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之刃_兜兜麽【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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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说什么呢你。”余文初拨了拨头发,转个背跑万年青旁边抽烟去了。

  奶奶的虎斑猫阿虎躲在空调出风口上,慢悠悠舔爪子。

  太阳露个脸就走,云层密密实实挡住天,一丝风都不肯透。

  桌上的酸辣米线热腾腾,吃得人额头冒汗。余乔热得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了,挂在椅背上。

  红姨就坐她对面,面前放两只小篓子,一面摘菜一面和她闲聊,“你现在怎么样了?找男朋友没有?”

  “嗯。”余乔拿筷子的手一顿,声音含糊不清。

  “有了?”女人大抵类似,对八卦的兴趣大过一切,“跟我说说,长什么样,做哪一行啊?”

  “自己创业吧,具体我也不清楚。”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还没有这方面的计划。”

  余乔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嘴,这就要逃。

  红姨却瞄上余乔手里的衣服,“这羽绒服看着像男式的啊,带错衣服了?这都住一起了离结婚还能远吗?”

  女人一余乔撂下一句“我吃饱了”,怀里抱着羽绒服,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一走,餐桌边只剩下一只汤碗、一双筷,红姨慢悠悠拿起小篓子往厨房走,边走边说:“老余,甭抽烟了,准备好嫁女儿吧。”

  余文初的烟抽得更凶了。

  他盯着细长的红塔山说:“放屁,我们家乔乔才多大,嫁个屁的人。”

  红姨一阵好笑,不敢再拿余乔的事逗他,怕余文初被她当场气出高血压。

  雨又来,滴滴答答落在房顶,仍然洗不净这一季的晦暗。

  余乔坐在chuáng边,看着眼前宽大厚实的羽绒服,忽而一笑,“花招还挺多。”

  她一时间好比中邪,两只手一左一右捏住羽绒服两肩,把竖起的领口凑到鼻尖,小心翼翼地嗅着。

  她闻到香烟冷却的尾调、洗涤剂的伪造柠檬香,同时凝固着来自她颈间的佛手柑余威。

  这股冷冽而混杂的香,每一层都有一段曲折故事等人诉说,每一段都有一颗孤独心脏亟待安抚。

  她莫名沉沦于此,无法用言语倾诉。

  只知这yù念如时光,分毫不可逆。

  余乔被自己的举动吓住,一时间彷徨无措,怔怔看着一件平凡无奇的衣服发愁。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阿虎都从窗台跳进来趴在桌上等她回神。

  余乔伸手掏了掏衣兜,果然在右侧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字迹清秀,看着像女生落的笔,而右上角用红色中xing笔画一只笨拙的桃心。

  余乔先一阵笑,笑过之后突然气闷,把纸条揉成一团,要扔又犹豫,顿了顿,依然放回原处。

  她吐出长长一句叹息,同时阿虎“喵”一声跳上chuáng,踩在羽绒服上窝成一团,打着哈欠睡了。

  而檐前雨滴似安眠曲,滴滴答答催你入睡。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守在她身边的阿虎去向不明,窗外的雨停了,地上*一片。灵堂外的乡村乐队不肯怠工,还在扯开喉咙歇斯底里。

  世界是嘈杂的,又是孤独的,生生是一只透明的移动的囚笼。

  余乔爬起来,僵坐在chuáng沿,后脑像是被灌了铅,重得抬不起头。

  她用生锈的脑子想了想,决定下楼找红姨拿点感冒药。

  下楼时隐约听见客厅有人说话。

  余文初问:“小偷解决了吗?”

  另一个人低声答:“办了。”

  “妈的,我女儿也敢偷。”

  “也是我没办好事qíng。”

  余文初的声音隐约带着笑,“乔乔还挺能跑的。”

  “腿长,不好追。”

  “放什么屁呢你。”

  这下两人一并笑了。

  余乔扶着栏杆往下走,还在楼梯上就撞见陈继川的眼睛,那么漆黑炽热,像一团火,隐隐地就烧在眼神jiāo汇时。

  她的心失去支点,摇摇yù坠,忍不住拉紧了身上蓬松厚重的羽绒服。

  而鼻尖烟的味道,洗涤剂的余香久久不肯散。

  余文初见她来,第一时间把烟掐了,起身招呼说:“来来来,醒了就吃饭,都是你爱吃的。”

  余乔瞄一眼墙上挂钟,刚刚走到三点半。到这个点,一家人都没吃饭,只等她醒来。

  她有些过意不去,但又对刚才那段对话耿耿于怀。

  余文初是什么人她心里清楚,从缅北到瑞丽的土霸王,一句话令人生教人死,背一身不可告人的债。

  她没出声,却还是跟着余文初走到餐厅。

  红姨把午餐再回锅,陈继川要走,却挨了红姨一筷子,“跑什么跑,我们家的饭菜你还吃得少了?到这个时候讲客气。”

  陈继川挠了挠眉头的疤,咧嘴笑,“我这不是看乔乔怕生嘛。”

  红姨瞪他,“才认识几天,就乔乔乔乔的叫起来了,你还真是不认生。”

  “我们这是相见恨晚。”陈继川顺势坐在余乔身边,提着筷子说,“我叫文哥大哥,那乔乔就是我侄女,我关照自己侄女有什么不对,你说是吧,乔乔?”

  他眼锋横过来,撞见余乔的脸,在明亮白炽灯下白得几乎透明,人也细瘦,一阵风就能chuī倒,总让人想从身后抱紧她。

  不过不着急,他的羽绒服已经替他gān了这件事。

  “不是。”余乔接过红姨递来的小碗说,“你和孟伟一辈吧?孟伟跟我妈是表亲,按辈分,孟伟得叫我姑姑,你也一样。”

  红姨大乐,“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这个。小川,怎么这么不懂事?叫人啊。”

  余乔面无表qíng。

  陈继川也不答话,上半身靠着椅背,看着她笑。

  陈继川没开口叫人,余乔也不再提。一顿饭全靠他和红姨活跃气氛,余文初话不多,时不时给她夹菜,都是她小时候爱吃的。

  但从前无论多么渴望,过去已成回忆,再也没有曾经的祈盼与期待。

  饭后,余乔准备上楼,余文初提议,“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余乔想也不想就拒绝,“我想再睡会儿。”

  余文初的笑容僵在嘴角,一瞬间转成落寞,“也好,多休息,明天一早还要上山。”

  她转身走,陈继川与余文初似乎有话要说,正好避开她。

  陈继川和余文初当然是谈他们的特殊生意,但没过一会儿就见余乔咚咚咚跑下楼,“你们看见阿虎了吗?我楼上楼下都没找到它。”

  “我出去看看。”陈继川把外套穿上,打算走。

  余文初jiāo代他,“我说的事qíng你要多留意。”

  “文哥放心。”

  余乔也去门口换鞋,“我跟你一起去。”

  陈继川扬眉一笑,“行啊姑姑,都听你的。”

  第五章找猫

  天气yīn沉,风也冷得刺骨。

  余乔弯下腰,把羽绒服拉链从头拉到尾,不给冷风留一丝空隙。

  而陈继川仍然穿着他那件短皮衣,里面一件灰色连帽衫,胸口写着“nypd”几个英文字母,但恐怕连制衣厂的人也不知道这几个字母代表什么。

  他双手cha兜,微微有一些驼背,缩着腰往前走。转角之后带余乔沿着老旧的铁轨向南走,“估计跑老邮局那块去了,以前给你奶奶找猫,八成都在邮局后院。”

  余乔心里有气,他说什么她都不理。

  老式铁路铺着大小不一的石头子,余乔踩中一颗尖头的,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但陈继川眼明手快,一侧身稳住她手肘,接下来却没有多余动作,任由她倒在自己胸前。

  一瞬间。似乎是她的耳钉剐蹭他的连帽衫,令他胸口产生微微的痒。

  “没又崴脚吧?”

  这声音低沉沙哑,从她头顶传来,震得人耳膜都微醺。

  “没有。”她在匆忙之间一把推开他,抬手把垂落的碎发梳到耳后,低头快步向前走。

  “余乔——”陈继川叫住她,她回头,不明所以。他低头看表,皱着眉说,“你这人真别扭。”

  余乔大致猜到他要说什么,无奈她从来固执不听劝,眼下憋着一股邪火,更不想听。于是理都不理,一个人闷头向前走。

  天渐渐黑。

  陈继川不紧不慢地跟着,懒洋洋开口说:“我跟你爸说的事你听见了吧?”

  余乔不吭声,脚步却在加快。

  陈继川继续,“我知道你看不惯,不过这地方就怎么gān事的,你到了这就别先嫌东嫌西的,你爸对你总是没话说。”

  “你少说了两个字。”余乔回头说,“你到了这就别他妈嫌东嫌西的,是不是?”

  陈继川一阵乐,坦坦dàngdàng承认,“是,姑姑,您就别他妈瞎矫qíng了行不?”

  “陈继川——”

  “嗯?”

  “我他妈不用你管。”她的声音很轻,仿佛一片羽毛拂过耳廓,语调与脏话对比鲜明,居然令他在湿冷的夜里咀嚼出美感。

  陈继川止不住大笑,“那您悠着点儿,别真摔了。”

  她不答话,依然我行我素。

  身后脚步声突然加快,陈继川握住她手臂,将她带到铁轨下面,“走错路了。”

  公路和铁轨并行,横过马路就到老邮局。

  陈继川在门口喊了两声,“阿虎,阿虎——”

  四周围很静,却也没有半点声响。

  “小妞跑哪儿野去了?”正嘀咕,一抬头撞见阿虎趴在小院围墙上,正歪着脑袋看着他俩,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什么都充满疑惑。

  陈继川瞬时笑了,他担得起眉眼如画四个字,瞬息之间的变化,足以令小院里一盏孤灯显得愈发黯淡。

  余乔这就打算踩在一张废旧的椅子上去抓猫,还没伸手陈继川就来拦她,“别,阿虎脾气爆,你等她自己玩够了再带回去,不然再跑可就难找了。”

  余乔站在围墙边那张破椅子上,这个高度,总算能让她从仰脖的痛苦当中解脱出来,勉qiáng可算居高临下地看着陈继川。

  她也不出声,唯一双眼似明镜,清清楚楚倒映他轮廓。

  陈继川上前一步,靠近她,“怎么了大高个儿?越看越喜欢了是不?”

  然而余乔冷着脸,右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紧紧捏着被她揉成一团的小纸条,“陈继川,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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