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妈一直都有病,不管是身体还是脑子。他特意来通知,又是什么意思?
林若雨道:“不是,什么意思?……怎么回事啊?”
秦子熠直白的说:“沈阿姨打电话来,说你妈妈要不行了,叫你回去见最后一面。”
林若雨睁圆了眼睛。
秦子熠以为她会崩溃、会大哭,可她没有,她只是面露吃惊的神色,然后甚至还笑了笑,说道:“不可能吧……你们是不是被骗了?那个女人最爱骗人了。当初她就是用这个理由叫我把沈阿姨骗过去看她的,她的病很久了,其实根本没那么严重……”
秦子熠面无表qíng的看着她。
她的话音越来越低,笑容也慢慢不见了,最后勉qiáng冲秦子熠扯了下嘴角:“……算了,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那我就去看一眼吧。麻烦你亲自跑这一趟了,其实电话告诉我就可以的。”
秦子熠微微眯了下眼睛。
林若雨的表现非常冷静,在这种qíng形之下甚至显得有一点儿冷酷了。秦子熠不是不奇怪的,不过再一联想她们那不和谐的母女关系,又觉得会有这样的反应说不定也是正常。
见她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秦子熠便道:“你先收拾东西,过一会儿我来接你。”
林若雨:“啊……不用麻烦,我自己回去可以的。”
秦子熠说:“我来接你。”
林若雨就不说话了。
秦子熠上午才从秦家大宅走,这还没半天时间,就又回来了。
秦夫人看见他也挺意外,不过还是问了句:“午饭在家吃?我跟你爸吃过了,我叫人重新给你做。”
“不用重新做,有什么吃什么吧。”秦子熠喊乐乐下车,“我一会儿得出门一趟,乐乐放家养两天。”
秦夫人又要嫌弃乐乐,眉毛才一皱,就听儿子堵她:“我知道妈你背着我偷偷喂乐乐,还揉它。”
秦夫人被气笑了:“小王八蛋,什么你都知道。”这算是答应了,又问他,“这么突然出门gān什么去啊?”
秦子熠说:“一个朋友,她妈快不行了,我送她回老家去。”
秦夫人这回真皱眉了,问道:“哪个朋友?”要是家中有来往的,她和秦子熠他爸也不能袖手旁观。
秦子熠如实说:“就昨天去医院那朋友。”
秦夫人就知道是谁了,心想这姑娘也挺倒霉,孩子还没生呢妈就要没了。
秦子熠把乐乐的日用品、狗粮和玩具什么的都带过来了,放在他自己卧室旁边的房间里,又jiāo代家里的一个小保姆定时喂它,带它出去散步。
秦夫人偶尔陪乐乐玩玩还行,论到养,不如他家小保姆可靠。
秦夫人对林若雨的身份还误会着呢,一方面觉得这姑娘是小三cha足、人品堪忧,着实不喜欢,一方面又觉得她肚子里好歹有秦家的血脉,再不喜欢也得护着。
秦子熠坐在餐桌边吃午饭,秦夫人就问他:“你这朋友老家哪儿的啊?”
秦子熠:“在S市。”
离他们所在的帝都不算近也不算远,几个小时的车程。秦夫人又问:“那你们准备怎么去?”
秦子熠说:“机票来不及了,我直接开车送她过去。”
秦夫人道:“你开车?不然还是问你爸借直升机飞过去吧。”
秦子熠说:“不用。我爸又不常飞那片空域,飞的话还要重新申请航线,也不省时间。”
秦夫人又说:“那你带两个司机,轮流开,省得疲劳驾驶。”
秦子熠就点了下头,继续吃他的饭,没在这个问题上跟秦夫人多做争论。
最后等生活助理送了打包好的行李过来时,他是带了秦家的两名司机兼保镖一同上路的。
林若雨坐在车里一言不发,神色看上去还是很冷静,不知道是真的内心毫无波动。还是根本就没有接受现实。
两个司机大叔和秦子熠自己也都不是爱说话的人,除了换人开车的时候会jiāo谈几句,这一路上几乎也没怎么闲聊过。
傍晚六点多的时候,一行人顺利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S市第一医院。
与此同时,结束了一天会议的沈潜也终于得到消息,表示自己会在第二天晚上回程,赶来S市。
沈潜他妈在电话里说叫林若雨来看她妈最后一眼,还真没有夸张的意思,就是最后一眼。
林若雨进入病房没多久,仅凭意志和念想吊着最后一口气等待的女人便彻底闭上眼睛,没了呼吸。
甚至没能说出一句话。
呆呆的盯着女人突然垂落在病chuáng边的手,林若雨一动不动,愣了足有五分钟,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扑在病chuáng上嚎啕大哭。
她不想哭的,那个女人对她不好,很不好,这么多年来一直恨她、打骂她、折磨她。她死了,她理应感到解脱。
可她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在这种近乎撕心裂肺的痛哭声的感染下,病房里的其他人,也不由得有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哭过一场,作为逝者唯一的女儿,林若雨接下来还有无数的事qíng要做,准备葬礼、各种证明……她甚至都没有时间继续沉湎于这种莫名而至的悲伤的qíng绪。
而就在这样已经自顾不暇的兵荒马乱中,却还偏有人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林若雨母女二人远离家乡在S市定居、相依为命多年,旧亲戚没剩下多少,新朋友也没攒出几个。尽管如此,在人生的最后一站,该有的流程还是要走。
母亲去世的第二天,林若雨在沈潜他妈和秦子熠以及他带来的两名司机大叔的帮助下,在自家设了灵堂,供人吊唁。
及至傍晚,为数不多的亲友们已经先后来过,并陆续离开。
林若雨一个人跪在地上,有些出神的看着桌上的遗照。一条又瘦又脏、完全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狗趴在她腿边,沉默的跟她望着同一个方向。
这是她妈的狗,刚来家里的时候是雪白雪白的,被她妈不负责任的养成了这个鬼样,待遇还不如她。如果不是有好心的邻居经常投喂,恐怕早在几年前它就已经成了条死狗。
可到最后,给她妈守灵的也是这条被nüè待的狗。
真蠢。她想,自己也一样蠢。
黑白照片里,是女人已成定格的年轻美丽的脸,嘴角带着永恒的微笑,像是在无qíng的嘲笑着面前的两个蠢货。
门口的方向传来一阵喧哗,不知道是哪个亲戚朋友姗姗来迟了。
抬起手擦了把眼睛,林若雨慢吞吞的转过头去,却看到了一张此时此刻的她绝对不愿意再见的面孔。
第五十章
那其实是一张很好看的男人的脸, 线条流畅优美、五官深邃jīng致,俊美无俦,足可以入画。
然而看在此时此刻的林若雨眼里,她却只觉得恶心。
她gān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
林若雨转回头去,慢慢站了起来。在地上跪的时间太久, 她的双腿有些发麻,起身时控制不住得晃了一晃。
那男人很紧张的喊了一句:“若雨!”随即便冲过去, 一把抱住了她。
林若雨眉头皱了起来,冷冷开口:“放手。”她的声音不高,但语气很坚决。
“不放。”那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把她抱的更紧了一些。
辛苦忙碌了两天, 林若雨没有什么力气挣扎, 她索xing一动没动, 闭了闭眼:“我们当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对不起, 我来晚了。”林若雨的不反抗被男人当成了她回心转意的信号,“若雨,你别难过。你不会是一个人,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还有我们的孩子。”
一面跟你的新婚妻子恩爱一面偷偷“照顾”我们吗?那你还真是辛苦啊。
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林若雨嘲讽的勾了下嘴角,说:“不需要你照顾,滚。”
“……我不滚。”男人抱着她更紧了,力道之大, 几乎叫她喘不过气来,“若雨,别叫我滚。”
林若雨深深吸了一口气。
男人觉得她可能是要忍不住在自己怀里哭泣了。
他已经做好了安慰她的准备,语言上的,和动作上的,下一秒,女孩子提高了八个度的、几乎要刺穿他耳膜的吼声骤然从近在咫尺的怀抱里响起:“滚!有多远滚多远!!!”
这一声怒吼简直能穿透无边的黑夜,近乎凄厉了。
距离最近的男人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灵堂之外的几个人也被惊动了。
林若雨和她妈的亲戚朋友都不多,这个时间还在家里帮忙的,除了几个亲友,便只有两个看不过去的好心邻居和一队雇佣来的专门处理丧葬仪式的人员了。
秦子熠也还没有离开,勉qiáng算是“亲友”的其中之一。
他原本正在外面跟沈潜他妈低声说着话,估计沈潜几点钟能到这里。林若雨的吼声一出,大家纷纷被吓了一跳,瞬间鸦雀无声,他便当先站了起来,大步走向灵堂:“我进去看看。”
之前那个男人进入灵堂的时候,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可他们只以为那是林若雨的一个朋友,便都没有在意。
如今听上去里面似乎是两人出了什么矛盾,再一想那男人qiáng健的体格和慑人的气势,担心小姑娘吃亏出什么事,剩下的老弱病残队伍也赶紧跟了上去。
空dàngdàng的灵堂里,那男人站在林若雨一开始跪着的地垫旁边,还拉着她的手。
林若雨一直试图甩开他,显然力量上处于弱势,推拒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听到有人进来,林若雨扭头看了一眼,急切的喊了一句:“小秦哥!”
这就是有求助的意思了。
秦子熠径直走过去,技巧xing的在男人手腕上重重拍了一下,在对方条件反she松了下手的时候一把拉出了林若雨,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他的语气冷漠而嚣张:“吊唁就老实吊唁,少特么动手动脚。”
那男人越过秦子熠去抓林若雨,几次被他挡住,微微眯了下眼睛,一开口语气同样傲慢:“我跟若雨说话,有你什么事?你……又是哪来的大头蒜?”
他身上的敌意十分明显。
他认出秦子熠就是最近一个陪林若雨去医院检查的男人了。
平常并不擅长跟人吵架的秦子熠这会儿超常发挥的简直有如神助,一个标准的不屑的冷笑之后,道:“你跟若雨说话?那好啊,若雨叫你滚,有、多、远、滚、多、远。听懂了吗?”
男人的脸色一变。
一股难以言喻的bào躁从胸腔生出,并迅速扩散,在那男人周身蔓延开来,演变成无比qiáng烈的破坏yù。
仅存的理智压制着他,告诉他如今问题的关键并不在面前大放厥词的陌生男人身上,而是他身后一言未发的林若雨。
勉qiáng按捺住心中愈演愈烈的戾气,男人不再理会秦子熠,一双乌黑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若雨:“若雨,就算你现在还不肯原谅我,也请你为我们的孩子考虑考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对不对?他不能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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