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朗听得完整,暗自吸了一口气,轻轻带上房间的门,朝楼下的餐厅走去。
谁唱起了离歌(8)
云歌第一次见到那个叫父亲且重病的老人,是在温暖的高级病房内,他安静的躺在洁白的病chuáng上,满头银发,慈目紧闭,云歌站在病房外,不敢上前,几乎是挪动不了步伐。
这天的阳光特别明朗,静静的从病房内的落地窗透了进来,簇簇的光yīn从树枝间的间隙投在丝绒的地毯上,云歌觉得眼睛有些痛。
离朗轻轻抓住她的手,温柔的低语,“别怕,进来!”
云歌点了点头,他牵着她,一如小时候,云歌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离朗俯身,靠在老人的耳畔,轻轻的说,“爸爸,我们来了!”
老人像是睡着了,一直没有回应,云歌有些慌了,抓着离朗的手急切的问,“哥,爸爸没事吧?”
离朗紧捏着她的手,安慰道,“听医生说,爸爸最近睡觉的时间都比较长,不容易醒,我们再等等!”
“可是,我有些害怕!”云歌声音哽咽,有些颤抖。
“乖,别怕,爸爸只是睡着了!”离朗温和的笑,搬来椅子让云歌坐到chuáng前。
时间过去,落在地上的光影渐渐投到了洁白的墙上,云歌坐在那里,淡淡的光晕在她头顶踱上了一层温柔的光芒,她安静的坐在chuáng边,凝视着病chuáng上的老人,搅着手指,最后,才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握住搁在被单下那双布满皱纹的手,这就是父亲的手掌咯,岁月老去,当她可以感受着那浓烈的父爱时,那双手已经老去,满布青筋与皱纹……
离朗静静的凝视着她,从相见到现在,他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已经隔了千山万水,尤其是小家伙那童稚的一声,“舅舅!”叫得他心颤。
云歌的眼里已经氤氲着了薄薄一层的水雾,老人在她激烈的心绪中醒来,很快就看到坐在chuáng前的云歌,他的眼眸里写满诧异,离朗很快上前,紧握着他另一只手,低声道,“爸爸,这是云歌,我带她来见你了!”
“孩子,你来了!”老人眼眸泛着泪光,云歌心一酸,眼泪陡然落下,“爸爸……”多年未叫出来的两个字,一出口,换来的就是汹涌而下的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老人眼眸明显一怔,转过脸来看着离朗,离朗低头不说话,老人转而拍了拍云歌的手,喃喃的低语,“来了,就好了,来了,就好了……”
云歌哭得一塌糊涂,离朗的心则是搅得万分心疼。
他离开病chuáng,倚在窗前,看着云歌照顾着老人的身影,忽然,很心酸,那咽在胸腔里的那段过往的真相,此时,却是那么难以开口。
离烨进来,看到云歌,明显的一愣,而自己弟弟的满脸愁绪,则让他也猜到了几分。
“打算告诉她吗?”离烨走近离朗,轻声问。
离朗摇头,“从来没有想过告诉她,现在更不想……”
云歌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立即转身,一看离烨,她大方的走过来,看着离朗问,“哥,这是?”
离朗有些尴尬,离烨则是温润一笑,“云歌,你好,我是离朗的大哥,当然,也是你大哥,你不会介意吧?”
“啊?”云歌惊讶。
“怎么你不愿意多一个大哥吗?”离烨继续道。
“当然愿意!”云歌迫不及待的答应。
离朗笑,有些无奈,似乎,有些事qíng,会不受自己掌控了,再慢一点吧,他只想她开开心心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吃晚饭,只有离朗,离烨,云歌三人,美式餐厅,云歌并非不习惯,相反,看得出来,心qíng好,胃口也很好,离烨温和的看着她,宠溺她如离朗一样,当她是个孩子。
“大哥,你也姓离么?”云歌切下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边嚼边问。
“是的!”离烨望着离朗笑,离朗则是使了使眼色,离烨假装没有收到。
云歌点头,拧着眉头想了想,“那应该是这样的,哥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你和我哥呢,就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对不对?我可不想爸爸这么偏心,生了两个儿子,就不要我这个女儿了!”
她的解释,让离朗和离烨面面相觑,离烨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这样的解释不错!”
“本来就是嘛!”云歌的脸上全是满满的喜悦,一下收获这么多幸福的亲人,此刻的她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大哥,哥,等爸爸的病好了,你们和我回去一趟,那个……皓皓的爸爸,你们还没有见过呢,其实他一直在问我,还有没有亲人,要是他知道我还有你们两个大哥,也一定会为我开心的!”
云歌充满期待的话脱口而出,离烨当即脸上的笑容就敛去,望着离朗,面色沉重,而离朗则是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qíng绪,端起高脚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
“怎么了?”云歌见他们似乎都有很多的心事,连忙问。
离烨勉qiáng的笑了笑,“云歌,我们不方便回中国,而且,爸爸的病,已经是晚期胃癌,医生说他只有一个月的寿命了!”
“噢!”云歌惭愧的低下头,再也没有提起关于回国的半个字。
子yù养而亲不待,这就是现在所感受的遗憾吧!
元宵节,这个全家团圆的日子,慕家大宅有着前所未有的清冷,慕妈妈自从慕正彭请走后,便是卧chuáng不起,好在有雪姨在旁边悉心照顾,她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只是,一想到慕家竟然遭此劫难,慕妈妈便是忍不住落泪。
雪姨端来炖好的花胶,坐在chuáng前喂慕妈妈吃下,“夫人,身体要紧,不要担心了,少爷刚打电话来,说今晚会接老爷回来!”
“是吗?岩儿真的这么说了吗?”慕妈妈焦虑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喜色。
雪姨点了点头,安慰道,“少爷还说,老爷没事了,让你不要担心!”
慕妈妈喜极而泣,双手合上,低颤着声音道,“上天还是怜悯我们慕家的,还是怜悯我们慕家的啊!”
“是!”雪姨忍不住也要落泪了。
夜色深沉,万家灯火将这城市的夜空渲染得明亮而温暖,元宵节,却对有些人来说,这样的节日不过也罢。
慕冷岩的商务车静静的停靠在省政府的马路上,空旷的政府大楼内,穿梭着一个孤寂的身影,这里,慕冷岩并不熟悉,但他还是在赶着慕正彭出来的时候提前到了,慕正彭被两名穿着警服的警员扶着,迈着蹒跚的步伐,缓缓而来。
慕冷岩差点落泪,慕正彭进去半个月,头发全白。
“父亲!我来了!”慕冷岩立即上前,扶住他,慕正彭抬起眼,涣散的目光里终于找到焦点。
“岩儿,你来了?”慕正彭的嗓音苍老而无力,慕冷岩轻轻揽住父亲的肩膀,手掌托着他的臂膀,扶着他下楼。
“父亲,我来接你回家的!”
“回家,回家……”
慕冷岩眼眶突然湿润,走到黑暗的楼梯拐角处,一滴晶亮的泪落了下来,隐没在尘埃里。
车里,慕冷岩细心的为他系好安全带,慕正彭缓缓转过身来,哆嗦着双唇问,“岩儿,我能出来,是不是起云那边出事了!”
慕冷岩踩油门的脚陡然一僵,目光深邃而痛苦,他不说话,慕正彭更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他沉声喝道,“说,是不是出事了?”
慕冷岩点了点头,“纪委来消息,说葛市长因为私人原因将经济适用房的项目批给了没有资质的房地产公司,从而从中获取了大笔的利益,是他主动向组织jiāo代的,所以……”
他的话没有说完,慕正彭忽然扶在车窗上,悲痛的大哭,慕冷岩彻底呆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父亲如此悲痛的一面,他的哭声苍凉而悲痛,当下,他眼角的泪就落下来,鼻子一抽,他俯身紧拍着慕正彭的肩膀,哽咽着嗓音安慰道,“父亲,不要这样……”
“是我们慕家害了他,是我们慕家害了他啊!”慕正彭捶胸顿足,悔恨不已。
车子缓缓开到慕家,慕冷岩扶着他下车,“父亲,我们到家了?”
“家……”慕正彭打量着慕家大宅,眼神里有些迷茫,慕冷岩微微拧起眉头,又加了一句,“是呀,父亲,这是我们的家,我们进去吧,妈妈在里面等我们!”
“噢……我认识,这是我们慕家,这栋老宅,我认识啊!”
慕冷岩点了点头,回去后,慕正业已经回到家里,见到慕正彭,立即关切的迎上来,而慕正彭看着慕正业的眼神,却像是见到陌生人一样,眼眸里尽是疑惑。
慕正业和慕冷岩面面相觑,慕冷岩耐心的解释,“爸爸,这是二叔,你不认识了?”
“二叔啊!是正业吧!”慕正彭打量完后,似乎才恍然大悟。
“是呀,大哥,我是正业啊!”二叔心生疑惑,却没有说出口,只是陪伴着慕正彭进书房后,这才拨通了慕家家庭医生的电话。
进去后,慕正彭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慕冷岩在客厅里抽着烟,慕正业无奈,感受到他异样的qíng绪,当下就将他手里的烟给灭了,“冷岩,这个时候你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二叔……”慕冷岩无奈的笑,眼眶深陷,一双黑眸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深邃。
雪姨端来热茶,慕正业抿了一口,神色肃穆,言语中尽是惋惜与深沉的悲痛,“其实这件事qíng,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大哥,大哥迟早都会出来,只是葛市长,真的让人遗憾,这是我们心里最痛的地方,葛市长对大哥如此重qíng义,慕家欠他的qíng,永远都还不起啊!”
慕冷岩不说话,低着头,安静的听,慕妈妈被雪姨扶着从房间出来,听到慕正业的话,当下就数落道,“这都是我们上辈子欠莫家的,这辈子,他们家就来害我们,若不是惹上莫家的女儿,现在怎么会有真么多事qíng发生?”
慕妈妈的话让慕冷岩的心一怔,他抬起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母亲的脸,眼眸越来越暗。
“岩儿,你这么看着我gān嘛?家里都这样了,你别告诉我,你还不能认清事实!”
“大嫂,云歌是无辜的,不能一有事qíng就牵扯到她身上去!”慕正业悻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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