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薛师姐。对不起。”
江东方终于明白,他不怕薛葵生气,他只怕薛葵不在乎。
还有白纯扶着薛葵,那种怜悯的眼光,简直令他无处容身。
薛葵被这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无法思考,只好捂着脸摆摆手。
“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
江东方知道自己那一巴掌是用尽了全力,薛葵肯定受不住。许达也愣住了,薛葵定了定神,回到包厢拿了外套和包出来。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我送你回去。”展开立刻追上去,薛葵低着头,想了想。
“行。江东方,你也过来送送我吧。”
江东方知道闯了大祸,几乎快要哭出来,搓着手跟在薛葵的身后。薛葵想了想,没坐电梯,改从没有人的安全通道下去。
“江东方,你力争上游,总不会只是想把我踩在脚下吧。”
“我早已被你甩得很远了。不必再把我看作对手。”
“提前毕业的事qíng你得想清楚,毕竟实验室没有这样的先例。无论留校还是出国,选择你觉得对你和沈西西最好的路就行了。目光应该放远一点,不要光看着眼前。”
江东方看着薛葵肿着半张脸,还在细细地说着这些。一时间心如刀绞。
“薛师姐。对不起。我……以后……”
“没有以后。你们以后都不会再见。”展开冷冷道,“你再出现在她周围,我见一次揍一次。滚。”
薛葵责备地瞪了展开一眼。展开就再接再厉瞪着江东方。
“行了,江东方,你回去吧,这才刚开始玩,别因为这事儿坏了兴致。”
江东方看着展开护着薛葵往大厅走,知道自己是多留无益,悻悻地往楼上走,许达就在楼梯口逮他呢。
“江东方,你今儿个过了啊。是我叫薛葵劝你留校的,有什么不高兴你冲我来。”
江东方懵了,许达乘机大骂一通。
“江东方,薛葵是你师姐,更是你师父!记得吗,你刚进实验室的时候,是不是弄坏了低温离心机?几万块的东西啊,那个时候孟教授就想把你赶出去——如果你那时候被赶出去,以后哪个实验室都不敢要你——是薛葵跑去对孟教授说‘我带江东方,他出错,是我没教好。如果您把江东方赶走了,再来一个,又要从头教起,再弄坏一两样设备,多不划算。’就因为她一直在孟教授面前保你,你才赔了两千块钱算了事!这事儿她都不放在心上,也没和你说,但我看你就是从这件事qíng开始怕她又恨她,现在翅膀硬了,想报仇了?是不是今儿特地请她来就是为了作践她?”
“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哇?谢师宴上你喝醉了,是我把你背回去的,记不记得?你说了啥知道不?你一路上就瞎嚷嚷恨死薛葵了,她不就是对你严厉了点儿吗?至于吗?你还是男人吗?”
“我不恨她!”江东方心中十分悲苦,嘶着嗓子,“我压根儿不恨她!我喜欢她!但是我恨我喜欢她!呜呜呜呜……”
许达愣住了。他可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一层。
他心想,可不能任由这样下去,于是坐在楼梯上,轻轻地拍着江东方的背,轻言细语地安慰他。
“江东方,这不对,知道吗?你有沈西西了,沈西西哪一点不比薛葵qiáng?比她漂亮,比她年轻,比她有qíng调,对你又好,是不是?我要是没孟薇,我都选沈西西。薛葵那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江东方突然想起,前年的冬天,放寒假了,他和薛葵还留守在实验室里做实验,那时候药用肽还没筛出来,他们每天做的事qíng就是表达蛋白,十分枯燥无味,周末还要加班。他做了一段时间,怨气很大,薛葵说好吧,如果下雪,你就不用来。
他便每天祈祷周末下雪。但总是不下雪。终于下了,他又不敢不去实验室,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很久,愤恨着起chuáng,比预计时间晚了三个小时。到了实验室,看见她的伞放在外面,雪没化净,他想,进去认个错就算了呗,大不了被骂两句。反正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结果他怯懦地悄悄地走进实验室,就听见薛葵一个人在那里唱歌。
窗台上白皑皑的积雪映着阳光,他永远忘不了,是孙燕姿的同类。她声音低沉,别有一番韵味。
他呆住了——薛葵从来不唱歌。如果让薛葵知道他听见这歌声,不知道又会怎样折磨他。
他走又不敢走,留又不敢留,保持着一个姿势,哆嗦着听她唱完这首歌。
唱完了,她还夸了自己一句。
薛葵小朋友,唱得不错。
她一直做实验,没有回头看一眼。她并不知道他在那里,听见这首歌。
他永远也不会是她的同类。他跟不上她的脚步,越来越远。
他厌恶薛葵,是因为这女子已深深融入他生命之中,难以割舍。如同粉瘤一般,并不要人命,但存在于斯,不可忽视。
江东方扑倒在许达怀里痛哭失声,许达不免得也眼眶湿湿。但他心知肚明,这江东方不过一时意乱qíng迷,总有成熟长大的一天,便会觉得这场暗恋不过青chūn游戏罢了。
另一边,蒋晴huáng芳陪着沈西西在洗手间里整理。既然不能谈白纯,就谈另外一个有故事的人。反正八卦都是贡献出来消磨时间的。
“沈师姐,薛师姐看起来好瘦哦。”
“嗯,她一直吃的很少。”
“真的吗?她不会是bào食症好了之后又得了厌食症吧?”
“什么?什么bào食症?”
“啊?师姐不知道吗?那是我高一时候的事qíng。那时候薛师姐应该是……是十九岁吧?听说她和一个有钱的老头子同居。结果那个老头子把她甩了,她就患了bào食症。这事儿当时在我们学校还算是轰动了一阵子。那个老头子还常常来接她去看病呢。”
“你确定?”
“哎呀,这种事qíng都不是当事人亲口说的,谁能确定呢。不过她以前真挺漂亮的。”
蒋晴停了停。
“又漂亮又风骚。真的,我们学校超多男孩子喜欢她。也难怪,她那个时候一身名牌,上下学都有车接送,跟个公主似的,唉,真不知道她家里人是怎么想的,就任由自己的女儿做这种事qíng。”
沈西西没注意蒋晴的补充。她想起她一直不能确定的一件事qíng。她很想去问问江东方。只要一个答案,而不是想改变现状。
江东方,你是不是把薛葵和文献一起装在心里了?
第十一章
辛媛如同被抽去魂魄了一般,自机场回来就浸在浴缸里,一声不出。
直到何祺华的电话打过来,她也是有气无力。
“怎么,不高兴。”
“没有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qíng。”
“何必不高兴,卓正扬今日回国,第一个见的可是你。”
辛媛坐直了身体,觉得湿淋淋的皮肤一阵紧似一阵的寒冷。
她冷冷地想,沈玉龙真是体贴过了头——也是,如今他的外甥女钓上了卓正扬,自然是要盯紧些。
“不错,他第一个见我。而我立刻向他求婚。”
话筒那边传来一阵慡朗的笑声。
“我不知道你会这般任xing——不过他一定会答应你。”
“对。他一点也不犹豫。他说既然在一起十年了,再生活五十年应该没问题。他还说明天就去登记。”
辛媛还记得在机场咖啡厅里,卓正扬说这话时候的表qíng和十年前如出一辙,冷淡而又疏远。
她才知道原来她和他的距离,十年来没有变过,不曾远,也不曾近。
“我就知道。”
“可您不知道的是,今天早上卓正扬的女人约我见面了。她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何祺华略感好奇。
“呵,她主动约你。”
辛媛一开始也想不通为什么薛葵要主动约她。她以为自己已经说的很明白,这个小姑娘想通了就应该乖乖地躲角落里哭去。但没有想到她只是十分平静地约她出来,坐在她的对面,说了这么一段话。
“请问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你不知道,我来告诉你。你想要卓正扬。很简单,去告诉他,你喜欢他,向他求婚。你们在一起十年了,再生活五十年应该没问题。新世纪,女追男不可笑,你在怕什么。你说得对,没有人能回到过去,陪伴二十岁,一无所有的卓正扬。那好,只要你觉得是卓正扬有负于你,你有资格叫他用一辈子来还。”
“哈哈,”何祺华觉得这卓正扬的女人真是辛辣得一塌糊涂,“辛媛,你我心知肚明。卓正扬从来不是一无所有,你对他也从来不是一心一意。她这样说,你怎么还不死心。”
辛媛咬着牙。想起薛葵后来又拿出纸笔,写了一行字,折起来,jiāo给她。
“这会是卓正扬的回答。哦,对了,你上次购物还有几张发票在我这里,我会直接jiāo给沈玉龙,不必担心报销的问题。再见。”
她这一天也是惊吓连连。傍晚的时候展开突然来接她去机场,她莫名其妙,展开只说是卓正扬要一下飞机就看见她。她问起展开,卓正扬是不是在追薛葵,展开看上去比她更惊恐,几乎把车开上隔离带。
但他很快就恢复平静,冷笑着同辛媛讲起另外一件事qíng。
“卓正扬拿到了新型重卡自主开发权。”
“恭喜。”
“我听说他在今天早上的最后一轮谈判里是这样说的:‘这是最后一次。无论谈不谈得拢。我已经订了傍晚的飞机票,我一定要回去见一个人。卓开的未来还有很多可能xing,但是如果错过了这个女人,我再也没有任何选择。’”
“辛媛,你说这个女人是谁。我这人没信仰,但因果这一说,实在太qiáng悍。如果不是你拿走大力神的图纸,背叛卓开,卓正扬不会遇到薛葵;如果我他妈的不认识薛海光,不和他们一起吃饭,不去作弄薛葵,卓正扬也不会变成了现在的非她不可。”
“你在他身边十年,他有没有背叛过你?没有。是你选择了走,卓正扬无义务在原地等你回来。”
可是尽管这样,她在机场见到卓正扬的时候,想到薛葵的字条还在她的手袋里,她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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