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狐狸鄙夷地看我:“自然是,尔等凡人果真不识货。”
我颔首,觉得新的问题又出来了:“灵玉拿到了,接下来该如何?”
“接下来?”灰狐狸歪歪脑袋,想了想:“既是解毒之用,当塞入口中才是。”
“塞入口中?”我懵然。
“自然是。”灰狐狸信心满满:“听爷爷说的不会错。”说罢,它将灵玉拿过,掰开阿墨的嘴,塞了进去。
“歇息吧。”做完这一切,她得意地拍拍手,对我说。
我虽疑惑,仍点点头。
看向阿墨,那灵玉在它口中露着一角,像极了在啃骨头。
我一口气把灯chuī灭,在外面忙碌了大半日,我觉得困倦极了,打算更衣歇息。才解下外衣,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往内襟摸了摸,没错,那只装芍药花gān的小囊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鹅回顾了一下码字历史,发现有纪念意义的小物件每篇文都有,鹅的恶趣味啊。。。。
今天七夕,祝看文的各位七夕愉快,也祝鹅早日扑倒口水中的男银,嘿嘿。。。。
第十二章
无数星光在茫茫的黑暗中出现,渐渐汇聚,似利刃般划过。顷刻间,qiáng光喷薄而出,将视野吞没。
我在沉睡中醒来。
白光满目,明亮却不刺眼。我四下里看看,发觉自己身上寸缕未着,躺在生满了兰糙的水汀之上。一阵风拂过,带起芳香阵阵,我似乎听到有幽远的歌声缭绕,身下的花瓣忽而化作衣裳,将我的身体裹起。
我站起身,只见四周竟是鲜花如海,姹紫嫣红,望不到尽头。
大风chuī过,无数花瓣飞舞而起,光采晶莹,缤纷漫天。
“是撷英哩……”点点笑语传来,如银铃般悦耳。
我望去,发现那是些花jīng,手掌般大小,拖着长长的裙子从空中落下,朝我微笑。我觉得她们甚是可爱,不禁伸出手去,还未触到,花jīng们忽然消失,紧接着,花海迅速枯萎,天空的颜色亦变得灰败,霎时间,四周竟空无一物……
“……阿芍!”
我睁开眼睛,房顶上黑黑的横梁落入眼帘。
“又做噩梦。”阿絮披头散发,打着哈欠,嘟哝地抱怨。
我支撑着起身,只觉头痛yù裂。
“什么时辰?”我揉着眼睛问。
“快天亮了。”阿絮长长地伸个懒腰:“快些洗漱,今日你可要合演。”
我点点头,准备起身。
“是了。”才要下榻,阿絮忽然说:“你那白狗呢?今早就不见了它,莫不是醒了?”
我怔了怔。
昨日的事记上心头,我赶紧朝榻下看去,只见空空如也,阿墨不知去了何处。再往四周看看,灰狐狸也不见了踪影。
我披上外衣起身,一下把门打开。
朝阳初升,几缕光照越过墙头,将一个雪白的身影映得清晰。阿墨伏在芍药花下,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姿势很是优雅。
庭院中仍有露水的味道,晨风chuī来,一阵沁凉。
我心中喜不自胜,奔跑过去,一把将阿墨抱住。
“你……你可把我吓死了……”我喉咙gāngān的,脸上的笑却怎么也止不住。
阿墨动了动,似乎想起身,但或许我抱得太用力,它终于没有动弹。
柔软的毛皮触在颈间,只觉温暖满怀。细小的声音传来,我抬头,灰狐狸正躲在芍药丛后面,看着我偷笑。
“阿墨早就醒了,见你睡得沉,就没吵你。”她高兴地说,尾巴一晃一晃。
我莞尔,松开怀抱,双手捧起阿墨硕大的脑袋。
阿墨看着我,毛茸茸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qíng。
那眼睛,真的就是金色的。
“乖狗。”我亲了亲它的额头,笑眯眯地说。
一桩大事了去,我如释重负。
心qíng好得不得了,无论做什么事,我都觉得浑身轻松,连香棠的搭讪我也觉得不像从前那样难以忍受。
与弟子们的合演也不错,柳青娘脸上的神色相当满意,头一次什么错处也没挑。
“承文说得对,”合演后,柳青娘看着我,唇含浅笑:“阿芍这花君确是形神兼备。”
承文在一旁牵牵唇角,没有说话,只将眼睛看来。
四目相对,我不由地微微低头。不知为何,我愈发觉得承文看人的目光yīn恻恻的,似乎在打量什么,让人很是不舒服。
闻得阿墨醒来,练习后,同院的弟子们纷纷过来看它。
“哟,真的醒来了呢。”
“这皮毛真白呢,越看越美。”
“看那耳朵,一动一动的……”
阿墨伏在廊下,一如既往的面无表qíng。
弟子们却越看越欢喜,未几,有人开始尝试着伸手去摸摸它的脑袋,再拍拍它的背。
忽然,阿墨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吼。
弟子们缩回手。
“怎么?它不喜给人摸?”有人问。
我看看阿墨,道:“或许是呢。”
弟子们一脸可惜的表qíng。
“阿芍,让它站起来,看看多高。”旁边一人对我说。
这话出来,我着实有些为难,自己也不知道阿墨肯不肯听我话。正思考着如何应付,这时,阿墨支起前爪,慢慢地站起身来。
弟子们发出一阵赞叹之声。
“呀,真漂亮呢!”
“看那腿,多健壮!”
“若奔跑起来定是威风凛凛。”
我看着它,也觉得这狗生得的确好看,正与众人欢笑,不经意间,我瞅见院墙外露出的一角阁楼上,承文立在那里,似乎在往这边看。
我怔了怔,心里生出些异样的感觉。
“阿墨!骨头!去捡!”忽然,有人朝院子里扔去一段粗短的木棒,兴奋地冲阿墨大喊。
木棒落在糙地上,“咚咚”地滚了几下。
阿墨却看都不看那边,片刻,它甩甩脑袋,慢悠悠地从廊下走开。
众人愕然。
“嗯……许是生病了才好,打不起jīng神。”我咽咽喉咙,尴尬地解释。
“哦……”弟子们面面相觑。
我脸上讪笑,再将眼睛瞅向那阁楼,只见已空空如也,似乎什么人也不曾出现过。
饧糖含在嘴里,香甜的味道慢慢溶开,满是愉悦。
原来日子可以过得这样开心。
我走在大街上,津津有味地吃着饧糖,步履轻快。袖口沉甸甸的,每行一步,都能听到里面传出铜钱的响声。
怪不得有钱人到乡下游chūn时都那么神气,我心想。
檀芳馆主给的那三百钱还一毫未花,我早就心痒难耐。加上母亲给我的小囊一直找不到,我想着裁几尺布做一个新的。今日天气晴朗,又还算空闲,我便带着灰狐狸和阿墨出街市逛逛。
从布市出来,我们听说南郊祭祀水神祈雨热闹得很,又一路出了南门。
日头白花花地挂在空中,我望着周遭景色和行人,兴致勃勃。记得上回这样晃dàng,还是背着母亲偷跑出来的,与如今心qíng可大不一样……正想着,忽然,我感到额边一阵隐隐的疼痛。
我缓下步子,用手揉了揉。
又是这样。
最近频发怪梦,醒来后脑袋昏昏沉沉,却什么也记不得,额边也开始时而作痛。我曾问了馆中最懂医理的管事娘子,她替我把把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心里觉得这与那些梦有关,想到妖男是方士,也许能给我解解梦。可是不巧,那晚之后一连好几天,他又是人影都不见……
“阿芍?”灰狐狸的脸出现在眼前,她啃着油饼,奇怪地看我:“怎不前行?”
我笑笑:“无事。”说罢,与她继续往前走。
“真不该带阿墨出来。”灰狐狸擦擦油亮的嘴唇,嘟哝道:“这般惹眼,要是檀芳馆的人认出了你可如何是好?”
我朝身后的阿墨看去,路上人来人往,阿墨的长相奇特,引得不少人注目。不过它淡定得很,步子悠闲,毫不东张西望,似乎无视一切。
阿墨真不是一般的狗。普通人家的狗但凡认了主人,必定热qíng地又是摇尾巴又是撒娇,一副恨不得扑上去的架势。
可阿墨不一样,它一直都是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虽然它会跟着我,可是包括我在内,无论谁逗它玩它都不理睬,再热闹的事,它也只会伏在一边作冷眼旁观状。我对它说话,它也从不回应。
“这真的是狗么?”多次戏弄无果,弟子们纷纷皱眉。
这话确实,有时候,我觉得恨不得扑上去的是我。如此qíng形,当主人的实在觉得挫败。
“无妨。”我笑笑,对灰狐狸说:“檀芳馆的人昨日去了抚州呢,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灰狐狸“哦”了一声,继续啃油饼。
“说起檀芳馆,”我看看它,道:“那玉怎不见了?”
灰狐狸愣了愣,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嘴里鼓鼓囊囊:“哦,爷爷还了。”
“还了?”我一讶:“何时还的?”
“昨夜。”灰狐狸道。
我点头,兴致上来,问它:“那人可是还在睡?”
“是在睡。”灰狐狸想了想,道:“可那时是深夜,也不知他是不是中了药。”
“如此。”我说。仔细揣测,这几日都没听说安阳公别所有失窃之事传出,也就是说那人没发现。这样想着,心里安定下来。
我看向灰狐狸,不禁揶揄地小声道:“那可是灵玉,你这么急着还了做什么,难道真怕雷劫?”
灰狐狸一听,两颊登时涨得通红,朝我瞪起眼睛:“胡说!爷爷不过见不得有借无还!什么雷劫!那都是臭方士胡诌!”
“哦?某胡诌什么?”她话音刚落,一个拖长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和灰狐狸吓了一大跳。
转头,妖男一身青衫,面带微笑地立在我们身后。
“你怎在此?”我瞪着他,只觉此人着实神出鬼没。
妖男似乎对我们这般反应很是满意,笑容儒雅:“自然是游览至此,不期遇到表妹。”说着,他看向阿墨:“嗬,这白狗果然醒了。”
阿墨看着他,目光冷清。
“它不叫什么白狗,叫阿墨!”灰狐狸嚷道。
妖男瞅瞅她,视线落在嘴边:“灰狐狸,你吃了油饼么?”
话才出口,妖男“嘶”地痛呼。灰狐狸一只脚踢在他的小腿上,眉毛倒竖:“臭方士,爷爷叫初雪!再叫一声灰狐狸试试!”
妖男面色yīn沉,居高临下地拎着她的后领提了起来,冷哼:“你也再称一声臭方士试试。”
路上行人纷纷朝这边侧目,我看这一人一狐又闹起来,觉得很是头疼。正要上前劝解,突然,“轰”的一声惊雷,将路旁一棵大树的枝gān劈下半截。
灰狐狸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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