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鹏扯到一半的时候忍不住发呆,思绪偏远的时候,他忽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又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就这样,喝一口撕一张,最后啤酒罐被捏下一个坑,照片墙也终于被清理gān净。
七月二十二这一天,正好是大暑,阳气旺极即将转yīn。
雷鹏做了一桌子好菜,拍照发给许瑞云,让他回家吃饭。许瑞云一连吃了几天的盒饭,又觉得难得碰上雷鹏下厨,于是匆匆跟剧组请假半天,开车回了家。
然而等他回来,却看到家里如同被人洗劫了一般,空dàngdàng的,所有的双人物件都少了一半,墙壁地板也出奇的gān净,一时间他竟然想不起都没了些什么。
许瑞云感到茫然,心里却已经有了不好的念头。他突然打了个寒战,极其缓慢地走到了餐桌旁——桌子上的确留了丰盛的饭菜,可是椅子只有一张,碗筷也只有一副,孤零零地摆在那。
雷鹏给他留了一张A4纸,上面写着他近两个月以来的异常举动,时间地点罗列的一清二楚,他几时几刻去了哪儿,呆了多久。他找了什么理由和借口,他对别人做了什么,对家里又做了什么。其中他说过的几次慌,也被雷鹏一一点出,连圈带点。
最后雷鹏说:“不告而别,是为了成全你我的脸面。不管你是ròu体出轨还是jīng神出轨又或者压根没出轨,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你已经失去了我的信任,而我既然决定了要分,哪怕是错了也不会跟你复合。唯一的牵扯可能是财产,我已罗列如下,房产和车归你,存款归我,另附离婚协议书一则,同意请签字。不同意请起诉。”
许瑞云脑子里嗡的一声,如同晴天里突然遭到五雷轰顶。他眼前倏然一黑,只得用手扶着餐桌,等了片刻后眼前渐渐恢复正常,才终于颤着手捏起了那几张纸。
离婚协议书只有薄薄的两张,无论措辞还是格式都十分讲究,显然出自专业人士之手。他一行行的看下去,直到最后,看到落款处多出来一句——这段关系由你选择开始,如今由我来决定结束。祝好,勿念。
窗外蝉鸣阵阵,叫得人心浮气躁,外面乘凉的大叔打着蒲扇,光着膀子,楼下时不时传来孩子们放学的吵闹声,邻居下班的招呼声,谁家狗闯祸招来的训斥声……
许瑞云愣了愣,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雷鹏在楼上吆喝他帮忙的撒娇声,又像是雷鹏打游戏打不过着急的嗷嗷叫声……可是他张了张嘴,半天没敢应。
第47章
雷鹏把东西搬去了自己的那处小公寓, 但是却没过去住,只是换了门锁, 又把备用钥匙给了杨炯。
雷鹏道:“我决定的这么突然,许瑞云估计会接受不了, 然后想办法纠缠挽回, 所以公寓我就先不回去了。出去玩几天, 钥匙放你这一把, 我回来后有事就去就找你。”他之前就订好了去内蒙古的机票,只不过是当初是打算和许瑞云一起,所以机票也是一块的。这些天下来,许瑞云那边好像忘了这回事, 不过雷鹏为了保险起见,仍换了一趟航班, 提前走了。
杨炯来送他, 心里百味杂陈,把他的要求一一应下了,又帮他把行李办了托运。
临安检前杨炯不舍,又请他去喝咖啡, 嘱咐道:“那边现在蚊子多吧?你防叮咬的东西带了吗?感冒药和闹肚子的也记得买点, 要不然进了糙原之后买东西不方便。”
雷鹏笑了笑,说:“没带, 不过我提前告诉包车师傅了,他明天过去接我的时候顺道给捎着。”
杨炯嗯了一声,他对于许瑞云的事qíng有很多话想说, 可是想想却又觉得没必要,雷鹏做事向来有主见,这件事上他既然做了决定,别人再劝说只会给他添堵。可是他思前想后,又觉得实在不想看到这种局面。
他心里仍期望着这是一场小小的误会,又琢磨着许瑞云会不会追来机场?雷鹏跟他关联那么多,订个机票他有心要查也能查得到,如果他追来了,是不是雷鹏就不会走了?
他心里想这事,眼神就忍不住往楼下撇。谁知道雷鹏却了然笑道:“别看了,许瑞云不会来的。”
杨炯一愣,怕他难过,忙摆手否认:“哪有,我就瞎看看。”
“瞎看个球,转过脸来看我,”雷鹏敲了他一下,又笑道:“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假如你和傅惟演闹矛盾了,现在你生气要走。如果他追到机场来,你是会留下还是会离开?”
杨炯想了想,一时间也没个答案,犹豫道:“那得看为什么闹矛盾了吧……”
雷鹏却摇头笑了笑,道:“这只是理论。”
杨炯抬眼看他,想不出还有什么答案。
雷鹏轻叹了口气道:“你会不会留下,其实不是看俩人为了什么闹矛盾,而是看你自己内心想不想留,爱不爱他。你还稀罕他的话,他犯了错你会给他洗白,他闯了祸你也会为他开脱,要不然怎么说恋爱无脑呢,人一旦被感qíng控制,智商就会远低于平时水平,丧失正常的判断力。追回啊反悔啊,不过是走走形式,最后的结果都是抱着哭一场,闹完了还那样。”
杨炯问:“那要是不稀罕了呢?”
“不稀罕了,对方追到机场有什么用,哪怕追到火葬场也白搭,你只会觉得厌烦。”
杨炯明白了:“你现在就是厌烦了吗?”
“是,我过够了,我不想留下,许瑞云也不会来追。”雷鹏喝了口咖啡,神qíng清冷,笑了笑道:“他那边有工作,剧组那边又不能轻易走开,所以这种疯狂赶机拼命挽留的戏码不会上演。不过他不会就此同意是真的,我估计这人会先消停两天,等我最气的这劲儿过去了,再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晓之以qíng动之以理地说他没错。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估计还会去我住的地方堵我,又或者问问亲朋,找找好友……好在我这边没什么亲戚,他那边我也一直不接触,算来算去最可能受到影响的就是你们几个。其他几个人我也打过招呼了,这几天你们万一遭了罪,回头我回来请你们吃饭补偿。”
杨炯听他说的头头是道,无奈地笑着拍了他一下。
雷鹏也笑,叹了口气又道:“其实想想也挺尴尬,现在人和人的联系其实挺脆弱的。我要是真想省心,手机号一换,好友一删,随便换个城市生活保证跟他撇得一gān二净。可是现在我还不想这么做,原因也不是因为不舍得,而是觉得成本太高,不值当。这几天我先好好玩,等回头玩痛快了,估计回来还要收拾烂账。”
杨炯道:“你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劝好了。”
雷鹏抬眼看他:“你本来想劝什么?”
杨炯无奈道:“没什么,本来想说让你高兴点,不管怎么样兄弟都支持你。可是现在你这一说,我就觉得自己这话有些没意思了,就跟看童话故事似的,还以为到结局了。可是想想,还有后续的啊,王子公主生活在一起了,公主的婆媳关系呢,王子会不会遇到小三呢,生了孩子谁的妈来带呢?”
雷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对,就是这么个理,分手不难过,难过的是之后你之后还要继续面对这些关系。要在感qíng,自我,工作之间取得一个平衡。尤其是工作上有牵扯的,只要没到最坏的一步,就总要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生活是一部不到最后不剧终的连续剧,有时候人是自己往前奔着走,有时候则是被剧qíng推着往前挪。无论qíng愿不qíng愿,幸福不幸福,一天天的总要挨着过。杨炯举一反三,心想离婚如此,结婚又何尝不是。
他和傅惟演在一起,不管是最初为了形婚,还是后来有了那层似有若无的感qíng,他们的生活每天都有各种改变。俩人的关系网开始jiāo叉,责任开始共摊,无论做什么都要多考虑一方面。
他的这种感慨最初来源于傅妈妈的一番对话。那天他的戏排得比较晚,收工之后再从影视城赶回家已经是半夜。谁知道要巧不巧的,那天就碰上了傅惟演他妈过去看望老太太。
傅妈妈在杨炯进门的时候没吭声,直到后者开灯,被她吓得差点跳起来之后,才端着长辈的姿态敲了敲茶几,对杨炯道:“小杨啊,你坐下咱谈谈。”
杨炯猜着估计就是要谈工作的事qíng,坐下的功夫已经想好了措辞,谁知道傅妈妈虽然是谈这个,但切入点跟他想的又不一样。
傅妈妈道:“小杨,你这个工作是不是有点太累了。我听你姥姥说你早上天不亮就走,晚上回来也动不动九十点了,这样工作,你身体吃得消吗?”
杨炯端坐在一边,笑道:“吃的消,我们这个就是耗时长,但是也不算累。有时候在剧组真工作也就半天,其余的半天都是拖拖拖了。”
傅妈妈却对他的剧组生活不感兴趣,继续问道:“那你吃的消,惟演那边吃得消吗?他那工作时间已经够长了,你这也天天在外面,这日子可怎么过?”
杨炯一怔,愣了下问:“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妈妈看着他,神qíng有些疲乏,叹了口气道:“我的意思是,你俩得多为以后考虑考虑。”她犹豫半晌,似乎在斟酌那些话怎么说。
杨炯累的不行,又不得不qiáng打jīng神听她继续。
傅妈妈最后却道:“这日子不是说出来的,是过出来的。家里两个人,一个人在外面的时间多一些,另一个在家里的时间就要多一些,保持好jiāo流,这样才能内外兼顾,小家才能平衡。要不然都在外面打拼,各忙各的,三天两头见一面,再深的感qíng都会淡了。这哪是过日子,这是gān合伙买卖。”
杨炯心说,我跟你儿子一开始就是在gān合伙买卖。要不然真为长远考虑的话,我们可能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对方。
他之前听过太多次的类似言论,尤其是之前在江志宏家,这种话题三天两头被人提起。杨炯反感他们把别人的牺牲说的理所当然,好像他这个工作不舒坦又不怎么挣钱,就活该被砍掉,活该为了另一个人的生活铺路改变一样。
之前他和傅妈妈接触少,后者把姥姥安排在这,他宁愿麻烦也不多跟那边联系,只偶尔提醒傅惟演过去,也是为了避免从那边听到这种言论。谁知道他躲人,人不躲他,如今还找上门来了。
杨炯不自觉地带了点抵触qíng绪,笑了笑道:“妈,你这话说的,要真是gān合伙买卖我多吃亏啊。傅惟演工作时间长也就长了,他一人吃饱穿暖啥也不管,可是我这呢,忙完了还得伺候小的照顾老的。老太太前几天生病,我大半夜回来不也回来了吗?就是赶上有夜戏的时候,我也大老远的给老人家点外卖怕她自己生火不安全。您现在过来一趟开始指点我过日子了,您可是让我跟着学你什么呢,学你把老太太丢孩子那,自己当甩手掌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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