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对你有信心?”
这话一说出口,她的心就痛得难以忍受,她不知自己是拿着一把双刃剑,将彼此都刺伤,覆水难收,卓正扬怒火冲天的同时想起自己在直升机上的种种设定,暗忖本来就不应该还试图和她讲道理,她完全没有身为女朋友的自知,什么伤人就讲什么。
卓正扬大步走到薛葵跟前,一把攥住她的衣领,想着怎么样给她点颜色看看,是就在沙发上还是把她抱到卧室里去;薛葵也感觉到了他周身熊熊燃烧着的怒火——对,她对卓正扬没信心,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她和妈妈闹翻了,然后像个乞丐似的蹲在他家门口,乞求着他的一点恩惠来活命,她还有没有一点自尊了?
他看来是准备把她从沙发上拖起来……他现在是不是打算把她扔出去?薛葵扭打着卓正扬的手臂:
“我自己会走!放开!放开!”
她有手有脚,能走会跳,不需要他下逐客令,她还想着给苏阿姨写信,坦白一切,简直就是荒唐到了极点!
她现在还想着走。卓正扬一言不发,一把将她推倒在沙发上,用膝盖顶住她,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他的手一直都是冰凉的,摸着她光滑柔腻的肌肤,莫名其妙的亢奋感越来越高涨,他把她翻过来,伸手去摸她内衣的搭扣。
他没对她用过qiáng;他总是从爱抚开始,从不会这样直接鲁莽;薛葵只当是他终于忍受不了自己要开始清算;他脾气本来就不好,没必要到了这个时候还对她陪小心;她咬着嘴唇,拼命地躲着他的手,恨自己没有尊严——这些衣物被沈玉芳扔掉,她还巴巴地捡回来!卓正扬,就算这些衣服都是你买的,你也没必要这时候都拿回去吧?难道你想把我脱光了丢大街上?妈妈说得没有错,她不应该接受他的礼物,因他随时随地可以收回,而她却必须遭受这样的侮rǔ。
她的脸埋在沙发里,嘶声大叫:“无耻!无耻!”
这就叫无耻了?她应该把力气留着待会喊。卓正扬毫不留qíng地把她的脸扳过来正对着自己,惊见她泪痕斑驳,一张小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骇然地松了手;手机仍然不屈不饶地响着,事态已经脱离原来设想的轨迹,卓正扬心想,趁着自己还有点理智的时候,让彼此都冷静一下。他起身,薛葵浑身无力地滑下去,瘫坐在地毯上,头发遮住了脸庞,看不清表qíng。
“接电话。”
她手指痉挛了一下,去拿手机,手机在沙发的另外一边,卓正扬替她拿过来,碰着了她的手指,她抖得厉害,他厌烦地将手机扔下,本来还想帮她披上外套,但已全无兴致;她摸索着拿起电话。他坐到一边去,又喝了一大口冰水,感觉平复了一些。
“妈妈。”
“薛葵。”沈玉芳的声音里含着冰,“你在哪里。”
薛葵的心砰砰直跳,难道母亲又到了格陵?她不敢骗沈玉芳,只好含糊答道。
“外面。”
“现在几点钟。你在外面。”沈玉芳慢慢地,冷冷地,一字一句,“薛葵,我本来觉得昨天对你说的话太重了,想着不该对你发火,想安慰你两句,但是我刚才接到你爸的电话。”
“嗯?”薛葵不明就里,“爸爸怎么了?”
“你让他帮忙处理卓正扬的事qíng对不对?你为了一个卓正扬,非叫你爸在理塘掉头,赶回雅江,川藏线上啊!薛葵!大冬天,路都冻实了,天又黑的早,你爸每次走这条线都要吸氧,身体差成这样了,还是你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你想害死你爸爸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薛葵吓得眼泪都缩回去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局面。
“爸爸……爸爸没事吧?妈妈,你别吓我!”
“这次是运气好,没出事,但是下一次呢?你爸有义务帮你讨好卓正扬吗?没有!还有,你知不知道卓正扬赶去雅江处理什么事qíng?为了个叫程燕飞的女人决斗!这是你爸亲口对我说的——你叫你爸去帮卓正扬处理桃色纠纷,薛葵,你还有没有点人xing?”
薛葵哭得肝肠寸断:“妈,我错了……呜呜……我错了。你别骂我了,我也不好受。”
沈玉芳的心跟着揪了起来。她是一路哭着回姬水的,也扇了自己几巴掌,不该对女儿那么恶毒地指责,可是薛葵和卓正扬恋爱以来的种种举动实在太令人失望。
“我没有告诉你爸你和卓正扬的事qíng。也没告诉他你不打算出国。我不想影响他开车。你等他回来自己和他谈!”的
沈玉芳重重地挂上电话。薛葵蜷缩着靠住沙发,抱着膝盖大哭起来。她突然觉得爸爸妈妈变得很陌生。她一直引以为豪的就是一家三口的关系好像朋友一般亲密随和,但原来真相是如此残酷,他们不过是用彼此隐瞒来粉饰太平。
爸爸妈妈已经变了,卓正扬也是,整个世界都这样陌生,为什么只有她还是过去的薛葵?
她bī迫薛海光,又bī迫卓正扬,bī迫他们一定要按照她的旨意来行动,全然没有想过会给他们造成怎样的影响。
“别哭了。”卓正扬心想沈玉芳一定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过来想要抱住她,“怎么了?葵,告诉我。”
她抽噎着使劲推他,他吸取了教训,没有硬来,坐在她跟前,握着她的手,她哭了很久,挣扎着伸出个指头来探他鼻息,他不明白,她指头抖着,试了半天,不知道他有没有呼吸,又吓得直掉眼泪。
“你怎么回来的?机场都关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傻丫头,亏你还是生物学博士,这世上哪里的鬼?我好好的,没事。”他吻了吻她的手指,又把她的脑袋靠近自己的胸口,叫她听自己的心跳,“我坐直升机在北京中转。”
至少她没有因为一时任xing毁了这两个人。
以后,也不会了。
“程燕飞是谁?”她哭得jīng疲力竭,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又突然打住,“算了,你没必要回答我。”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他压抑着的怒气又开始探头。虽然他和燕子没什么,但她就不能表现的在乎一点?
“她是我发小。”他想她未必懂得北京话里“发小”的意思,“对门邻居,大学同学……”
薛葵马上就想起了沈玉芳说的话,恶狠狠地接过他的话尾。
“门当户对。”
卓正扬怒不可遏。这个女人把他推给辛媛,又把他推给程燕飞,他还把她当个宝,想要和她结婚——他抓起茶几上的文件袋砸进她怀里。
“打开看看。薛葵,打开看看。薛葵,像你这种人上战场,准保第一个做逃兵!”
他给她点时间反省自己的错误,气冲冲地走进浴室,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殊不知这句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糙。
他洗了澡,又拿过医药箱换药,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薛葵在外面gān什么,她总该有点觉悟了吧?他换好衣服,看见梳子上有两根长发,是她的,他的心突然一下子就软了。
怎么办呢,别的女人他都不放在眼里,只有薛葵,一再轻易地惹怒他,而他又总是想要以眼还眼地报复回去,叫大家都别好受。彼此折磨,如死循环。
他打开浴室的门,心想得这次,无论如何得好好和她谈一谈,还有她妈妈。
“薛葵,我们明天回姬水。”
没人理他。他一眼看见茶几上的果盘翻着,空空如也;文件袋已经打开了,全部文件都被扯得粉碎,大门钥匙放在桌上,所有他送给她的东西都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包括那双军靴——她已经收拾收拾走掉了。
第二十一章
盘雪照例是回家过元旦,2号早上直接去药理所,看见薛葵正上楼,道了声元旦快乐。时间尚早,没有什么学生,薛葵拿着豆浆一路走一路喝,盘雪站在膜片钳门口,随口一句。
“元旦去哪里玩啦?”
其实她惴惴不安,只恨自己为何头壳坏掉,还去问薛葵何祺华是谁。她一向唐突惯了,薛葵又纵容着,所以愈发骄纵起来,直到这一次,问完就后悔,后悔完了又想知道真相,想的抓心挠肺,寝食难安。
平静无波,单调枯燥的一滴水,遇到了曾经电闪雷鸣,波涛翻滚的一片海,一直觉得生活乏善可陈的盘雪想融入到薛葵jīng彩绝伦的生命当中去。也对,薛葵这样沉静而无争的气质,当是千锤百炼,为什么她以前就没有看出来过。她翻来覆去地回忆沈玉芳的只言片语,字里行间可以肯定的是年轻时候的薛葵曾经被那个她觉得很有味道的何祺华包养,并且和家里闹得很僵,现在沈妈妈要求女儿和卓正扬分手,而薛葵拒不答应。
如果是其他她所不认识,不了解的女人做出这种事qíng,她一定会认为是道德败坏,唾弃到底;但薛葵,是薛葵,她最好的朋友,她甚至是在薛葵的帮助下才和顾行知走到一起,不,就算薛葵没有在其中穿针引线,她没有和顾行知恋爱,她依然是要无条件地支持薛葵。因为她了解现在的薛葵,也坚信,没有人可以bī迫到薛葵做什么,她任何决定,都是自己对自己负责,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已经少之又少。她柔到极致,又无坚不摧;自由率xing,又果敢有加,那个何祺华太老了,还是年轻而优秀的卓正扬才衬得起她。
不可否认这是有一种猎奇心理作祟。盘雪这辈子一直遵从于父母家长的意愿,读书升学恋爱,全由长辈一手策划,一个被束缚太久的女孩子,看见身边有同龄人行使自由意志,便觉得是替自己活了一场,心有戚戚,丝毫不怕又有任何矫枉过正的嫌疑。她甚至有种感觉——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她那枯燥单调的生活,因为认识了薛葵,而丰富生动起来。
“在宿舍孵着呗。”
“没和卓正扬出去玩?不过外面人是多,打折都打疯掉了,”盘雪看薛葵这模样,大概是已经把那些事qíng抛诸脑后——她也的确是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xing格——便讲起31号晚上血拼的盛况,有些可惜自己衣服买早了,“比耶诞夜还便宜一百多呢!”
“可是你提前穿在了身上。”薛葵笑着说,“光这一点,值。”
又闲谈了几句,都是盘雪不停嘴地讲顾行知,顾行知这样,顾行知那样,仿佛个宝贝不停炫耀,薛葵知道她只需要听众,便不作声地抿着嘴笑,有学生拿了样品来做实验,薛葵转身去开机器,一双运动鞋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那学生笑嘻嘻:“薛老师今天没穿军靴?以前每天都听您的靴子踩在地板上咚咚声,觉得特别有分量,特别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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