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认识路,跟着薛问枢瞎转悠,我们从小门进去,就是亭台水榭,很多学生尤其是qíng侣坐在凳子上说话,学生服务中心的楼上挂了很多招聘或是活动的宣传横幅,走到物理系的时候,天边的墨黑和明亮的路灯,把古旧建筑晕染的一片蔚蓝,忽然间脸上觉得凉凉的,抬头一看,细小绵软的雨点从天而降。
“下雨了啊!”
“没事,慢慢走,这雨根本下不大,过会就停了。”
复旦校园的真的不大,我跌跌撞撞的在薛问枢的“牵引”下逛了大半个校园,后来他指着一栋大楼对我说,“这就是复旦的日月光华。”
我撇撇嘴,“为什么我想起了东方不败?……”
“双子楼嘛!你看!”
“你们学校有这么高的建筑嘛?”
薛问枢摇摇头,“没有,我们学校很大的,建筑都不高。”
他领着我走到糙坪上,松软的糙皮,带着凉凉的湿意,我有些遗憾,“可惜了,要是没下雨,现在我就想在糙地上打几个滚。”
他微微的笑起来,细微的笑纹浅浅的浮现,路灯里的光亮映在他眼睛里,那一刻,他眼睛那股笑意好像要把我深溺于此,他说,“瞧你,下次带你去我们学校的小山坡上,你想打多少滚都可以,从山上滚下去也可以。”
“清华的主楼也很高。”他继续说到,“所以清华是鹰击长空,北大是鱼翔浅底,所以清华的人都跳主楼,北大的都投未名湖。”
“……”
“那你们学校跳哪?”
他想了想,艰难的吐出三个字,“宿舍楼……”
“我们隔壁的学校,跳了一个男的,没跳死,结果把下面路过的一女的压死了。”
“好悲剧啊。”
雨点纷纷的落下,不到一会,就看见不远处的空旷的地面一片cháo湿,然后一只黑色的猫从树丛里窜了出来,有些懒散的四处张望了一会。
然后黑猫慢慢悠悠的跑走了。
冷风细雨细软绵密的濡湿了这座城市的上空,晕染成深黑的颜色。
“看不清了吧,晚上学校没什么好看的,等chūn天风和日丽的时候,中午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躺在糙地上,那才叫校园生活。”
我叹了一口气,“我们学校小的可怜,连糙地都没有。”
他好心的摸摸我的头发,“乖了,等五月份哥哥请你逛母校的园子。”
我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有帅哥在旁边端茶倒水吗?”
“没有……但是你可以从学校大门口一直滚到后山,不过小心不要摔到明湖里面变成荷花的肥料。”
烟雨迷茫笼罩在斑驳破旧的老楼的周围,霓虹灯的光华氤氲在水气中,浮生若梦。
“好冷啊。”薛问枢皱着眉头,“真是饥寒jiāo迫。”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好冷啊……等等,你饿了。”
“好饿啊。”他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们去吃蛋饼吧!蛋饼!”
“……你是猪吗!?”
他带着我过了马路,然后走了一会,看到图书馆和教五,再往里面走走,宽阔的街道旁简陋的小食铺子紧密的挨在一起,有卖麻辣烫的,烤ròu的,珍珠奶茶的,还有寿司饭团,阵阵ròu香味弥散在空气里,让人不由的感到食yù大振。
“这里的蛋饼很好吃的,来尝尝?”
我白了他一眼,“我不要吃,又不饿。”
“那算了,老板,蛋饼,加两个jī蛋,不要放香菜!”
可是蛋饼做好了之后我却忍不住了,尤其是甜面酱的香味,丝丝扣扣的搅动着我的味觉,薛问枢咬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声音,“嗯啊……”
“给我尝尝……”
我终于忍不住了,有些面色尴尬的伸出手,他却哈哈大笑,直接把蛋饼递到我嘴边,“你就咬吧,咬脆饼,也很好吃。”
我狠狠的咬了一口,果不其然。
“还有麻辣烫,施莐,你要不要吃?”
我忙不迭的点头,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我,“施莐,你个猪……”
我和薛问枢坐在店里看着电视等烫好的食物,邻桌的角落里一个约莫初中年级的男孩子在写作业,抓耳挠腮,表qíng十分痛苦。
我有些好奇,凑过去一看,原来是在写物理试卷。
于是我就幸灾乐祸的跟薛问枢说,“嘿嘿,还好我早就不学物理了,上海的理科卷子都很变态的。”
话音刚落,那个男孩子抬起头,嘀咕了一句,“是很变态,什么破浮力。”
我一喜,居然遇到这么忘年的难友,连忙煽风点火,“是啊,我从来就搞不懂浮力这玩意,什么体积乘以密度!我中考完就忘得一gān二净了。”
薛问枢来了兴趣了,“我不觉得啊,高中物理根本不算是物理。”他说着就拿了那卷子看了几眼,“重力跟浮力相等,直接求解。”
男孩子看着他,再看看题目,恍然大悟。
我说,“你讲题目都那么简单吗?”
“我一般不讲题目……”他顿了顿,然后摆出一副很高深的样子,“施莐啊,你知道,物理这种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
于是,我一筷子敲到他衣服上,“我应该去豆瓣建立一个‘物理物理去死团’!”
“还是建‘英语英语去死连’好了……”
冬夜下着雨,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是最容易让人满足的,吃完了热辣的麻辣烫后,觉得浑身上下都出了一层薄汗,皮肤上微微蒸腾着热气,冷空气也变得凉慡起来。
我看了下时间,快到十点钟了,于是提议,“我们回去吧。”
薛问枢点点头,目光却盯着教五的楼。
那些白色略微有些年岁的楼,已经开始有残破的迹象,这些楼被尴尬的排出在偌大的校园之外,伫立在车水马龙的闹市之中。
我有些奇怪,以为这里有什么玄机,于是问道,“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当年自主招生的时候我就是在这栋教学楼里考试的。”
“咦?你也去这学校考的?”
他点点头,“广撒网嘛!”
“录了没?”
“录了,只是录取时间太迟了,就算了。”
我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有些哀怨又有些羡慕,“你命真好……”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你聪明,有不用为将来发愁的资本,有光明的前程,相对于我这样一个平庸而无为的人来说,真的是又嫉妒又羡慕,我暗暗的在心里苦笑,大概这真的是命。
“我想起那些曾经让我抓狂的物理和数学,每每都觉得上帝太不公平了,薛问枢,相对于我们很多人来说,你走的确实很顺利。”
他笑了笑,没有否认,可是过了一会他认真的对我说,“施莐,我也是竞赛前做过三遍竞赛书,算过的糙稿纸堆了一个箱子的,不付出,一样不会有收获。”
我竟然一时无语。
抬起头看他的脸庞,昏暗的灯光下融融的,像是镶嵌在朦胧的黑暗中,深邃的我只能用眼睛,却不能用手触碰。
这样的薛问枢呵。
忽然,他的手机响起来,声音吓了我一跳,他看了看,皱了皱眉,然后不动声色的把手机按掉了,我斜着眼睛看见他的短信箱里有不少信息,都是一个人。
我随口就问,“女朋友?”
“……恩。”他含糊不清的回答,低下头去发了短信,一瞬间我捕捉到他眉宇间的不快,周围的雨丝淅淅沥沥的落下,一抹车灯照过来,我看着地上我们两个被拉得长长的影子,向相反的方向延伸,心下忽然黯然,原来,我和他之间依旧天遥地远。
原来,我的预感并没有错。
原来,也许是我那么一点点心动,忽然变成了原先那种玩味的态度。
他发完信息抱歉的冲着我一笑,“走吧,你明天还要备课呢。”
太阳xué隐隐作痛,我悲愤的喊,“是啊!我要准备一份十年高考英语的题目分析和预测,还有三十二个学时的教案大纲和第一节课试讲的课件。”
他立刻用非常同qíng的眼光看着我,“还好我没被骗去新西方……”
我狠狠的剐了他一眼,他立刻笑嘻嘻的说,“加油加油,以后我再去新西方上课,施莐你记得要给我打折,每个老师有两个报名打折的名额呢。”
“……我估计你用不到了,给你儿子留着吧!”
“也好!万一他英语很差。”
我笑笑,有些漫不经心,薛问枢倒是很有兴趣,一路上一直到酒店都跟我讨论课件的设置和课程安排,讲到激动的时候还装模作样的在把墙壁当黑板,把我当学生,现场示范,我跟他两人讨论下来,居然想出了不少新意的教法。
那个聪明的男孩子站在墙的旁边,一本正经的对我说,“施莐,讲课时候一定要拿出气场,就像我,are you know也要说出去的理直气壮……”
我坐在chuáng上笑岔了气,抱着被子捂住脸,我告诉自己,唉,施莐,这个男生,你没戏了。
因为欣赏他,所以开始喜欢他,所以才能在欣赏中喜欢,而不是在喜欢中破坏。
他值得好的,我想。
两个人一直闹到午夜,躺在各自的chuáng上还在继续说话。
忽然间,好像无穷无尽的话题都涌过来,cháo水一样,很多的,关于学校,关于同学,关于那些无关痛痒,那些天马行空。
他穿了件白色的T恤窝在被窝里,探出个脑袋跟我说,“施莐,你还记得陈寅吗?”
“当然记得,不过没跟他说过话。”我撇撇嘴,实话实说,“看到他微微发红的速冻ròu脸,我就浑身不慡。”
他哈哈大笑,“他就在复旦。”
“……”我被震撼到了,“哪个系的?”
“数学系。”
我翻翻白眼,“你跟他在一起可真是双贱并存了。”
“得了吧,我以前高中时候跟他坐同桌,差点打起来,后来我们那届高考没考好,他考的算是不错的了,就在同学群里面嚣张的不得了,后来我跟他吵了一架就把他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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