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改了又改,修了又修,里面有多少水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英语系的论文从来都是一半粘贴一半翻译一半原创,倒是薛问枢某天忽然很高兴的跟我说,“论文写完了!”
他为毕业论文搞了近一个月的实验,做出来的数据印满了厚厚一叠的糙稿纸,再加上为写论文熬了三天夜,他的毕业论文可真是呕心沥血之作。
我很不明白。
系里保送了两个外校的研究生,好像自从保送开始她们就开始无所事事,连学期末的二外法语考试,我都瞧见她们偷偷的拿了纸条抄的不亦乐乎,一个跟我关系很好的男生看见之后很不屑的跟我说,“我算是见识了,保送就是抄出来的。”
我笑笑,我还想告诉他,保送还是送礼送出来的,找关系找出来的,真正那些卷子上的分数能值多少呢,纵然我是系里绩点最高的,还不是名落孙山。
可是薛问枢不一样,他一样待在实验室里,照样去上自习,这是他身上吸引我的品质,认真,勉力,一丝不苟,跟我周围的男生完全不一样。
薛问枢早我三天答辩,他答辩很顺利,只是他的研究所的老板带了两个博士生过来听听,还给了个皆大欢喜的高分,事后我问他,“论文这么容易通过,是不是觉得之前实验做那么辛苦不值得?”
“为什么不值得,起码我得到了高分,而且实验很有趣。”
我看着自己手上的论文,刚装订好的,翻了几页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顿时有些惭愧,于是晚上跑到自习室把论文仔细的看了几遍,写了一个小结,准备了几个老师一般会提出的问题,才觉得有些安心。
我还记得答辩那一天,每个人都起的很早,手里捏着各式各样的纸条到系里集合,那天很热,阳光从碧绿色的玻璃窗直she过来,会议室里空调打了很低的温度,还是觉得燥热不安。
许久不说英语都觉得有些生疏,好在老师都没有刻意的刁难,因为我是小组倒数第二个答辩,结束之后帮忙收拾了下教室,还带了好些水果和零食分给同学。
不知道是太兴奋还是太紧张,我连中饭都没胃口,回到宿舍就给薛问枢打电话,他刚吃完饭,听我叽叽喳喳的唠叨完后说,“施莐,你们什么时候离校?”
“大概要七月初。”
“我们比你们早,我们六月底就可以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这样吧,我们乘最后的暑假出去旅游吧!”
我立刻来了jīng神,“去哪里?”
“随便啊,我去网上看看,有哪些地方好玩的,我们一起去吧。”
“好!”
答辩完了之后就是长久的无所事事,我下了一些美剧看,有时候也会写写课件,毕业照那天拍的异常艰苦,下了很大的雨,所有人都穿着白衬衫,学士服,打着领带,戴着学士帽在雨里微笑,最后连镜头都模糊了,还是很开心。
拍完之后和几个同学去吃了一顿大餐,点菜的时候,大家都往死里猛点ròu,到了一个女生点菜,她看了看,“我要叉圈酱牛ròu。”
写单的服务员很奇怪,看了菜单才说,“小姐,是XO酱牛ròu。”
众人哄堂大笑,她不好意思摸摸头,“学过的英语全忘gān净了。”
我也傻傻的笑,因为大概我的英语水平已经降到差不多可以参加上海市高考了。
等吃完饭后再回宿舍,发现早上拍的毕业照已经上传到群相册里了,我挑了几张比较好看的敲了敲薛问枢,“毕业照,看不看?”
“看!”
“你的呢?”
“我的盘在隔壁拷着呢,等下就传给你。”
待我看到薛问枢的毕业照,发现他们qiáng化部人不多,男生还占了很大的比例,问题是很大比例的男生中,好看的也算是不少。
我就开始dàng漾起来了,原来才貌双全不是神话啊,比起我们那群猥琐又自恃甚高的英语男,qiáng化部男生真是一朵朵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小花朵,等待蜜蜂般的女生去糟蹋。
我诚恳的评价了薛问枢,“你勉qiáng可以算得上是qiáng化部的五美之一了。”
他恭维我,“你可以当你们系的系花了。”
于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在对话框里“嘿嘿”的笑了好久,然后我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吃散伙饭?”
“下星期一晚上,你们呢?”
“好像是毕业典礼那天晚上,我不想去。”
“为啥?”
我想了想告诉他,“我没什么好怀念的,没什么好不舍得的,何必在乎散伙饭这场形式呢,到时候大家惺惺相惜,又是拥抱又是流眼泪,我看着都觉得虚伪。”
“也是,不想去就算了。”
我从未觉得毕业有什么好伤感的,好像所有临近毕业的人都会伤感一般,眼泪和拥抱仿佛成为了一种固定的模式,而我,只是想静静的度过最后的时光。
对大学生活,我不会刻意怀念什么,也不会可以记着什么,我以为我可以平平静静的直到离开的那一天。
可是某天晚上,我在教三的自习室写完了一节的课件,收拾东西走出教室的时候,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下教室号码,却哑然失笑,那曾经是我们系的专用教室,而现在已经变成了公众的自习室,黑板上已经早无字迹,墙壁上还悬挂着公告板,彩色的图钉被有心的女孩子拼成了一个心型,而坐在里面上自习的人,多半是捧着高数或是大学英语的新生们。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词,物是人非。
真的是物是人非。
走下一节节的砖红色的台阶,和许许多多年轻的身姿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我的大学时光,是真的走向了尽头。
我找了个yīn凉的地方坐下,太阳刚落山,落日的余辉还挂在天边,红霞和金光jiāo织在一起,铺满了半边天,远处的cao场上传来“加油”的呼喊,校园广播也传出舒缓的钢琴曲。
我的qíng感告诉自己,再多看几眼,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可是我的理智告诉自己,来来往往,聚散离别无非这样,人,一辈子能记得东西能有多少。
像一辈子那么长,又像一瞬间那么短。
大概得到的东西都会失去,失去后就开始怀念当初的滋味。
我还没怎么伤感,却已经在怀念。怀念是一种念想,因为有遗憾,所以才开始怀念。
大概我觉得我的大学,庸庸碌碌,毫无目标,往回看的时候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可以深藏在心底的东西,只有那些微妙的自娱自乐的qíng感,没有寄托的漂浮在空中,虚幻而不真实。
学校繁琐的管理模式,疏远的那些朋友,一个人独来独往,所以学会了把自己藏起来,变成一颗最不起眼的石子。
校园里的野猫从树丛里穿过,肆无忌惮的发出踩踏树叶的声音,余辉渐渐的褪去,校园里的喧嚣渐渐的平静下来,蓦地,我开始怀念我的大学,连带我的高中。
大概人到了时隔很久的地步,才会真正的开始审视过去。
我一直觉得高中是我一生中最遗憾的阶段,现在我却觉得那只是遗憾的一小阶段,因为高中毕业的那天,也在炎热的夏季,高高的架台上,所有的人站在一起拍照,那天拍了好久,可是没有一个人有怨言。后来我拿到照片第一次发现,原来大家都在笑,笑的那样快乐,却不见得一点伤感。都那么快乐了,高中岁月还有什么遗憾。
是的,当我回头看看那些回忆的时候,都是欢笑,都是美好。
那天我绕了校园走了好久,从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地方,全被我用眼睛记录了下来,校史馆,老图书馆,逸夫楼,清池,馨苑,燕徊廊,比我初次来的时候看的还认真。
怎么样都好,不好也是好,那便是爱了吧。
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大家都是算着倒计时准备离校的,偏偏毕业典礼前两天,我忽然发起了高烧,想来我已经好久没有生病了,乍一生病都觉得是世界末日。
我在学校附院打吊针,输液室的空调哗啦啦的chuī,我冷的牙齿都咯咯的响,又被小孩子的哭闹声吵得头昏沉沉的,这时候薛问枢发信息给我,“我在机场。”
我有些好奇,这孩子毕业了也不知道乱跑到哪里去了,于是问道,“你去哪?”
“你学校啊。”
我瞪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算是惊喜嘛,这可真是不太好的惊喜,尤其是我这样病恹恹的样子,我只好回到,“你什么时候说要过来?!”
他回答的理所当然,“没跟你说过啊,我都离校了,反正你那我都没去旅游过,正好去玩玩,以后估计没机会了。”
“我生病了,在医院。”
很难想象薛问枢收到信息的表qíng,肯定是一副超级郁闷的样子,果然等了好久他回到,“靠,老爷要去伺候小翠吗?!”
“来啊,我不介意你伺候我。”
“不说了,登机了,看你这样也没办法去接我了,我直接去你学学校吧。”
我吊完针,觉得舒服了一点,但是还是感觉身体很虚,软绵绵的使不上劲,我寻思薛问枢怎么也要晚上才到,爬到chuáng上睡了一觉,岂料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直到手机不知道响了多少遍我才醒来,打开一看是薛问枢的信息,“我到了,在你们宿舍区这里,你快下来!”
我连忙爬下chuáng,穿鞋子就往外走,可是也没有劲,头也发晕,只好慢慢的挪下去,走到超市门口看见薛问枢正在啃着可爱多,东张西望的甚是焦急的样子。
只是他眼神实在是太差,连我站在他旁边都没看到。
我只好拍拍他的肩膀,他“咦”的扭过头,我这才留意到他的头发变长了,都快遮到眉眼了,不知道是这几天因为毕业忙的,他眼睛下盖着一层厚厚的黑眼圈,jīng神也不太好,真是能够跟我媲美了。
他亲昵的捏捏我的脸,“生病了?”
我点点头,有气无力的回答,“扁桃体发炎,发烧,浑身没劲,还有你不要在我面前吃可爱多,很刺激人的好不好。”
薛问枢咧开嘴一笑,“话这么多,看来病的还不算太重,走,我都饿死了,你们学校有什么好吃的?”
“食堂嘛?”
“……能不能别提这两个字,你们学校周围有什么好吃的,有地方特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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