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嫌他聒噪,指指猪ròu,“是要后腿ròu还是五花ròu?”
“都来一半,混在一起是不是更有味道。”他话还没说完,卖ròu的大叔就哈哈笑起来,我连忙抢话,“师傅,拿这块,顺便帮我们绞成ròu糊,待会过来拿。”
江风无奈的挠挠头,“饺子我会包,就是配料实在是让我抓狂,这个猪的ròu怎么分呀,这一块那一块的,小妹你怎么能分的清楚?”
我白了他一眼,“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哪里知道,话说你知道猪是养的吧,不是树上长的吧!”
他gān笑两声,“这个笑话好冷的,冻死我了。”
我拉他走去蔬菜区,挑选韭菜和芹菜,刚选好过秤的时候,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辽远而又静谧,伴着水滴的声音,“呵,这么巧呀。”
我惊讶的抬头,对上唐君然的脸,然后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臂弯里装满蔬菜的塑料袋,“真是巧,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
他低低的笑出了声,俊朗的眉目弯若长虹,表qíng半是无奈,“今天宿舍里轮到我做饭了,下班只好出来买菜。”然后他望了一眼江风,礼貌的笑笑,试探的问,“哥哥?”
江风大方的笑笑,望了我一眼,然后眼角闪过一丝jīng光,“是夫妻相吧,哈哈!”
这回轮到唐君然诧异了,眉毛皱起来又舒展开去,恢复了原先的风轻云淡,“这样呀,恭喜。”然后他看了一下手表,微笑道别,“先走了,改天再聊。”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我重重的叹一口气,“江风,那个人是我喜欢的人。”
他拿塑料袋的手滞了一下,满脸狐疑的看着我,“小妹,不是吧,那我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我罪过呀,不要打我!”
我无奈的笑笑,“罚你不吃ròu馅的专吃素馅的好不。”
江风脸色一变,刚想开口却被我打断,“只是单恋而已,没事的,我和他已经很遥远了。”
他只是呆呆的站了一会,伸出沾满水的手拍拍我的脑袋,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你喜欢的是韩晨阳那个臭小子呢,原来只是障眼法。”
我更加意外,忽然很多疑问涌上心头,如果说我和江风捉迷藏的时候被韩晨阳看到了,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是为什么我半路落跑去南艺,韩晨阳会追过来。
我真的以为江风是第一次见到韩晨阳,寿宴上信心不足的问谁比较帅,但是他现在的口气完全是跟韩晨阳很熟的样子。
我立马表qíng变的狰狞起来,上前死死盯着江风,恶狠狠的威胁,“江风,你明明就是认识韩晨阳,而且跟他很熟对不对,你给我老实jiāo代!”
他嘿嘿笑了两下,“很熟,差不多就是排骨熬成汤那个程度,过程很复杂也很曲折,我们还是先回去包饺子,让大家等可不好。”
我无奈,“你还请了别人,受不了你了,你这个到处开屏的孔雀!”
江风愉快的chuī了一声口哨,“当然,我包饺子的本事可是国手级的,此等好机会,我怎么会放过呢。”
在一个老同学家包饺子,大伙一起,颇有在外国过农历新年的意味。
绞好的ròu馅加入麻油、白抽酱油、韭菜、jī蛋,搅拌成ròu糊,或是拌入虾仁,或是做芹菜馅,江风左右开弓,摊开饺皮,皮薄如纸,一手一个,包得飞快,在沸水中煮熟,再放进泡了炒米的皮骨汤碗中,浇上麻油,撒上胡椒粉、青葱花。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好像行云流水,完全是举重若轻的大师风范,我看得目瞪口呆,但是大伙都见怪不怪。
他冲我笑的自恋,眼睛还不时的飘向玻璃,打量自己潇洒的动作,“你大哥这样很帅吧,不要太惊讶,我在英国五年锻炼出来的。”
我忽然对他留学经历十分好奇,我不问他从来也没有说过,“江风,你打工吗?”
“当然,实话告诉你吧,我打工的地方就是卖水饺、馄饨的,虽然老板是中国人也苛刻的慌,光端盘子还不行,他巴不得你从收账到包饺子到刷碗样样都会呢。”
“是不是很辛苦?”
“当然辛苦,每天半夜两点钟回来,还有很多的作业,刚开始的时候真的完全适应不了那么高qiáng度的生活,不过慢慢的都好了,问一下周围的同学,除了寥寥几个,每个人都跟我一样每天跑学校、宿舍和打工地方。”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出来,“江风,你和韩晨阳怎么认识的?”
江风抬起头来,隔着眼镜的视线与我的相jiāo,分不清是要前进,还是后退,睫毛微微的颤动,逆光中留下浅浅浮动的yīn影,他刚想开口,就有人喊道,“韩二少来了!”
他眼睛迅速地一眨,将反应无声压下,只余下淡淡的微笑在脸上,语气又恢复了如常的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伸出手将我一推,大声喊到,“小妹,快去接客。”
韩晨阳和熟人打招呼,嘴角噙着如有若无的笑,仿佛一切皆不在眼中却极具亲和力的淡然,从我这样远的距离面对面看去更显淡远和优雅,我不自觉呆了一呆,暗暗赞叹其风度教养,但是想到他和江风那种孔雀是一伙的就很不慡,合伙起来暗算我更让我觉得挫败。
大家看到他都纷纷入席,撺掇他,“韩二少,你也太架子了,不参加集体包饺子也就算了,还迟到,我们都饿肚子呢,你说怎么罚?”
他挑挑眉,从手边的纸袋里拿出一瓶酒,我仔细一看是绍兴花雕,男人们哄然,“吃饺子喝花雕,真是享受。”
瓶盖一开,一股酒香扑面而来,不似五粮液的浓烈,也不似茅台的醉人,只是馥郁的芳香,醇厚劲过了,留下一缕淡香。
不愧是十年陈的“女儿红”,只有这个名字才配的上那股女儿香。
爱qíng残缺的牙齿(中)
有人起身去拿青瓷酒杯,温酒取饮,我和江风站在厨房煮饺子,一边煮一边尝鲜,他不吃饺子皮,专门挑馅,我喜欢添很多醋,江风皱眉,“馊了,馊了,离我远点。”
我故意刺激他,端个碗挨在他身边,夹起蘸了醋的饺子送到他嘴边,装模作样的撺掇他,“来,大哥,就吃一口,一口就可以了。”
手上还沾着白面粉,他直接一拍,我的脸上就沾上了两个白白的掌纹,我呼拉一下丢下碗,沾了面粉直接往他头发上抹去,江风不肯认输,顺势就要把面粉蹭我衣服上。
我连忙往后跳,却撞到一个人的怀里,熟悉低沉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没吃饭还那么有jīng神,是不是醋很好吃?”
我继续打哈哈,“是呀,是呀,要看是什么醋了,比如江风的醋我就很乐意吃。”
江风冷脸,捂着鼻子把我的碗推到一边去,信誓旦旦的保证,“我不会让你吃醋的,你乐在其中,我可受不了馊的味道。”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转头问韩晨阳,“饺子味道怎么样,手艺尚可?”
他点点头,“不错、不错,比我在英国时候吃的好多了。”
我又开始虚荣起来,得意洋洋的夸耀,“那是当然,下次有空我做回馄饨给你尝尝。”
江风看不下去我的自我膨胀,冷冰冰的打断,“你还是把韩晨阳带去马台街好了。”
我哈哈大笑,韩晨阳在一旁相当的不解,我笑够了给他解释,“你不是南京人吧,基本所有的南京人都知道那句话‘还要辣油啊,如果你要辣油,你就讲一声’,去听听那首《喝馄饨》好了,南京著名的旅游景点——老王馄饨摊。”
他只是笑笑,拍拍我的脸,“闹腾的跟花猫一样,阿九都比你qiáng,快去洗洗。”
江风哼了一声,“不洗也是一只猫,懒猫。”
吃完饺子,人们陆陆续续的散了,只有几个人留下来聊天,小区地理位置很好,高层小公寓,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烟雨迷茫的金陵城,霓虹灯的光华氤氲在水气中,浮生若梦。
他们留在屋里打牌、打麻将,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听雨,品酒。
说不出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感受,寂静的夜里只有下雨的声音,淅淅沥沥,伴着冷风,打在因为酒jīng而微微泛红发烫的脸颊,伸手想去捕捉住一滴雨,只有指尖风雨划过,不着痕迹。
身后有清凉湿润的薄荷味道,我不由的轻笑出声,“猜都不用猜了,韩晨阳,我真是很好奇,为什么你每次都会在我后面出现?”
他双手搭在栏杆上,不去看我,只是静静的瞭望远方,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开口,“身后一米的距离,是一个很暧昧的距离,你不觉得吗?”
我侧脸去看他,他眼神深邃,薄唇紧紧的抿着,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可是感觉就是那么的不一样,他散发的气息是慵懒的,诱惑的,连话语都那么暧昧。
我漫不经心的笑笑,“是呀,暧昧而又危险的距离。”伸手蘸酒杯里的花雕,一滴一滴的任凭他们在眼前坠落。
他也不说话,如此静谧的夜里,我和他站在一起,远远的去看那些万家灯火,其实烟雨一片模糊,纵横的街道,斑驳的楼影,川流不息的车群,一切尽是与我们毫不相关。
很享受这样的感觉,身边有一个人陪伴,此刻不孤单,也就足够了。
指尖的酒还没有流尽,我仍乐此不疲的自娱自乐,“江止水。”韩晨阳开口,声音慢而低沉,“现在,你在想什么?”
我抬头看他,耳边是苍茫的雨声,屋内rǔ白色的薄纱一般的灯光跟着我们的呼吸dàng漾,他的眼眸就像夜的海,冷清、孤独,蜿蜒一片。
“没什么。”我摇摇头,“只是无意识的做一些事qíng。”
“人们无意识的做一些事qíng的时候,通常都是要掩饰什么。”他笃定的下结论。
我忽然失了语言的能力,专注的看着他的眼睛,期望能够读出点什么,几乎是本能的辩解,“我只是习惯无意识的状态。”
他缓缓的开口,“你不太一样,今天。”
我只是沉默的看着他,他说,“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从心底平静过,尤其是跟我相处的时候,你从来都是习惯退避三舍,在我的眼底孤高的顺从而沉默。”
我微微笑,“是的,我习惯了在你锋芒毕露下保持沉默。”
他垂下眼帘,手指划过我的脸颊,半是引诱半是喟叹,“有时候太诚实也是件危险的事,你会让我看到你心底的敏感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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