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晚成_金陵雪【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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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啦完啦,老房子要着火了,展开内心狂喊,他非得把这星星之火摁熄在烟灰缸里不可。供应商摆出三四份合同,开出天价来,态度qiáng硬,绝无转圜余地,他都有能力蛊惑人心,天花乱坠地乱扯一通,叫对方心甘qíng愿接受自己的报价,还自以为赚到——这叫无商不jian。

  但这次,是对付知识分子。还是知识分子里最顶级最灭绝的那种。他又生气又委屈,仿佛回到小时候,隔壁家的小姑娘欺负他不懂俄语,在他面前大声诵读,他就翻出本字典摔过去,她哭,他被揍,两败俱伤。

  他给张鲲生打了个电话。

  张鲲生还以为是那找飞车党的事儿呢,正要说找到了,展开来一句这事儿你甭跟我说直接找卓正扬,然后就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语气中极为自己的大计洋洋得意。张鲲生听得是啼笑皆非,大骂他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种恶作剧也做得出来?本不yù帮他,但展开大骂张鲲生没良心,看他这么愁苦都不帮忙,他这么愁苦还不都是因为张鲲生在他小时候留下的yīn影,所以张鲲生得负全责……

  张鲲生最怕展开骂街,罗嗦就算了,嚣张得简直不能听——于是赶紧答应作为男二号参演这场好戏,保证演足全场,值回票价。

  第六章

  午饭过后,薛葵在药理所等卓开的车。

  这是最后的狂欢,搬到新所,又将投入日复一日的乏味工作当中。怎样都是消磨生命,不如从事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

  所以大家搬了凳子围着纸箱打升级。牌是搬家时搜出来的,少了一张也玩得津津有味。薛葵牌技超烂,只有观战的份。从凌晨开始下的雨一直不停,她穿了双网面球鞋,从宿舍一路走过来,十只脚趾冻得发抖。

  “小薛,你很冷么?”

  薛葵笑笑。

  “还好,就是穿错了鞋。”

  “天气预报说今天没雨。”

  有人接了一句。

  “魏主任还说搬了新所涨工资呢——补jiāo通费。”

  “反正宿舍就在新华街,你要不要回去换一换?”

  薛葵心想,三点差一刻了,万一赶不及——卓正扬最恨人迟到。

  “我早就发誓永远不再相信气象台,可还总被它骗。真是奇怪,每次看新闻必定要看完天气预报才安心。”

  “嗬,现在还有女孩子看新闻。”

  “我喜欢罗京好多年。哪怕他发线渐高。”

  众人嘻嘻哈哈地笑,刘建军手里一副好牌,得意道:“我要打得你们落花流水!”

  “哪儿那么多废话,放马过来!”

  又打了一会儿,雨声渐渐小了,一个叫盘雪的女工程师皱皱眉:“我听见外面好像有警车的声音。不止一辆。”

  “哪有。”

  “是救护车吧?”

  “活这么大岁数了,警车救护车的声音分不清楚么?一个是乌拉乌拉,一个是拉乌拉乌。”

  “那有什么区别?!”

  话虽这么说,一群人都涌到靠街的窗口去看热闹。

  “真是警车。”

  “嘿,往我们这儿开呢。”

  “别不是来逮魏主任的吧?”

  “这消息没收对呀,魏主任今儿没来。”

  “跑路了。”

  “别瞎说。”

  “哎呀,那后面的带蓬大卡是卓开的车。”

  “是吗?”

  薛葵拿起桌上的外套,笑道:“我下去看看——可别把路给堵死了,小巷子里不好掉头。”

  卡车一拐进来,后面跟着的两辆警车也露了面,俨然一副保驾护航,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张鲲生的车打头阵,正正停在药理所的大门口。他正要关警笛,展开连忙阻止:“哎哎哎,开着。”

  接着一猫腰就下了车,冲楼上窗户里露出的数个脑袋大力挥手,笑得颠倒众生。

  “薛老师,下来吧,我到啦。”

  他一脸诚挚,心里得意翻了——薛葵啊薛葵,我可是给足你面子,警车开道,闲人回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招惹卓正扬。

  数张变作惨绿的脸同时转向左下方,展开顺着目光提示,看见一个穿棕色中长外套的女孩子站在数米开外,手cha在口袋里,看来是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张鲲生看得真切,这薛葵面无表qíng突转作笑意盎然,快步迎上来:“展部长!”

  两人仿佛在井冈山上胜利会师,尽管警笛大作,半点尴尬也无。革命同志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倍感亲切。

  做过特种兵的张鲲生不由赞叹——这临变之镇定,反应之敏捷——展开一定小瞧了她。

  薛葵方才面无表qíng是在看车牌——嘿,蓝底白字,格开头,末了还有一个警,公安系统。挡风玻璃下的市政厅通行证是huáng色,最高级别。

  药理所一个清水衙门,竟有这么大的能耐,要展开动用警司的座驾来示威?

  无论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不如先摆低姿态。

  警笛未关,渐渐地吸引了路人驻足围观,要看看药理所到底犯了啥事。本来就是商业区,人是越挤越多,甚至有人对着从警车上跳下来的便衣指指点点,猜测那腰间鼓鼓囊囊是不是别了枪。药理所众人吓得不敢下楼,躲在窗户后面看薛葵如何斡旋。

  她主动同展开握手,只盈盈一握,就抽了回去,仍旧cha在口袋里,似乎有些不胜寒,顺滑无比的短发下,一对剪水秋瞳流转顾盼,又对展开甜甜一笑,温顺乖巧,只等他开口。

  展开突然有点理解何以卓正扬会喜欢这个女人。他同她见了两次,只觉得她的短发丑到极点,凡是个人,剪了这种头都不该出门有损市容;但偏偏她又笑得十分忘忧,仿佛身处一马平川,处处花开的盛世,平安幸福。

  真是无法不动人心魄。一个女人,可以丑到极致又美到极致,不简单。

  相处久了,只怕yù罢不能。

  “薛老师我没迟到吧?”

  “展部长您这是逗我玩儿呢?”薛葵看一眼仍然警笛大作的警车。她倒是能表现出受宠若惊的傻样,照单全收,叫展开的处心积虑成了一场空;但其他同事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是叫她薛葵及整个药理所明白骨头轻重,敢叫卓开派车。

  “哪里哪里,”展开一脸真诚热qíng,若被人识破此乃伪装简直就是看不起他浸yín商海这么多年的磨炼,“嘿嘿,薛老师,这马三立的相声我也爱,逗你玩!”

  呵,原是冲她而来。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商界jīng英展开在薛葵眼里顿时化作穿开档做鬼脸搞破坏的小屁孩。

  但她不是三岁小姑娘,梳羊角吃手指跳皮筋,哪能真的揍他一顿,然后反客为主,大哭大闹——我何时抢了你的洋娃娃?

  真是无头公案。

  张鲲生心想,下车吧,倘若是这样绝顶聪明的女子,展开jiāo待的任务倒是有趣得紧。

  “薛老师,您好。我叫张鲲生。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薛葵便也笑吟吟地同他握手,张鲲生觉得那小手冰凉且滑,不由莞尔——原来这小女子也处于备战状态,紧张得很。

  “张警司,哪里初次见面。我常看警讯。”

  “哦?可有裨益?”

  “一直跃跃yù试想反诈欺,怎奈天下太平,好失望。”

  “哈哈哈哈哈!”

  甫一jiāo手,便知对方深浅,一败涂地的展开还不知道自己败在哪里。

  张鲲生不怒自威的模样,令无数罪犯闻风丧胆,竟然吓不倒这个弱女子——她居然还能令张鲲生开怀大笑?

  薛葵简直想指着展开的鼻尖大笑——这招式花哨是花哨,哪有实质杀伤力。你卓正扬若是不愿意帮忙,大可直说,难道我薛葵还会软磨硬泡,撒娇发嗲?

  开警车来抄家又如何, 想叫我难堪害怕?

  哼,能管你要车,就不准备要面子。只要能达到搬家的目的,你开洒水车来也无任欢迎。

  她完全没发现,明明挑衅的是展开,自己却迁怒于卓正扬。

  “好了,你们等一会儿,我上去搬东西。”

  张鲲生心想,展开已经败下阵来,不做足戏码怎么行。

  “女孩子不必担担抬抬。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薛老师,你不必动手,我带了人来。”

  薛葵没这习惯。学生物的女生都没这习惯。江东方还没跟着她的时候,六升的液氮罐她一个人搬来搬去,练就一身铜皮铁骨。

  她上楼的时候,还不忘转过头来对展开嫣然一笑。

  “对了展部长,楼梯口的两箱试管是易碎品,您搬的时候可千万小心,别伤了手。”

  什么?他展开几时说过要帮忙?

  张鲲生脱下外套,挽起袖子:“展开,你这件阿曼尼可不便宜。要不然我帮你脱。”

  展开气得发抖,他九代单传,娇生惯养好多年,现在做苦力?

  张鲲生带的人和他一起当过兵,身手极其矫健,一个个拎着纸箱就敢从二楼往下跳,其他大件扛在肩上就跟玩似的,岂是手无缚jī之力的读书人可比。有人大声叫好,还鼓掌。展开一脸郁闷,气喘吁吁地搬着纸箱自楼梯上下。

  真是丢脸。

  “展部长,要不歇歇?”

  就连比他矮一个半头的薛葵也仿佛参孙一般,丢下这么一句就提着两把凳子跳开——展开挫败无比,只想撞墙。

  “啊,那墙脏得很。展部长,您头上落灰啦。”

  不到半小时,全部家当顺顺利利搬上卡车。一gān同事自然要随车前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薛葵听见有人大声议论药理所怎么回事,家当都被清了?

  “瞧瞧,瞧瞧,还有警示带围着,肯定是全部运回去协助调查。”

  “刑事案件?杀人啦?”

  “怎会,没看见张鲲生警司吗?专管民事案件,肯定是贪污腐败欺诈之类……”

  薛葵心想,幸好魏主任在科技园那边接应,否则非得被这抄家的阵势给活活气死,不,气死之前还要先炒了她。真是好险好险。

  第二回合,峰回路转,展开完胜,那叫一个得意地笑,得意地笑,笑得薛葵极不受用。

  展开虽然累,但是暗慡,见薛葵东张西望,好似有点不知所措,就吆喝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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