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说那些主讲人为什么这样死板?上课还要签到。就算当年读书的时候也没严格到这地步啊。”
方晨笑了笑,“你过去经常逃课?”
“不逃课的学生生涯是不完整的。”郑玲玲眨着眼睛反问:“难道你没逃过?”
“有吧。”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晨点头,不过似乎是已经非常遥远的事qíng了。
不一会儿,郑玲玲又提议:“闷死了,gān脆出去走走。听说旁边那个天然湖的湖水又清又凉,天才刚刚黑,我们转一转再回来。”
外头的空气确实好。虽然位置偏,但难得宾馆建得依山傍水,四周更是绿树成荫,风景倒是十分不错。
走不出多远便看见那个纯天然的湖泊,其实在逐渐深沉的暮色里倒也看不清湖水究竟有多么清澈,只是靠得近了便感觉悠凉的水汽扑面而来。
方晨穿得少,出门时只在T恤外面套了件中长的开司米外套,就这样抱着胳膊,同郑玲玲站在湖边天南地北地乱聊。
女人的话题永远不外乎吃饭逛街和八卦,加上这几天封闭式的培训已经足够挑战耐心的了,于是她们都很默契,谁都不想在这种时候再谈起工作。
郑玲玲不但对于购物和明星八卦很有研究,甚至还研究过一段时间的神鬼论。从东方的传说探讨到西方的灵异事件,讲到最后,她才想到问方晨:“你信不信世上有鬼?”
“不信。”方晨一边回答一边移动脚步,打算换个站姿。可是几乎就在她话音刚刚落下的瞬间,斜后方的糙丛里便传来一阵穸簌的响动。
两人俱是一惊,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方晨眼尖,只见一个人影匆匆闪过,一晃便不见了,或许是跑得太快,又或许只是被夜色巧妙地掩盖了。
郑玲玲心里发毛,拉住方晨的衣袖说:“我们回去吧!”
“好。”再度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方晨才微微皱着眉头转身。
其实她本来还有些受惊,只是在看到人影之后,反倒镇定了下来。
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早在上个月,她就发现自己似乎偶尔会处在被人监视的状态下。初时她还疑心是不是过于敏感了,可是直到半个月前,才终于可以肯定自己的判断。
那天她照例在社里加班,晚上九点多接到阿天的电话,说是韩睿让他来接她回家。
其实根本没必要,因为要从报社回家的方法有很多,无论是公车还是地铁,抑或是出租车,都十分方便。
所以上车之后问起原因,阿天却只是应了句:“大哥说太晚了不安全,让我负责将你送到家门口才准离开。”
能有什么不安全的?以前也不是没有加班过,更晚的时候都有。
可是自从那天之后,阿天就几乎成了她的专职司机,日日尽职地负责接送,引得好几位同事来问她,那个年轻的酷哥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对此方晨很无奈,偏偏又不方便多作解释,所以每次都只能含糊其辞,结果更糟糕,旁人都只当她默认了,就连平时最热心的工会大姐也不再忙着替她介绍对象。
但是和韩睿见面的时候,她却从来没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是个随便làng费资源的人,似乎他每做一件事,目的都很明确,所以她几乎可以认定自己身边确实是有麻烦了。
她把这事jiāo给韩睿去处理,自己则一直保持沉默。只是唯一令人奇怪的是,她能有什么跟踪的价值?
郑玲玲回到房间后,惊魂甫定,拍着胸口说:“看来做记者这行也不好,本来我是胆子挺大的一个人,感觉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自从上回跟去现场报道过一起公园jian杀案之后,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太危险,随时有可能飞来横祸。就像刚才,那个黑影你看清了么?离我们好像也不太远啊,不知道他要gān嘛?”
方晨原本还在想着心事,听她这样一讲,心里不禁有些愧疚,出声安慰她:“没事的,或许是那人迷了路呢。”又故意开玩笑:“社会版是比较残酷一点,要不等你这次回去gān脆申请调去娱乐版吧,反正你对八卦那么热衷。”
“你怎么知道我正有这个打算?”
“因为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方晨笑嘻嘻地催她:“你先去洗澡。”
等郑玲玲进了浴室,方晨才在chuáng边坐下来。
手机就握在手里,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拨个电话出去将这个突发事件和谁说一说,结果偏偏这时候屏幕一亮,伴随着铃声和震动一齐传来。
虽然吃惊,但她还是很快地接起来,听到那个微低而清冽的声音问:“你在做什么?”
他很少问她这个问题,通常打电话来只是jiāo待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方晨照实回答:“刚回到房间里。”
“多少号?”
“啊?”她一愣。
“你在几号房?”
十分钟后,高大英俊的男人如从天降一般出现在门口,面对着她的惊讶,他仿佛心qíng不错的样子,双手斜cha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神祗般垂下寒星似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出去坐一下。”
“你来gān什么?”从最初的吃惊中回过神,方晨坐在一楼大厅的茶座里问。
韩睿给自己点了支烟,语调平淡地说:“来看看你。”
倘若换作其他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恐怕多半会带着溢于言表的笑容,因为要同女友一道感受自己出其不意的举动所带来的堪称làng漫的惊喜,可是却只有他,讲话的表qíng仿佛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这两天过得怎么样?”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又问:“是不是后天就能结束?”
“按照课程安排应该是的。”方晨转了转手里的茶杯,看着他:“你到底有什么事?”
“怎么?看来你不相信我的话。”在袅袅的烟雾中,他似乎笑了一下,夹着烟的那只手随意曲着,肘部支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整个人都似乎与宽大的深色沙发融为一体,他看着她,目光深浅难辨,“还是说,你认为我不应该做出这种事?”
这确实不是他的风格,所以她很诚实地点头,又想了想,索xing告诉他:“我刚才好像被人跟踪。”
她说完后仔细观察他的反应。果然,韩睿似乎并不怎样吃惊,至少脸上的神qíng分毫未动。
她的心里突然不知是种什么滋味,只是盯住他继续问:“你应该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吧?”
“跟我作对的人。”他的声音越发的淡。
“那为什么要跟踪我?”
“因为我们关系特殊。”
确实,在人前已经做得足够特殊了,才会招来这种事。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站起来,“所以你是来保护我的?你早就知道他们跟过来了对吗。如果有心注意的话,这种事应该瞒不了你的。那么,这才是你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样的聪明敏锐,几乎一语中的。或许是她的语气太过笃定,又或许是韩睿并不打算再隐瞒,他缓缓开口问:“你怕吗?”
“会有生命危险?”
他的样子看起来仿佛是在沉思,修长的手指靠近茶几上那只晶莹剔透的烟灰缸,将那吸剩下的半截烟蒂细细捻灭,而他的眼睛则盯着那一点猩红的火星,直到它彻底熄灭消失掉,他的目光却仍旧没有移动。
“那倒不会。”他说,“但是这类事qíng太平常,或许以后还会有更加严重的。”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也不知究竟在思考着什么,终于抬起眼睛看了看她:“你可以考虑从现在开始远离我。”
其实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甚至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再作声,可是仿佛就在某个瞬间,方晨只觉得这样的对话有些怪异,于是语言快过思维,几乎想都没想,甚至连之前的隐忧都暂时抛到脑后,只顾着哂笑道:“真是令人感动,你竟然这么为我着想。”然后才反应过来,或许是因为自己根本不习惯他这份突如其来的体贴——如果,这能称之为体贴的话。
他一向都是那样的qiáng势,几乎从一开始就以志在必得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容不得她有半点的回绝与反抗。可是如今却突然说出这样的提议来,不能不令人心生疑惑。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韩睿也在对面笑了一下。
他明明是在笑,微微抿起的薄唇在那张英俊迫人的脸上形成一道慵懒随意的弧度,可是却好像一下子又恢复成了那个心思深沉而冷峻的男人,如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就连眼神都在灯下闪着隐约的锋锐的光,又仿佛天边的寒星,与一切的温暖绝缘。
“其实到了这一步,就算你现在离开恐怕也晚了。”他轻描淡写地分析着一个事实,并且成功地将刚才那个提议的可能xing彻底否决掉了,就像是在否决一个与自己处在对立面的人一样,“跟着我,反倒能让你更安全一点。”他说。
短短的一两分钟时间,前后态度却简直判若两人。原本还以为这个男人是真的良心发现想要放过她了,可是如今看来,大约只是她的错觉罢了。
方晨想了想,便顺着他的话问:“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仿佛听不出她的嘲讽,韩睿只是掏出烟盒,再为自己点了支烟。
这一次,他低垂下目光,像是在仔细研究着那根洁白细长的香烟,连她的话都懒得再回答了。气氛再一次陷入到方晨一贯所熟悉的沉默中去。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韩睿才带着他的手下们离开。
站在宾馆外的车道旁,他照例还穿着来时的那件长风衣,领子很随意地竖起来,头发似乎也剪短了一些,即使四周暮霭沉沉,但整个人却依旧显得jīng神熠熠。
再反观方晨,则难得的有些气色不佳。
全是因为昨晚回去之后辗转反侧,几乎闹到天将亮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她几乎就要疑心是不是自己多年前的失眠症再度爆发,那么或许好久不见的心理医生陈泽如这个时候又该派上用场了。
好歹最后睡了两三个小时,偏偏接下来又有一整天的培训课程,好不容易挨到现在,qíng绪自然好不到哪去。
她开口,神色漠然:“你们走吧。”
韩睿扬扬眉,好像还从来没有人对他下过逐客令。
他身体微动,旁边已经有人将车门拉开来。他一手扶在车顶,临上车之前又转头看了看她,说:“明天我让人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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