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则然的心头一热:“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言菡忍着笑道:“对,我们俩退隐江湖,把这俗世留给他们吧。”
第91章 虎尾兰(八)
退隐江湖了半个晚上, 把满腹的思念尽数挥洒,宁则然这才心满意足地把言菡送回了家里。
蒋湄正在看电视, 一见她回来就念叨着问:“则然送你回来的?怎么也不请他上来坐坐。”
宁则然倒是想上来, 言菡却有点心虚, 深怕蒋湄看出什么不对劲, 把人赶走了。“都这么晚了,他明天还上班呢。”
“做老板也不容易, 快过年了还这么忙,”蒋湄感慨着, 又提醒言菡,“厨房里炖着红枣燕窝羹, 快去趁热喝了。”
“还要吃啊, 我都胖了。”言菡捏着自己的腰, 感觉多了不止一点两点,开chūn又要勤奋苦练了。
“这不一样, 补体虚的,把身体养好一点, 可不能像妈这样。”蒋湄催促着。
其实红枣燕窝羹味道挺好的,蒋湄炖了快三个小时,里面的补品都入口即化。
等言菡吃完出来, 蒋湄已经洗漱完,准备上chuáng睡觉了。
“妈,”言菡叫了她一声,小心翼翼地问, “今天沈叔来过了吗?”
蒋湄的后背一僵,好一会儿才道:“大人的事qíng,小孩子别掺和了。”
“沈叔一个人在外面住着,过年也回不了家,太可怜了,”言菡小声道,“以前的事qíng,谁也不想这样,他也不是成心的,你连爸爸都能原谅,怎么就不能原谅沈叔呢?”
蒋湄沉默不语。
“我前两天碰到沈叔,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好,上次的感冒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言菡偷偷瞧着母亲,“这阵子天气这么冷,他住在他那个破办公室里打着地铺,别冻出个什么毛病来了。”
“随便他去吧。”蒋湄硬起心肠,走进卧室里去了。
蹑手蹑脚地靠近门fèng,言菡往里偷偷瞧着,蒋湄坐在chuáng边发了一会儿呆,拿起了一条羊毛围巾在手里摩挲着,言菡认了出来,那是沈安川的。
看上去,苦ròu计还真的是有效的呢。
沈安川不想再骗蒋湄了,说什么都不肯用,那就让她来添把柴火吧。
晚上,言菡做了个美梦,梦见他们一家人都团聚了,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和乐融融。
沈安川和蒋湄、她和宁则然都甜甜美美,言冠文也回来了,和沈安川尽释前嫌、说说笑笑,对面忽然窜出来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长得唇红齿白,漂亮极了,冲着她甜甜地笑着,叫了好几声“姐姐”。
“你是谁啊?”
“我是你妹妹言菲啊,姐,我想死你了。”
小姑娘抱住了她,一连亲了她好几口,和从前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一激动,从梦里醒过来了。
躺在chuáng上,她傻笑了好一会儿,忽然就湿了眼眶。
这一定是个好预兆,她的妹妹一定还活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会在某一天回到他们的身边。
除夕前两天,言菡和蒋湄在家大扫除的时候,接到了沈安川公司员工的电话,沈安川gān活的时候一脚踏空,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幸好脚手架才一层,下面又刚好是个泥坑,没啥大事。
“过年工人都回家了,沈哥也不知道咋回事,还非得钻在工地里gān活,他都这把年纪了,又不是当年的小年轻了,这不出事了,我看他这两天手吊着绷带,还成天吃方便面,大过年的这总不是个事吧?嫂子,你劝劝他,这钱赚不完,可不能拿健康去换啊。”偷偷打电话来的是沈安川手下的一个老员工。
蒋湄捏着电话,坐在沙发上好半天没回过神来,连电话什么时候挂了传来了忙音都不知道。
自从蒋湄出院以后,沈安川几乎每天都会跑回来一趟,送点瓜果蔬菜日用品,每次来都盼着蒋湄能松口原谅他,却每次都黯然离开。
这两天不知怎么都不来了,蒋湄以为他终于放弃了,心想也好,就这样散了吧,以后一个人专心和女儿过,女儿结婚了,就找个养老院自己一个人过,落得个清净。
没想到,沈安川居然出事了。
“妈,”言菡坐在她身边小声说,“让沈叔回家吧,过年了,该一家人团聚了。”
蒋湄如梦初醒,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那我去接沈叔!”言菡高兴地站了起来,刚要出门,蒋湄急匆匆地从卧室里拿了围巾和外套出来:“让他穿上,围着脖子,别把肺咳出点毛病来了。”
言菡忍住笑,脆脆地应了一声出门了。
除夕夜,分离了一个月的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沈安川没什么大事,胳膊有点骨裂,用绷带吊着,就是煎熬了一个月,整个人都瘦了好多。
经历了这一次的风波,言菡和沈安川之间曾经被遮着掩着的疮疤仿佛扒开了,深深地开了一刀,那些脓血剔除了之后,两个人仿佛又回到了曾经亲密无间的那些日子。
从前有太多的不如意,心怀愧疚的盼着用今后来弥补,而心怀坦dàng的愿意选择原谅,换取今后更幸福的未来。
屋外“噼里啪啦”的鞭pào声此起彼伏,屋内电视里欢歌笑语阵阵,阳台上的君子兰开花了,一株花jīng从兰叶中伸出,一簇簇红色分外喜庆。
言菡缩在沙发里,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和宁则然聊着微信。
言菡:你在gān嘛呀?
宁则然:想你。
言菡有点脸红,幸好没开语音。
言菡:今天爷爷开心吗?很多小辈去给他拜年吧。
宁则然:爷爷问你什么时候一起来吃年夜饭。
言菡的脸又红了,偷偷看了一眼蒋湄,幸好,蒋湄看电视看得入神,没留意她。
言菡:我今天下午给爷爷打电话拜过年了。
宁则然:这不能算。
言菡:那你们打算守夜迎新吗?
宁则然:你不在,我守不动。
言菡无语了,平常也不见宁则然这么会说甜言蜜语,看起来,打字比说话要省力多了。
言菡:那我在微信里陪着你守夜好吗?
宁则然:好。
……
两个人一来一去,一个字一个字地打着,手机都聊得发烫了,却都还没有放下的意思。
蒋湄和沈安川支撑不住了,先回卧室睡觉了。言菡裹着毯子,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越是临近午夜,外面的鞭pào就越热闹,夜空中不时绽放出璀璨的烟火,把黑沉沉的夜幕映出了缤纷的色彩。
手机震动了一下,宁则然发过来了一条语音。
“下来。”
言菡怔了一下,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往上涌来,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着。
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四十五分。
她蹑手蹑脚地披了外套出了门。
外面的空气清冷,小区里刚放过一阵烟火,空气中弥漫着浅浅的火药味道。
一个颀长隽挺的身影站在中庭的一棵香樟树前,身前摆着一圈硕大的烟火筒,围成了一个半径大概两米的圆圈。
“你gān什么啊……”言菡呐呐地自语着。
宁则然朝她招了招手,言菡乖乖地走到面前,仰起脸来看着他。
“想你了。”宁则然言简意赅,夜色中,仿佛特别容易说出qíng话。
言菡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亲吻了一下,唇是冰冷的,也不知道他在楼下折腾了多久。轻轻地摩挲着,直到那唇渐渐有了一丝暖意,言菡才恋恋不舍地要离开,宁则然却在下一秒扣住了她的脖颈,反客为主。
从和风细雨一下子变成了狂风骤雨,宁则然用力地吸吮着她的蜜津,霸道地掠夺着她的呼吸,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包括灵魂都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则然终于松开了桎梏,言菡软倒在他的怀里,小口小口地喘着气,清冷的空气重新灌入胸腔。
欣赏着言菡酡红的脸颊,宁则然低声道:“沈叔和阿姨和好了,你是不是可以回安苑里了?”
言菡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吃吃地笑了:“我要是说不呢?”
耳垂上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宁则然轻哼了一声:“惩罚你。”
言菡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属狗的男人,小声不满地嘟囔着道:“又咬我……下次我要咬回来。”
天空中骤然一亮,一颗魔术弹she上了天空,在他们头顶炸了开来,夜幕随着魔术弹瞬间明灭了起来,此起彼伏的鞭pào声响起。
零点差一分钟了。
宁则然握着言菡的手划开了火柴,点着了引线。
也不知道宁则然怎么弄的,一根引线迅速分开,火苗朝着四面八方窜了过去。
几乎就在同时,十几个烟火筒被点燃了,一片火树银花绽放,随即又冲上半空爆了开来,一朵朵地盛放在夜幕中。
两个人站在中间,仿佛置身在一片童话幻境中一般。
“喜欢吗?”宁则然揽着她的肩膀低声问,“去年让你一个人过,今年陪你一起迎新。”
言菡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令人目眩的场景,眼底一阵发热。良久,她才喃喃地道:“喜欢……太喜欢了……”
“喜欢的话,以后每个除夕我们都这样过。”宁则然扫了一眼中庭,有点嫌弃,“这里太小,只能这么几个了,以后我们到别墅去,能多加十几二十……”
言菡踮起脚来堵住了他的唇,在漫天璀璨的烟火中吻住了他。
不,不用十几二十个。
甚至不用烟火。
只要有你以后陪着一起过除夕,那就是这世界上最最美好的景致。
第92章 虎尾兰(九)
清风拂面, chūn暖花开,又到了一年之中最美的季节。
香蜜湖畔船影点点, 一片新绿倒映在湖水中, 空气中若有似无地泛着chūn花的浅香。
宁家别墅的绿化有专门的园丁侍弄, 紫藤、蔷薇、月季……一簇簇一丛丛得都开得正欢, 姹紫嫣红,生机勃勃。
花匠老丁正在花房前修剪前阵子种下的虎尾兰, 这是园艺公司jīng心栽培的,长得半人多高了, 品相非常不错,就是移植的时候花了好些功夫, 有一株因为chūn季雨水太多烂根了差点没存活, 老丁把根刨出来晾gān, 擦了药水,费了老大的劲这才救了回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当初那几株虎尾兰多好啊,都养了好几年了, 年年都开花,多好看啊。”老丁一边絮叨着一边拍了拍底下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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