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是我做过最好的事_笙离【完结+番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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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手抓起笔大段的划掉无用的内容,打电话给李介。

  李介正在值班室睡的天昏地暗,电话一响立刻吓的魂飞魄散,一看是何苏叶,便开始抱怨,“大师兄你内分泌失调呀?那么早就起来!”

  何苏叶愠怒,“臭小子写的什么论文,怪不得不敢亲自jiāo给老板,你拿笔出来我给你念着,让划掉就划掉,让重改就重改,想过就不要废话。上班时候我去住院部那,你到时候电话联系我。”

  李介乖乖听话,笑嘻嘻,“我就知道大师兄不忍见我水深火热。”

  早上去住院部,他本不需要去查房,但是因为他给一些病人开了中药辅助治疗,便是要去问问药效,然后再对症下药。

  走到内分泌代谢科病房,几个医生、护士围在一起小声嘀咕什么,有个医生看见何苏叶,招呼他,“何医生,你说怪不怪,明明昨天好好的人今天说不行就不行了?”

  他沉吟了一下,“早上六点多是你们病房急救的?”

  “可不是,甲亢突眼病人,刚入院两天今天清晨就去了。”

  “甲亢心衰?”

  另一个医生接话,“没准真是,当时谁知道,只是入院观察,现在大家都怕医院惹官司,唉,你说咱科室最近邪门不,一个星期连去了两个病人,一个甲亢突眼,另一个心衰肾衰,都要元旦了,整个病房愁云笼罩,人心惶惶。”

  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接口,没大没小,“还好没再爆发什么非典,比起那个这个算什么?”

  何苏叶心里一惊,两个资深的医生脸色突变,护士长训斥小护士,口气严厉,“别乱说话,该gān啥gān啥去!”

  有护士在病房门口喊,“主任来了!”立刻大家“呼啦”的散开,何苏叶摇摇头,径自去值班室找李介。

  非典,好久没有被提出的词语,那年,全国都为之色变的疾病。这家全国百佳医院当然也不例外,不光是非典病人接连呼吸困难,休克,最后死亡,一些医务人员也接连染上了这样的疾病,倒在自己工作的地方。非典初期,死亡率几乎为百分之百。

  那是多么惨淡的一年,在这家医院工作过的人都知道,每个人都曾经那么靠近死亡,熟悉的,不熟悉的人接连倒下,他们的遗体连同任何一件遗物一并火化。每个人都觉得,他们真实的存在过,然后又不留痕迹的消失。

  冬天的阳光总是朦胧,像是晕染在天上却不存在一样,怎么也照不进病房。何苏叶仰望天空,心,徒然被拉出一个缺口。

  他想,去看看妈妈。

  母校和医院离得很近,几乎就是隔一条马路。那年,学校封校,许多同学试图从后墙爬走,后来都被逮了回来隔离,最后还给了处分。自己曾经也想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他好久没有回家,而且他生命中至亲的两个人都在这家医院。

  但是,他不是害怕这场天灾,他只想知道他们在医院里好不好。

  终是未遂。

  斑驳的红墙上面,曾经夏日盎然的爬山虎早没了绿意,学校药剂房里面传来熟悉的中药味,cao场上枯糙丛生。老校区好久没有被打扫过了,如今都是研究生和博士生的天下,来来去去都不见几个人,只有那栋五层的办公楼时常有医学界的泰斗、专家、教授出现,多半是表qíng温和,面带微笑。

  他敲门进去,恭谨有礼,“杨教授,李介的论文我给他送过来了。”

  老人笑呵呵,“何苏叶?李介那小子怕是自己不敢拿过来怕我把他臭骂一顿?来,先坐下再说。”接过论文,翻了两页,“李介那小子进步不少,不对,小何,你帮他改过了?”

  何苏叶只得点头,老人摘下眼镜仔细询问,“真的不打算读临chuáng那边的博?一心要改去中医内科,做顾平的博士生?”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了,我已经跟顾教授谈过了,大概年后就可以读了。”

  老人很惋惜,不住的叹气,“可惜一块临chuáng的好苗子,被中医挖走了,这下你爷爷得笑的高兴,你爸爸怕是气得要跳脚了。”

  他笑笑,“我本来就是一心想学中医的,和家人无关。”

  老人点头,“也好,现在年轻人很少学中医,再这样下去,祖国的传统医学都会匿迹了,我们都知道你很争气,好好读!”

  聊了一会,他起身要走,杨教授喊住他,“对了,小何,能不能帮我个忙?”

  何苏叶点头,“杨教授您说吧,我尽力而为。”

  老人笑起来,“别那么紧张,不过是美国那边大学来个教授做场讲座,不过倒是对中医很感兴趣,我跟顾平说过了,先把你要过来忙这件事,你看有时间不?”

  他笑起来,“没问题,不过您要记得请吃饭!”

  中午下班后,何苏叶去花店,辗转了几家才买到了郁金香,搭上公车去郊区。

  墓园,是个鲜有人至的地方,但是几乎每个人一生之中都会来过,而且最后的归宿,也是于此。所以,人们总是希望,来的次数越少越好,毕竟,看着熟人离去,是件悲伤而又无可奈何的事qíng。

  他久久凝视着墓碑,妈妈在对着他笑,记忆中,妈妈总是微笑着。

  “苏叶,爸爸妈妈要去上班了,乖乖在家不要乱跑,饿了桌上有面包和牛奶。”

  “苏叶,考试没考好没有关系,只要努力就可以了,不哭了,乖!”

  “苏叶,妈妈知道对不起你,妈妈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陪你,甚至连去你家长会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可是苏叶还是很争气的长大了,而且还那么优秀,妈妈很为你骄傲。”

  他心里一阵酸涩,眼圈一下子红了,听医生说妈妈离去的时候,仍是微笑着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儿子,苏叶,你不要怪爸爸,是妈妈自己愿意去的,别怪他。

  可是,他还是怪了爸爸,他心里有个死结,时间越长越纠结,如今怎么也解不开。

  他把郁金香放下,伸手去触摸墓碑,一尘不染。

  他思绪绵长,一旦开始,断也断不了。

  “妈妈,爸爸仍是一个星期来看你两次吗,你知道吗?我好久没有见他了,不知道他好不好,你知道不?”

  “妈妈,我决定去读中医了,虽然爸爸一心希望我读心血管内科。你知道吗,我高考的第一志愿是中医,但是被爸爸擅自改成了中西医结合,所以我才会对他很有成见。”

  “妈妈,我很喜欢中医,大概和爷爷有关,小时候就喜欢看他摆弄中药,给人看病,后来有一天坐在摇椅上跟我说,苏叶,你的名字是就是一味中药。中医,不仅仅是中药,也是一门学问,各味药各种名称,有苦有甜有酸有辣有辛,然后制成药剂,各有各味,各有对症,但是其中治病医人的错综原理,如人生,没有几人能参透。”

  午后的阳光突然颓败下去,阵阵冷风开始chuī起,郁金香的花瓣在风中摇曳,似乎有要下雨的迹象。

  他起身,冲着墓碑微笑,妈妈,我先走了。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老城区的爷爷家。

  何苏叶的爷爷是极有名的老中医,祖上据说可以追溯到明清时期的御医。以前是中医药大学的校长,后来又被调去卫生厅任厅长,退休之后,一直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何苏叶这个名字便是由他起的。

  何苏叶进门之后并不直接去书房,就着院子里晒着的药材逐个闻起来,倒是何奶奶先看见了他,“老头子,苏叶来了!”

  此时何苏叶正在对着一种药材皱眉,何爷爷站在他身后提醒他,“是郁金香根,你小子学那么多都忘掉了呀!”

  他不好意思,小声嘀咕,“平时都很少用到这味药,多半把它当成观赏xing植物。”

  何爷爷“嘿嘿”蹲下去,拾起一块在手上把玩,“化痰透脑丸,启膈散里面都有,味苦,平,无毒,行气解郁、凉血破瘀。治胸、腹、胁、肋诸痛、失心癫狂、热病神昏、吐血、尿血、huáng疸。你看看,小子学艺不jīng。”

  何苏叶正色,“我打算转去中医药学院读博,中医内科,导师是顾平。”

  何爷爷诧异,“那个老匹夫!小时候天天跟我掐架那个?他可严厉了,以前学生都喊他家叫灭绝道长,小子你去了之后非得掉层皮!”

  何苏叶并不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手中的郁金香根,轻轻的说,“爷爷,我今天带了郁金香去看妈妈。”

  很长久的沉默,何爷爷站起来,“你好久没回家了,也去看看你爸爸,虽然我是他爸,是你爷爷,但是你爷俩的事,我cha不了手,虽然你爸爸有很多做错的地方,但是……唉……”

  他点头,却有些迟疑,“我抽空去吧,爷爷别cao心了,其实我也有错,但是一时很难说清楚。”

  何奶奶在客厅喊,“老的小的,都吃饭了,苏叶,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何爷爷手忙脚乱的收药材,喊他,“小子,要下雨了,快去把药都收进来才准吃饭!”

  何苏叶觉得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院落里尽是药材,还有蜜丸的香味。曾经偷吃蜂蜜被罚晒药材,然后那天突然下大bào雨,自己和爷爷奶奶乱做一团的收药,虽然药材没有被淋到,自己成了个落汤jī,还感冒了几天,但是那几天,他天天都有蜂蜜吃。

  蜂蜜罐总会见底,但是他相信,蜂蜜是不会见底的。

  何苏叶走的极晚,半路上,已经开始下了小雨。

  从公jiāo站下来,还有一段路程才能到家,他并不着急,只是慢慢的在雨中行走。今天一天,他过得很累,很压抑,过去的事qíng在脑海中反复,他有些无力受挫的感觉。

  他想淋淋雨,清醒一下。

  忽然,一把蓝色的雨伞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回头看,沈惜凡正在笑着无措的解释,“哎呀,何苏叶你太高了,伞够不着,你愣着做什么,没看见我举的很辛苦!”

  她微湿的刘海搭在额前,脸上是一片笑意,她穿着蓝色的棉衣,牛仔裤运动鞋,左手上捧着大捧的郁金香,清一色的紫色,右手费力的举着伞。

  他连忙接过来,心里有些东西在慢慢的融化。

  每次看见沈惜凡,他都觉得她很快乐,起码是无忧,他有些羡慕她,沈惜凡很喜欢笑,就是生病也是一副笑眯眯“反正能治好,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她的笑靥在大捧的郁金香中,真的很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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