几天虫子,结果过了几天切叶蜂好了,“白癜风”又犯了……
傅惟演觉得自己很心塞了,在杨炯的小世界里,往上他比不过雷鹏和江志宏,往下他比不过这几盆花花糙糙,看着他和杨炯每天接触的时间最长,可实际上除了吃饭俩人也没有更多的jiāo流,杨炯看着也不怎么在乎他。
唯一能让杨炯眼睛总黏他身上的时候是去杨妈妈那的时候。那时候杨炯虽然是装样子,但是每次看着他都是笑着的,脸颊也会抿出一个小酒窝。
他在这边暗自感慨,又计划着下周三休班,可以再回杨妈妈那边一趟,给老人家送点有机蔬菜啊,或者从这边搬两盆花啊……他在这琢磨的挺好,却不妨计划赶不上变化,东西都买了,他爸却来了电话,提醒他他妈下周三过生日。
傅惟演顿时有些头疼,他爸妈关系不好,但是俩人却都qiáng壮着要维持表面的和平,然而和平又和平不了多久,傅妈妈爱唠叨,唠叨几句看他爸不听就急眼,拍桌子摔碗。他爸起初是忍,后来又躲,再后来本事大了身边漂亮女孩多了,gān脆老来不要脸,对这些充耳不闻了找人快活去了。傅惟演从高中开始就劝着他爸妈离婚,这些年俩人没离,他妈还犯过一次心脏病,倒是让他爸收敛了不少,为此还会特别留意她过生日这些细节,尽量避免着她在家里哭天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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