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川洗完碗将她拉起来,“走,出门散散,不然俩月你就能长出二百来斤ròu。”
余乔受到肥ròu恐吓,再不qíng愿也爬起来,随便套了件开衫跟着他一道下楼。
小区楼下满地都是狗和小孩儿,他们绕着人工湖溜达,余乔身边跑过一个肥嘟嘟的小胖孩儿,她忍不住说:“陈继川,咱们什么时候也养一个吧。”
陈继川把她的手揣在自己兜里,随口附和,“养狗可麻烦了……”
“我说养孩子!你又不认真听我讲话。”
“哦哦哦,生孩子。”他说完,老半天没接下去,让人误以为他在认真思索答案,谁知道他补充说,“养小孩儿不好玩,还是养狗吧,养条德牧怎么样?队里原来有人专门驯这个的……”
他心不在焉的态度让余乔有些难过,“不要就不要吧,反正我都无所谓。”
她说了谎,像每一个忍不住催婚却又有着qiáng大自尊心的姑娘一样,她们承受着比对方更多的压力和痛苦。
溜达了一个钟头,不断有邻居太太上前和陈继川打招呼,就连刚收工的超市收银员都记得他,“你好啊季先生,这位是你太太?好漂亮啊。”
“是啊,我老婆余乔。”他顺口把余乔介绍给这位已在社区超市工作五年,而余乔从不曾留意过的年轻母亲。
道别后余乔感慨,“这才几天?再来半个月,小区里连狗都认得你了。”
陈继川耸耸肩,厚脸皮地说:“没办法,人长得帅,到哪都受欢迎。”
余乔无话可说,她对陈继川的臭不要脸已然习以为常。
生活似乎终于回到它原本该有的步调,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一场怀旧电影,时不时接吻,拥抱,上chuáng,重复着所有qíng侣都在做的事qíng。
但她睡不好。
凌晨三点,余乔再度醒来,接着窗外城市微光,她静静看着在梦中挣扎的陈继川,目睹着他的痛苦,却又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他再度回到那个大约永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这一次他被朗坤提起后脑勺,按进装满污水的瓦缸里。
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口鼻,钻进身体。他的肺被装进高压仓,随时随地要在胸腔内爆炸。
朗坤的笑声不断传到耳朵里,电钻一样不断旋扭着他脆弱的神经。
忽然间他被拉出水面,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像一条夏日的狗一样拼了命地喘。
他看见一张张熟悉的脸,朗坤的、孟伟的、阮籍的、甚至于余文初的……
他在他们面前下跪、求饶,“放过我……放过我……我什么都可以做……求求你们放过我……”
“我是杂种,我是畜生,我是狗……一条狗……”
“坤哥,不要……不要……”
他软弱、自私、卑劣,连狗都不如。
孟伟在他脸上吐一口浓痰,朗坤骂了一句“孬种”,重新将他按进水缸。
灭顶的窒息感再度袭来,他挣扎、不断挣扎、却仍然逃不开频死的痛苦。
只是一瞬,他被人从海中捞起,氧气回到肺叶,他睁开眼,猛然意识到今时今日他已经逃离缅北,回到鹏城,就躺在余乔身边。
陈继川紧张地侧过头,发觉余乔背对他睡着,似乎仍在梦里。
他稍稍安心,把踢到chuáng尾的羊毛被拉回来将余乔裹好,自己轻手轻脚挪到浴室,关上门,一点声响都不敢有。
卧室里,余乔艰难地保持着侧卧的姿势,睁眼看着月亮在地板上投下的光,安安静静无声无息。
第四十六章风起
第二天,余乔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她对陈继川的态度不变,照常上下班。
午休的时候她抽空打电话给之前的心理医生王家安,简单描述她所见到的陈继川眼下糟糕的心理状况。
王家安认为需要与本人面谈之后才能有结论,余乔没敢立刻与他约时间,她甚至不太敢向陈继川提,一方面害怕弄巧成拙,另一方面在她的潜意识里,陈继川一定会抗拒这样的心理gān预。
正当她握住手机躲在茶水间里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时候,手机突兀地震起来,她放下咖啡杯低头看,来电的人是高江。
她发呆,来电响到第四声,仍然不屈不挠。
她最终接起来,高江先开口,“还在生气?”他语气温和,甚至还带一点点宠溺,仿佛前几天她落荒而逃的事qíng根本没有发生过。
“我想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真的没有必要再联系。”
“看来是没好,还在说气话。”他闲适悠哉,全然无所谓,“昨天阿姨在我家打麻将,还嘱咐我躲让你一点,说你从小就这个脾气,一家人都很头痛……”
余乔仍然对他的迂回手段毫无办法,但她心里明白,不可以再拖下去,“我妈那边我会去说清楚。”
“说什么?阿姨不会听的,怎么这么喜欢给自己找麻烦呢?”
“我们没有感qíng,真的不合适。”
“跟谁合适?你那个连名字都不敢提的男朋友吗?”
他语气嘲讽,余乔终于被激怒,“我的事qíng不用你管,总之我们不可能再继续,也没有必要再有任何联系,之前的事算我的错,我来和阿姨说。”
“乔乔,看来你对我这个人有误解。”
“我很抱歉,我还要做事……”
“我不喜欢半途而废,更加不喜欢被迫出局……好了,你不打扰你做事,下班我来接你,约了huáng阿姨一起打四圈麻将。”
说完并不等余乔拒绝,他已经先一步挂断电话。
余乔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心底里生出一股冰冷的灰败的茫然。
chūn天的气温一时高一时低,办公室里遍地都是咳嗽声。余乔身上也开始产生感冒的前兆——喉咙疼。
她一下午几乎都在喝热水与跑厕所当中度过,到六点准时下班,感觉自己晕晕乎乎的开不了车,下到一楼大堂正准备准备叫个车回去,却迎面撞上匆匆赶来的高江。
他照旧穿衬衫,配卡其裤,裤腿挽到**分,露出脚踝。
“乔乔!”
就像一对久别重逢的qíng侣,他张开双臂迎接她,而余乔却后退一步,满身警戒,“你来gān什么?”
高江理所应当地回答,“不gān什么,就是来接女朋友下班而已。”
“高先生,真的没有必要这样,以你的条件不至于……”
“huáng阿姨已经在餐厅了,你要让她一直等吗?”
余乔深呼吸,“我打电话给她,我跟她解释清楚。”
稿件看着她,眼睛里透出鄙夷,“真的能说清?与其挨骂之后灰溜溜地跟我走,不如现在gān脆一点,我又不吃人,离我那么远gān什么。”
“不好意思,我很累,先走一步。”她实在没心qíng和他纠缠。
但高江笃定地说:“你会后悔的……”
余乔疑惑地看向他,高江把话说完,“拒绝我的人迟早都要后悔。”
他的话,与其说是威胁,听起来更像是自恋狂的疯话。
余乔嘴角紧绷,不再和他过多纠缠。
高峰期好不容易打到车,途中打电话给huáng庆玲,毫无意外地挨了一顿骂,huáng庆玲愤怒地掐断电话,没给她进一步澄清的机会。
车窗外天空yīn云密布,沉闷的空气掩住口鼻,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回到家,她心qíng低落,陈继川也看出来,在饭桌上问:“遇到烦心的事还是烦心的人?”
她低头数米粒,老半天才憋出一句,“都有。”
陈继川随即猜出谜底,“高江啊?”
余乔点点头,“推理这么厉害,要不要写一部侦探小说,我给出版商做过新三板,也认识不少人……”
“得了吧,我写三俗小说还差不多。”他伸了伸腿,懒洋洋说,“你别搭理他,我去找他谈谈。”
“你找他?你找他能谈什么?”
“不谈什么,这种斯文败类,揍一顿就知道该管谁叫哥。”
“你别……”
“放心。”他吃好了,站起来收碗,顺带用筷子头敲了敲余乔的的脑袋,“我现在是文明人,说好了用嘴谈就用嘴谈,坚决不动手。”
晚上八点,余乔吃完感冒药,昏昏沉沉往chuáng上一躺,睡得人事不知。
陈继川关上卧室和走廊的灯,随手抓一件外套带上门下楼。
入夜,路灯下飘着灰,整座城市仿佛被吞噬在雾霾里。
陈继川走到“俄普狄斯”咖啡厅,高江已经坐在角落位置等他上前。
他向高江伸出手,“我季川。”
高江与他握手,动作缓慢,“高江。”
陈继川的掌心gān燥,虎口带着薄薄一层茧,是常年持枪磨出来的印记。
他坐在高江对面,只和服务员要一杯水,“咱们开门见山吧,乔乔脸皮薄,有些事不好意思开口,只能我替她说。”
高江扬手,眼睛里带着暧昧的笑,“请便。”
陈继川说:“别缠她,你那点功夫,没用。”
高江笑,“你怎么知道没用?你怎么知道她没动过心?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要你来和我谈。”
陈继川把手搭在空置的烟灰缸上,手腕贴着桌面,在咖啡厅昏huáng的灯光下,他的手显得尤其好看。
不对,是优雅——
高江居然从他手背弧度中咀嚼出优雅两个字,连他自己都被逗笑。
“你很爱她?”高江听见自己忽然发问。
陈继川说:“这么不是明摆着?”
高江仍然盯着他修长的手,“可是她不见得同样爱你,毕竟在她妈那,她连你的名字都不敢提。”
“那是我们的事。”
你,我们,泾渭分明。
高江说:“我认为我和余乔很合适,更何况我前期投入那么多,要我走?也该按照时薪赔偿。”
陈继川觉得荒谬,“这样就没意思了吧。”
他伸开长腿,后背往沙发椅上靠,用一个明显不耐烦地姿态看着高江。
“那怎么样才有意思呢?”高江轻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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